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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缺思考。但在和阿尔诺的比剑游戏里,那些新手技巧让我成为了身手矫健的剑术大师。在其他游戏里——跳绳、跳房子、毽球——我们不相上下。但比剑游戏每次都是我赢。
天晴的时候,我们会在庄园周围跑来跑去,偷看劳伦和其他仆人在忙些什么,或者去湖那边打水漂。下雨的时候,我们会留在房间里,玩双陆棋、弹珠或者抓子游戏。我们会在底楼的宽敞走廊里滚铁环,去楼上闲逛,避开女佣们的视线,等她们发现的时候再咯咯笑着跑开。
我的每一天是这么过的:早上我会听老师讲课,为有朝一日能成为法国圣殿骑士的领袖而做准备;到了下午,我会抛开这些职责,从准大人变回小孩子。虽然当时的我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些,但我明白,阿尔诺就是我逃避现实的方法。
而且当然了,没人看不出我和阿尔诺有多亲密。
“噢,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快乐。”露丝无奈地说。
“你肯定非常喜欢你的新玩伴,对吧,埃莉斯?”母亲说。
——而现在——我看到阿尔诺和我父亲在庭院里练习剑术,又听说他们一起去打猎——我不由得心想:看到我和阿尔诺如此亲近的时候,母亲真的不觉得嫉妒吗?现在我似乎明白她当时的感受了。
但我始终没有想到,我和阿尔诺的友谊会成为值得担忧的理由。直到我在书房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他们才把那个理由告诉我。
“阿尔诺是刺客的后代。”父亲说。
我的一小部分世界开始摇晃。
“可……”我说着,试图寻找脑海里那两幅画面的共同点。在一幅画面里,阿尔诺穿着他闪闪发亮的靴子,背心和外套,在庄园的走廊里飞奔,用手里的棍子指引铁环的方向。而在另一幅画面里,那个刺客医生站在走廊中央,雾气笼罩着他的大礼帽。
“刺客是我们的敌人。”
母亲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的确,他们的目标和我们对立。”他说。
我思绪飞转。“可……可这代表阿尔诺想杀我吗?”
母亲走上前来安慰我。“不是的,我亲爱的,不是的,完全不是这样。阿尔诺仍旧是你的朋友。虽然他的父亲,夏尔·多里安,是一位刺客,但阿尔诺本人完全不知情。毫无疑问,他父亲是打算告诉他的,或许是在他十岁生日的那天,就像我们原本对你的打算那样。但事实上,他走进这栋宅邸的时候,对于等待着他的未来一无所知。
“那他就不是刺客了。他只是刺客的儿子。”
他们又对视了一眼。“他的某些特质是与生俱来的,埃莉斯。从许多方面来说,阿尔诺始终都是个刺客——只是他对此并不知情。”
“但如果他不知情,那我们就不可能成为敌人了。”
“说得没错,”父亲说,“事实上,我们相信通过培养,是可以改变他的本性的。”
“弗朗索瓦……”母亲用警告的语气说。
“父亲,您这话什么意思?”我说着,目光从父亲转向母亲,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安。
“我的意思是,你对他是有相当的影响力的,对吧?”父亲问。
我感到自己脸红了。有这么明显吗?
“也许吧,父亲……”
“他敬仰你,埃莉斯,所以有何不可呢?我很乐意看到你这么做。这是件好事。”
“弗朗索瓦——”母亲再次开口,但他抬起手来,制止了她。
“拜托,亲爱的,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你作为阿尔诺的朋友和玩伴,没理由不能用我们的方式去培养他。”
“弗朗索瓦,你是说给他洗脑吧?”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是引导他,亲爱的。”
“用违背他本性的方式引导他?”
“这种事谁又能断定呢?或许埃莉斯没说错,他现在并不是刺客。或许我们能帮助他摆脱那些刺客。”
“刺客们不知道他在这儿?”我问。
“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那他们就不可能来找他了。”
“说得没错,埃莉斯。”
“那样的话,他就没必要成为……任何人了。”
我父亲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抱歉,亲爱的,我没听明白。”
我真正想说的是不去打扰他。把阿尔诺留给我,不让他知道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或者我们希望去改造这个世界的方式——不要来打扰和我阿尔诺分享的这一小部分人生。
“我想,”母亲说,“埃莉斯想说的是——”她摊开双手,“——何必这么着急呢?”
他抿住嘴唇,我和母亲的反对显然让他不太高兴。“我是他的监护人。他是这个家的孩子。我会按照这个家的规矩把他抚养长大。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必须赶在刺客之前打动他。”
“我们没理由担心那些刺客会发现他的存在。”她不肯退让。
“这点我们也没法肯定。如果刺客们找到他,就会把他带回刺客兄弟会。他根本没办法抗拒。”
“如果他没办法抗拒,那我们干嘛还要扭转他的想法?”我反驳着,虽然我的理由更多是出于私心,“我们干嘛要违背等待着他的命运?”
他严肃地看着我。“你希望阿尔诺变成你的敌人么?”
“不。”我激动地说。
“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接受我们的思维方式——”
“是的,弗朗索瓦,但不是现在,”母亲插嘴道,“孩子们年纪还小。”
他看着我们两个抗议的表情,自己的神情似乎软化下来。“你们两个,”他笑着说,“好吧。暂时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吧。我们回头再作打算。”
我感激地看了眼母亲。
如果没有她,我该如何是好?
之后不久,她就病了,成日待在自己昏暗无光的房间里,而那里从此成为了家里的禁区,只有她的侍女贾丝汀、父亲和我、外加雇来照顾她的三位护士——她们的名字都是“玛丽”——才能进入。
对家里的其他人来说,她就像不存在了一样。虽然我每天早上还是跟从前一样,先去听家庭教师讲课,然后再到庄园边缘的树林里,跟韦瑟罗尔先生学习剑术。不同的是,我不再和阿尔诺一起消磨下午的时光,而是守在我母亲的床头,握住她的双手,而玛丽们则在周围忙碌不休。
我看着阿尔诺渐渐被我父亲吸引过去。我看着父亲以充当阿尔诺的监护人来排解母亲的病痛带给他的压力。父亲和我都在努力应付逐渐失去我母亲的事实,只是方法有所不同。我生命中的欢声笑语也渐渐远去。
我常常做一个梦。但它又和梦不一样,因为我是醒着的。我想你可以称它为“白日梦”。在那个白日梦里,我坐在一张王位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自大,不过说到底,如果你在日记里不肯承认事实,那日记还有什么意义?在那个白日梦里,我坐在王位上,面对着我的臣民:我看不出他们的打扮,不过我猜他们应该是圣殿骑士。他们聚集在我——也就是大团长——的面前。你也明白,这并不是多严肃的白日梦,因为坐在那些圣殿骑士面前的我只有十岁,王位对我来说太大了,我的双腿悬空,手臂甚至没法完全盖住扶手。我是你所能想象的最不像君王的君王,但毕竟这只是个白日梦,有时候白日梦确实有点荒谬。但重点并不是我把自己想象成了君王,也不是我提前几十年当上了大团长。重要之处在于,坐在我两边的分别是我的母亲和父亲。
每过一天,母亲都会更虚弱一些,也更加接近死亡,而每过一天,父亲都会和阿尔诺更加亲密,而他们给我的印象也更加模糊。
1778年4月15日
“在我离开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埃莉斯。”
她无力地握住我的手。我抽泣起来,双肩也开始颤抖。“不,求你了,妈妈,不……”
“安静,孩子,坚强些。坚强些,就算是为了我。我就要离开你身边了,你要把这看做是对你的考验。你必须坚强,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父亲。我的病让他更容易被骑士团的主流意见所影响。你必须为他提供忠告,埃莉斯。你必须敦促他选择第三条路。”
“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而且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大团长,你可以领导骑士团,遵守你自己的原则。你所相信的原则。”
“那些是你的原则,妈妈。”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她的双眼浑浊不清,脸上浮现出微笑。“那些原则来自于同情心,埃莉斯,而你绝不缺少同情心。要知道,我以你为傲。再没有比你更出色的女儿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父亲和我的所有优点。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埃莉斯,我会在幸福中死去——因为我生下了你,又有幸见证你成为如此了不起的人物。”
“不,母亲,请别再说了。”
我的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嘶哑的抽泣声。我的双手隔着床单握住了她的胳膊。她皮包骨头的胳膊。仿佛握住她的手臂,我就能阻止她的灵魂离开似的。
她的红发铺散在枕头上。她眨着眼睛。“请把你父亲叫来吧。”她用虚弱而轻柔的嗓音说着,仿佛生命正渐渐离开她的身体。我跑到门边,猛地推开门,大声要其中一位玛丽去找父亲来,然后重重地关上房门,回到她身边。但死神也加快了脚步。在弥留之际,她用盈满泪水的双眼看着我,脸上带着无比温柔的微笑。
“你们可要相互照应啊,”她说,“我太爱你们两个了。”
1778年4月18日
我不知所措。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呼吸着早已和她的病痛密不可分的霉味,知道自己应该拉开窗帘,让新鲜的空气吹散这些气味。但我又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已经离开人世,而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她卧病在床的时候,我希望她能恢复健康。现在她死了,我只希望她回来。我只希望她还在这栋屋子里。
今天早上,我在自己房间里看向窗外,发现三辆四轮马车停在了庄园外的碎石路上,男仆们放下踏脚用的阶梯,开始把行李装到车上。不久后,三位玛丽出现,开始相互吻别。她们都穿着黑色,用手帕擦着眼睛,无疑是在为我母亲哀悼。但这只是出于必要的暂时性哀悼,因为她们在这儿的工作已经结束,酬金已经结清,而她们将会去照顾其他垂死的女人——等到下一份工作结束时,她们也会感受到同样短暂的悲伤。
我努力不把她们的匆忙离开看做失礼之举。我努力不去怨恨留下我独自伤心的她们。不了解我的悲伤有多沉重的,并不只有她们而已。母亲生前说服了父亲,取消惯例的那些服丧仪式,因此楼下的那些窗帘并没有拉上,家具也没有盖上黑布。有些新来的仆人只是见过母亲一两面,有些甚至从没见过她。我记忆中的母亲美丽而优雅,对我关怀备至,但对他们来说,她的形象很模糊。对他们来说,她并不是实实在在的人。她只是个卧床不起的病弱妇人,很多家庭都有这样的成员。他们的悲伤稍纵即逝,甚至无法和玛丽们相提并论。
因此这个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运转,只有少数几人,只有真正了解和爱着母亲的那些人悲痛欲绝。在贾丝汀的双眼里,我看到了和我相同的悲伤。在母亲卧病期间,贾丝汀是唯一有资格进她房间的仆人。
“噢,小姐。”她说着,双肩开始颤抖。我拉起她的手,感谢她所做的一切,又告诉她,母亲对她的照顾也深表感激。她行了个屈膝礼,谢过了我的安慰,然后转身离去。
我们就像一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两人,目睹过相同的情景。在母亲去世之时,她、父亲和我是这座庄园里仅有的三个守在她身边的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尽管父亲在母亲的临终之夜抱着我守在她的床边,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没见过他。露丝告诉我,他正在自己的房间哭泣,但他很快就会振作起来,所以我没必要为他担心:我应该担心的是我自己。她把我抱在怀里,让我靠在她的胸口,而她抚摸着我的背脊,安慰着我。
“发泄出来吧,孩子,”她轻声说,“你不用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但我挣脱了她的怀抱,谢过了她的关心,又告诉她我不会有事——语气有点自大,就像我想象中的梅·卡罗尔对女佣说话时的口气。
问题在于,我没什么可发泄的。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没法再留在楼上,于是在庄园里闲逛起来,像幽灵那样穿行于走廊间。
“埃莉斯……”阿尔诺等待在某条走廊的尽头,手里拿着他的帽子,脸颊红红的,就好像刚刚狂奔过。“你母亲的事真是太不幸了,埃莉斯。”
“谢谢你,阿尔诺。”我说。我们之间的走廊似乎拉长了。他慢吞吞地走向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算不上什么意外,我当然很悲伤,但能陪伴她到最后一刻,我已经很庆幸了。”
他同情地点点头,并不完全明白我的话,而我知道原因: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变。对他来说,那个几乎不认识的妇人,那个住在他无法踏足之处的妇人死去了,而这让他关心的人非常悲伤。但也仅此而已。
“等我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