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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奴奴进不去,外面贴满了符篆。”
“全是真符?”
“全是真符,还是大有灵力的符。”
“这就是说,王知府定然请来了很厉害的道士。他没事请道士做什么?很显然,他欲对清妍不利。糟了,清妍危险了!”
“那怎么办啊,道士哥哥?我们得救救姐姐。”
“怎么救?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哎,我身上带有鬼牌,现在只希望,清妍会主动来见我。”
第三天,小道士焦急地等在七女岩上。
明晚便是王衙内和柳清妍的“大婚”之日,可直到此刻,柳清妍依旧未能现身。
柔儿可怜巴巴地说道:“道士哥哥,现在怎么办?”
小道士怒道:“我怎么知道!这清妍犟起来还真真是,无敌于天地!”
正说着,小道士猛地一回头。法眼中,柳清妍白衣飘飘,随风飘来,恍然若九天仙子。
柔儿大喜,叫道:“姐姐,姐姐。”
柳清妍却没像从前那般,将柔儿搂入怀中。她自顾自坐下,仰望星空,神色凄迷。
小道士叹道:“清妍,你不该如此!”
柳清妍答道:“是,我是不该如此,可我身不由己,我已身不由己。”
“这到底怎么回事,王知府怎会给我下喜贴,邀请我去参加你与王衙内的婚礼?”
柳清妍沉默了一下,说道:
“那一晚取了古琴后,我本想立即回去,可,可下了三番五次决心,我还是不忍心,就这般离去。”
“最后我告诉自己,再看王公子一眼。那次他离去时,情绪极是不好。我至少得知道,他现在怎样?我只看这一眼,这一眼后便是永别!”
“于是我就去了府衙。我见到了他。”
“他,他当时躺在床上,睁着双无神的眼,呆呆地望着屋顶。不过数日没见,他已是形销魂黯,浑身上下再无了一丝生气。躺在那的样子,就像是,像是一个死人躲在棺材板上。”
“我见了心中大痛,不由地哭了起来。我一哭,他就忽然挣扎着起来,他叫道,清妍,是你吗?是你来看某了吗?某知道,定是你来了。某虽然看不见你的人,也听不见你的声音,可某知道,你就在这屋里。你现下身,让某见一见,好吗?”
“我没现身,只是哭着。他急了,踉跄着下了床,像瞎子一样,双手伸开,四处乱摸。”
“我就看着,他像瞎子一样的四处乱摸。离我最近的时候,他的手不过是相差一个手指头那么远。可他终究错过,没有找到我。”
“他找不到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道,清妍,求求你出来一下,某想死你了,某真真想死你了。”
“某还想问你,如果某死了,变成了鬼,某还能不能找得到你。某成了鬼,你我是不是就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看着他那模样,我再狠不下心,慢慢地现了形。”
“他看着我,痴痴地一笑。只这一笑,我就知道,我已身不由己,掉进了这火坑之中。纵是万劫不复,也再回不了身!”
“我告诉他,我是阴神,是遇天地机缘而生。他若为鬼,应会下冥府。他想死后与我在一起,几不可能。”
“他听了,说,若死后不能与你在一起,那某生前便要和你在一起。”
“他问我,清妍,你我再去弹琴、再去品诗,好吗?”
“我说,好!”
“听了我这个‘好’字,他笑了。这一笑,整个人便活了。”
“休息了两天,在我的帮助下,他从家中逃了出来。”
小道士叹道:“这些时日,你俩都在一起吗?”
柳清妍一笑,这一笑,脸上便是无尽的幸福,和无尽的甜蜜。
她幸福地说道:“是啊,这一个月,我都和王郎在一起。”
“脱去了所有的束缚后,我和他不顾一切地,私奔了!”
“白天,王郎蒙头大觉。晚上,他就陪着我。”
“我们一起弹琴,一起品诗,一起论画,一起赏风景。虽然晚上的风景,王郎看不太清。可没关系,只要有我在他身边,远方纵是黑漆漆的一片,对他来说,便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这一个月,我和王郎卿卿我我,恩爱缠绵。哪怕不能行鱼水之欢,可只要彼此相视,微微一笑。那其中的滋味,便能醉了心,更醉了身。那种滋味,张天一,你是不会明白的。”
“那种性情上的相投,情意上的契合,精神上的交融,才是这片天地间,最真最美最甜最纯的味道。相比之下,*之欢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玷污了这种真、这种美、这种甜、这种纯!”
看着柳清妍说这话时,那痴痴呆呆、神魂俱醉的模样,小道士心中长叹:清妍啊,此时的情,此时的爱,此时的美,此时的好,到最后,终究会尽数化成毒药。而这爱越是刻骨铭心,越是浓烈绵长,那这毒便越是销魂蚀骨,越是纠缠不清!
清妍,你中毒已深,这怎么自救,谁又能救你?
看着沉浸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的柳清妍,小道士不得不出声说道:“大婚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柳清妍浑身一震,从那无尽的幸福中脱身而出。她起身,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星星,苦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和王郎只愿意,就这么永生永世地过下去。我和他甚至以为,真的可以就这么永生永世地过下去。”
“可终究,不如意,不如意!”
“十天前,他爹爹,终于派人找了过来。”
正文 416 看着我活或看着我死
说到这,柳清妍凄婉一笑。一时,这淡淡的月光里,因她一笑,便浸入了浓浓的哀伤。
她说道:“我是鬼,只有阴气在,便可存活。可他是活人,他要吃饭,还要穿衣。于是再是隐居在深山之中,他也不得不每隔断时间,便外出一次,求购些生活所需。那一次外出,他便被人发现,跟着来到那山洞。”
“当发现他身后有人跟踪时,我知道,这段幸福结束了!”
“果然,那人只说了一句话,衙内,你娘亲终日以泪洗脸,已近疯癫。你爹爹忧思过度,已重病不起。你坚持不回去也行,只求你一个月后回府一趟,为二老披麻戴孝,已尽你为人子的最后一点孝心!”
“知子莫若父啊!王知府教的这番话,正正直击王郎的心坎!”
“王郎是个天生纯孝的人!他可以抛开名,他可以不顾利,他甚至可以不要命,但他,丢不下他的父母双亲!”
“可王郎也知道,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他再要与我相见,已不大可能。所以他狠着心,咬着牙说,要某回去可以,但我爹娘必须得答应,以正妻之礼,迎娶她柳清妍为妻!”
“以正妻之礼,迎娶我为妻?这话便如晴天霹雳,将我震得呆立当场,然后,我泪如雨下!”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小的不敢擅作主张,回去禀告府台大人后,由他定夺。”
“第二天,那人来了,说,府台大人答应了。”
“那一晚,王郎欣喜若狂,喜得手舞足蹈,仰天长啸!”
“可我心中却无一丝喜悦。这等匪夷所思的事都能一口答应,可见,王知府他根本就没多少诚心。他所求的,不过是骗王郎回去。只是骗王郎回去!”
“可看着王郎那样高兴,我却不能将心中的担忧说给他听。我清楚,若这世上有什么,能比得上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便是他的父母。他既然真的相信,那我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那一晚,王郎一直高兴地走来走去,而我则一直忧心忡忡。”
“不知不觉中,天要亮了,王郎说,清妍,你等我。用不了几天,我便娶你娶你为妻,你我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看着他,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说,王郎,可以亲我一下吗?你我如此相爱,可你,还从没碰过我一下。”
“王郎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看着他向我亲来,我羞涩地闭上了眼。终生终世,我还从未被男人亲过。我想将自己的第一个吻,托付给王郎。”
“只是吻一下,仅仅吻一下,定然不会有事吧。我心里想。”
“可我错了!”
“只是靠近我,王郎便冷得浑身发抖,可他咬着牙,坚持着亲了下来。”
“眼看就要亲到了,王郎身子忽地一颤,竟软了下去。我大骇,惊开眼,却见他已晕倒在地!”
“张天一,你说的没错。我毕竟是阴神,身上阴气极精极纯。而王郎这些时日来,吃吃不好,穿穿不好,睡睡不好,身子已是极虚。被我身上的阴气一冲,他竟直接晕倒!”
“蹲在他身边,我放大哭。原来不管怎么相爱,今生今世,我和他只能远远相对,只能远远相对。”
看着柳清妍黯然销魂的样子,小道士问:“清妍,那你打算如何?”
“打算如何?”柳清妍淡淡地说道:“他即愿我,那我便嫁他!”
柔儿失声惊呼:“可是清妍姐姐,他可是活人,而你是女鬼,活人怎能娶女鬼?”
“是啊!活人怎能娶女鬼,所以他这番深情,我终生无以为报!”柳清妍叹道:“生前,死后,还从没哪个男人,这般肯定地说要娶我。”
“哪怕,我已不再是那富家千金,哪怕,我已不再是那纤姿少女,哪怕,我仅仅只是一个女鬼,一个永远不能和他共效于飞,永远不能为他相夫教子,永远不能在人前现身,永远只会让他受尽嘲笑的,女鬼!”
“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哪份承诺,比‘我娶你为妻’来得更重;这世上,没有哪份深情,比‘我娶你为妻’来得更浓。”
“所以只要他愿娶我,那我定会嫁他!”
看着柳清妍脸上的决然,小道士心中复杂至极。
他叹道:“清妍,王衙内纵是娶你为妻,日会必也会广纳妾室,以为王家开枝散叶。你和他再是相爱,却不能共享鱼水之欢。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巫山云雨。这样你都能忍?”
柳清妍淡淡说道:“他即为了我,能够忍受一切,付出一切,那我为了他,又有什么不能忍?”
“你!”小道士气道:“你疯了!”
“是,他疯了,自然我也疯了。张天一,我不过是个疯子,所以,请你不要管我。“
小道士怒道:“我怎能不管你?你要知道,王知府已经请了厉害的道士。这场所谓的大婚,极有可能便是一个陷阱,是一个要置你于死地的陷阱!”
柳清妍浑身剧震:“他爹果然不同意吗?是啊,这等豪门望族,岂会容许唯一的嫡子娶一个女鬼为正妻?这自是不可能,这绝然不可能!”
柳清妍喃喃说着,却飘身离去。
小道士大急,想要拉住她,哪拉得到。他大喊道:“清妍,你不要去府衙,不要去参与那场大婚。”
柳清妍的声音远远传来:“即是大婚,岂能少了新娘?”
“我会去的,不论生死!”
小道士跺脚长叹。
而柔儿,已抹着眼泪,叫道:“姐姐,清妍姐姐!”
第二天。
崇庆府,府衙大婚。
这场婚礼,诡异至极!
没有宾客,没有喧嚣。没有炮竹,没有喜乐。整座府第寂然无声,安静的,便如一座坟墓!
最让人惊奇的是,这场婚礼不在白天,却在晚上!
这世上,岂有在晚上举行的婚礼?现在便有,因为王知府家的独子,娶得不是活人,而是,女鬼!
身为这场婚礼唯一的宾客,小道士此时正守在府衙外。看着门口的数盏大红灯笼,和数张大红喜字,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看婚礼的布置就可知,这亲娶的,岂止是横眉冷目,分明是,杀气腾腾!
哎,柳清妍不来还好,真要一回,她的喜事怕是会变成她的丧事。
清妍啊,你可千万不要糊涂,来赴这妥妥的鸿门宴啊!
小道士心中正感叹,忽然眼睛一直,他跳了起来,指着前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清雅绝伦的无双才女,正乘风而来,脸上即无喜也无悲。
小道士回身一指府衙:“清妍,你看看,这是大婚该有的样子吗?”
柳清妍淡淡说道:“活人与死人结亲,是为冥婚。即是冥婚,何需在意礼仪?只要有身大红嫁衣,有位大好新郎,便够了。”
“你!”小道士气结,“你过来,靠近点,你用心感知一下,你就感觉不到什么?”
柳清妍闭目凝神,然后,她身子忽然开始微微颤抖,越抖越是厉害。
两滴泪,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