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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疾手快的林师傅赶紧去按住刀柄;免得刀真的从桌上掉下来而伤到别人,可他没想到;顾胜男瞅见了他的动作,下一秒就要来抢他手里的刀,一边抢一边振振有词:“林师傅,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主厨你听我……”
林师傅刚说了半句就被顾胜男强硬地打断:“你先把刀放下!”
林师傅委屈极了:我也想放下刀啊!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害我不得不也抓着刀不放啊!
这个女人俨然一副沉浸在自己是救世主的幻想之中,路晋连插话的空档都找不到,眼看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路晋只好也学这女人用暴力解决问题了,一把把她揽过来,离林师傅:“顾胜男,最该冷静的应该是你……”
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这么大,任他怎么把她扣在怀里,她都一直死死按住林师傅的手,甚至根本不等路晋说完,就把他一把推开:“小子你还不快跑!?”
路晋足足被推开半步,正要重新上前,顾胜男已经成功把林师傅的手从刀柄上扯开了。
没林师傅按住刀柄,那把刀立即失去平衡,从餐桌上垂直坠落,不偏不倚地扎在了顾胜男的鞋尖上。
顾胜男顺着刀落地的方向低头一看——
世界顿时安静了。
***
程子谦带着给林师傅买的药匆忙赶回餐厅,不料自己那张餐桌上早已空无一人。林师傅当时带着把刀冲到他与客人面前,试图自残时被他阻止,最终只是手心里割了浅浅的一道,如今程子谦拎着一袋子药站在餐桌边,疑惑地看看餐桌周边,刀也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都到哪儿去了?
林师傅、路晋、顾胜男全都呆在后厨的走廊上。林师傅站着,顾胜男坐着,两个伤员几乎是同时望向彼此,几乎是同时尴尬地朝对方笑笑,又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
“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
路晋蹲在顾胜男面前,替她把鞋脱了:“你运气还不错,刀刚好扎在脚拇指和食指之间,就两只脚趾的侧面划破了。”
这也叫运气不错?顾胜男有苦难言,垂眸看看路晋的头顶:“我就知道……”……在她把运气从他“嘴”下夺回来之前,倒霉的只能是她……
后厨经常会有人在工作时受伤,顾胜男的休息室里常备一个医药箱,如今这个医药箱就放在路晋的脚边,递了些止血用品给林师傅之后,便专心致志地替这个女人包扎脚趾。
顾胜男看一眼自己那被包的跟粽子似的、圆滚滚的脚趾,忽的眯起眼睛,借此藐视路晋:“你不是号称审美观很好的么?怎么把我的脚包的这么丑?”
路晋当即拳头抵在鼻尖下,咳了一声,眼神示意顾胜男注意林师傅还站在他们旁边,似乎是在无声的警告顾胜男:要时刻记得要保全他光辉伟岸的形象,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能数落他。
“路先生,这次实在不好意思,您不仅答应了要帮我这个忙,我让您……”林师傅一时语塞,犹豫着该如何称呼顾胜男。她是路先生的女朋友?不会吧,路先生明明就是一副生来就品味高端的样子。
那……她是路先生的亲戚?不会吧,路先生从外在形象到内在修为,明明就显示出一副家族基因良好的样子。
那……
林师傅始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跳过这个称谓问题,直接继续道:“我让顾主厨受伤,您也没怪我。”
路晋起身,以一种在顾胜男看来格外道貌岸然的、既要显得平易近人又不忘彰显疏离气质的眼神看向林师傅,“别这么客气,本来你们程总这次请我来,就是商量怎么和平解决这件事。还有……”路晋特鄙夷地瞥一眼顾胜男,“她受伤,纯粹是她自找的,怪不了林师傅你。”
等到感激万分的林师傅一离开,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就原形毕露了,不仅不帮她穿鞋,反而把鞋往她怀里一抛:“是该说你联想力丰富,还是该说你眼神不好?林师傅当时是为了感谢我,想给我跪下,我那是在扶林师傅起来,不让他跪下!你怎么会以为他要拿刀捅我?”
顾胜男白他一眼,自己弯腰试着把鞋穿上,可这男人把她那俩脚趾包的那么大,40码的鞋估计都装不下她现在的脚,顾胜男只好作罢,把鞋丢一边:“我当初把你的车当做我前男友的车给划了的时候,你不就应该知道我眼神不太好了?”
“……”
顾胜男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踢一踢路晋:“快去给我弄杯喝的来,刚才为了救你,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路晋那一双眼睛顿时危险地眯起,看看她:“你在命令我?”
再看看她踢他的那只脚:“你还敢踢我?”
再看看他裤腿上那道被她的鞋蹭上的泥灰:“还是用这么脏的鞋踢!!!”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更阴测测,顾胜男却没被唬住,她现在可是有免死金牌在手——
“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顾胜男有样学样,挽起一副威胁的口吻,“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我以后回家不给你做菜了啊!”
他顿时就安静了。
迟疑了片刻,路晋丢下一句“算你狠”,这就替她倒水去也。
顾胜男正坐在那儿等着小路子倒水归来,一双皮鞋掷地有声地停在她面前。顾胜男忘了这是不是路晋的鞋,只好抬头看。
看了一眼而已,顾胜男立即恭敬地站起:“程总!”
此时此刻的顾胜男正在心里大大地松口气,好在刚才没把程总的皮鞋误认成路晋的,不然她铁定会说一堆对程总大不敬的话。
这个程总看似温润,但从他在裁员一事上的处理方式可以看出,这人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表面那么温和,心里那么狠、那么不留情面。
在这样的上司面前,顾胜男只得装孙子,就算一只脚受伤,也要以金鸡独立的姿态恭敬地站着。
程子谦竟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亲自扶她坐下。
“我刚从服务员那里听到了你的事迹。”
“事迹?”顾胜男不明所以。
程子谦笑:“听说你刚才奋不顾身地英雄救美去了。看来你很紧张他的安危啊。路先生有你这么个追求者,说实话挺让人羡慕的。”
顾胜男立即从他短短一句话里揪出了数个错误。
第一:怎么能叫英雄救美呢?明明是“美救英雄”!不对,某人怎么配得上英雄这一称呼,顶多是“美救龟毛”!
第二:她紧张他的安危?拜托!她只是怕某人皮太厚,林师傅拿刀砍他的话,会把厨房的刀给弄坏的。
第三个错误,也是最最最最错的——
这个错误顾胜男已经不满足于在内心默默否定了,而必须立即开口纠正:“我会追求他?我是眼神不好,又不是眼光不好。”
“……”
端着水杯停在不远处的某人受打击了。
***
程子谦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她如此坚决的否定,看得他不由得笑了:“那你为什么……”
打断他的话的,是“哗啦”一阵水声。
程子谦当即被泼了一脸的水。
一旁的顾胜男也没有幸免,两双眼睛同时愣怔着看过去,只见西餐部的余师傅。余师傅手里拿着个铝合金盆,盆里还留着一小半带着泡沫的洗碗水。
顾胜男立即跳脚而已:“余师傅你干嘛!”
说着就要让余师傅把脖子上挂着的毛巾递给程子谦擦拭,余师傅却反手把毛巾一扯扔在了地上,铝合金盆也“哐当”一声摔到一旁,不仅如此,还把一张纸扔在了顾胜男脸上。
“我进紫荆的时候你们他妈还抱着尿布!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我老伴儿等着我的退休金养老的,你们这些……这些狗兔崽子!”
一头雾水的顾胜男看一眼余师傅扔来的那张纸,一切疑惑全都明了了。这不正是行政总厨早些时候给她的裁员名单么?顾胜男惊得赶紧摸口袋,裁员名单肯定是她跑去餐厅救场的路上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
余师傅愤怒地看着她,顾胜男无法直视,只好调转视线,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大喇叭。
大喇叭其实还是个孩子,就算知道了裁员的消息,也不敢和余师傅一样发泄,只能巴巴地躲在那里,通红的眼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顾胜男。
***
顾胜男进更衣室准备换衣服时,那一老一少的目光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身为主厨却完全帮不到自己的伙计,顾胜男万分的沮丧。
有人敲门,顾胜男用力晃一晃脑袋,才稍稍消减了一下黑□绪。
她一拉开门就看到头发还在滴着水的程子谦。
程子谦身上比她湿的更多,可他似乎只擦了擦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连累了你两次,上次是害你被人泼果酱,这次是洗碗水,实在是太……”
他似乎也有些沮丧,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对面前这个令所有人绝望的罪魁祸首,顾胜男就算再狗腿,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程子谦终是敛了敛眉目,递给她一张紫荆的房卡:“房卡已经激活了,你去洗个澡。过后你是要请假还是要回家,给我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就行了。这是我的号码——”
说着又递过来一张他的名片。
顾胜男看看这两样东西,没有接,犹豫片刻之后叫了他一声:“程总……”……非得裁员不可么?没有挽救的方法么?
他竟然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把她的手拉过去,把房卡和名片塞到她手里,说:“我在想办法。你可以信任我。”
程子谦说完,礼貌地朝她颔颔首后就调头走了。
顾胜男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东西,听了他的安慰,她更加沮丧: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她信不信任他,而是整个紫荆的员工还敢不敢再信任他……
终是一咬牙,决定什么也不去想了,顾胜男拿了换洗衣物就走,边走边给某人打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等候音,顾胜男已经琢磨好了待会儿接通后要说些什么——
路晋,你人呢?你的用武之地到了,待会儿开车送我回家。”
电话竟然无人接听!?
顾胜男不解,再拨,依旧无人接听。路某人去弄杯喝的而已,莫非就把他自己给弄丢了???
☆、28第28章
当路晋走出紫荆的餐厅时;手里还拿着那杯水。
他看着手中的水杯愣了一下,一时意气;闷头就把水杯扔进了手旁的垃圾桶。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女汉子”三个字;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
如果那个女人一直对他穷追不舍;每天给他做一桌好吃的;他就勉强答应她好了——片刻之前还抱着这种想法的路晋,突然发现除了她之外;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竟然再找不到第二个朋友。
突然想到唯有老实巴交的孟新杰始终对他不离不弃,路先生一股心酸冲上心头。
于是乎;半个小时后;路晋已不请自来地坐在了孟新杰的病床旁。
看着自己老板坐在那儿替他削水果;孟新杰受宠若惊。当孟新杰啃下第一口苹果时,心中已默默决定以后也一直要任劳任怨地跟在这位老板身边,即使这位老板有着全天下人都忍受不了的傲娇气。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再瞥一眼坐在那儿沉着张脸的路晋——这么频繁的偷窥,自然很快就发现自己这老板竟然正在时不时地查看手机,并且听见路晋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你有本事打第三通过来,我就接。”
孟新杰再啃一口苹果,小心翼翼问道:“路先生,又有案子找到您了?”
路晋一愣,赶紧收回原本灼灼地盯着屏幕的双眼,为了掩饰些什么,甚至故作优雅地搁起了双腿:“你清楚我的规矩的,我每年只接一个案子。今年的份额已经被紫荆用掉了。”
“哦……”孟新杰继续啃苹果去,这个苹果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这肯定是他的老板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别人削苹果——他得小心翼翼地品尝出每一口的不同滋味来才行。
路晋看着孟新杰,心里琢磨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终于,他以一种自以为十分随意的口吻问出了口:“对了,你……”
病床上的孟新杰立即正襟危坐起来:“什么?”
“根据你的观察,什么样的男人会看上顾胜男那样的女人?”话一说完路晋就觉得不妥,此话问得好像他对那女汉子有多在意似的,于是路晋赶忙换了个问法:“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看见有男人送顾胜男回家吗?那男的……给我形容下他。”
这记忆可有些遥远,孟新杰又是伤了脑袋的病人,绞尽脑汁地回想,想的头都疼了,才终于有了一丝印象:“那男的……身高和顾老师很相配,而且很绅士,亲自替顾老师开车门,经济环境应该也不错,开路虎,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