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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风月女明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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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玲玉张达民脱离同居关系约据

    立脱离关系约据人阮玲玉张达民(以下简称甲乙)今双方曾一度发生恋爱同居关系,现为彼此免日后争执,订立脱离关系条件如次:

    (一)双方自签约后,彼此各图自立,不相干涉,所有男婚女嫁亦各任自由,并声明以前并无婚姻关系。

    (二)甲因生计较乙为优,并于脱离后士。乙方生计果有困难情形,甲为念旧日之恋爱之情,仍需酌量津贴,但每月至多一百元为限,以二年为期,期满乙不得再有任何要求。

    (三)前条甲之生计若不能继续维持时,乙不得以此为要求。

    (四)乙之生计如若不要甲之津贴,以友谊将实在情形商告,不得有不实之事瞎欺甲方。

    (五)双方为名誉保障起见,约定对本约不为登报。

    (六)乙方对甲方之津贴依照第二条,若遇困难实甚,经甲方同意,按月之给付有时超过一百元以上,则陆续给付以二千四百元为额。

    (七)双方以前手续,自立约之日后为清楚,以后不得有任何项事件之主张。

    (八)本约一式二纸,各执一纸为凭。

    阮玲玉

    张达民

    伍澄宇

    民国二十二年4月14日

    张达民拿了这份约据就匆匆回福建去了,返回福建不久,又丢掉了饭碗。失业后的时日,他几乎每月就靠这100元的津贴过活。当然这是后话,容后再叙。

    阮玲玉自与张达民有了这样一纸协约后,心中稍有平静和安慰。可她哪里知道,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呢!

    继《城市之夜》以后,阮玲玉参加了《小玩意》一片的拍摄,这是一部由孙瑜编导的新片。孙瑜是阮玲玉的恩师,阮玲玉最早引起广泛注意的影片《故都春梦》和《野草闲花》便是由孙瑜执导的,可以说,是孙瑜最早将阮玲玉引上电影表演的正途,使她最终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

    导演孙瑜,自与阮玲玉合作拍摄《故》和《野》片之后,就缺少合作的机会。因为,这时阮玲玉在电影界的声誉日高,许多电影导演名家,都纷纷邀她拍片。孙瑜虽认为阮玲玉是默片时代最有创作活力的电影女演员,但由于自己当时的名气不是太大,也没有获得再次合作的机会。

    1933年,孙瑜编导了他的救亡三部曲(《野玫瑰》、《小玩意》、《大路》)之一的《小玩意》。阮玲玉主动找到孙瑜,要求在片中担任一个角色,孙瑜欣然同意由她扮演女主角叶大嫂,还决定邀请她的养女妙容(即小玉)在片中扮演叶大嫂的女儿——珠儿(长大后由黎莉莉扮演)。

    叶大嫂是一个制作“小玩意”的民间手工女艺人。影片反映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到“九·一八”、“—·二八”事变十几年中的风云变化。阮玲玉扮演的叶大嫂也随之从青年成为中年妇女。

    年仅23岁的阮玲玉,从创作思想上看,已摆脱了当时一般女明星的爱美心理,她不以外形动作和形体美来吸引观众;而着眼于人物精神世界的创造,随着剧情的开展,一步步地揭示了人物的心理深度。

    在影片中可以看出,阮玲玉不仅有表现人物的娴熟技巧,而且是很有审美追求的。叶大嫂的一生是悲苦的:在帝国主义侵略、军阀混战和国民党黑暗统治下,她遭到破产、亡夫、失子的一连串打击,最后,连唯一的女儿也死于抗日的战火中。而阮玲玉没有一味去演人物的悲苦、自我怜悯,而是不卑不亢,突出了人物坚贞不屈的乐观性格。

    阮玲玉在《小玩意》中,演得最出神入化的地方,还是在影片的结尾部分:

    一年春节,她身遭家破人亡之后,流落在春花舞场门外的街头,猛听见爆竹一声巨响,误以为敌人杀来,精神失常,高呼:“中国要亡了……快救救中国!”

    她指着一些沉醉在灯红酒绿中的男女:“我所说的是你!”“是你!”。虽然叶大嫂的语言是用字幕打出来的,可阮玲玉把她那种既疯呆,而又对侵略者怀有深仇的真情,掌握得恰到好处。

    影片用几个不长的中、近景,拍摄了在人群中的叶大嫂大幅度摆动身肢和凝视失常的眼神,显示出阮玲玉已完全沉浸在角色之中。

    透过她的眼神,一幕幕敌人摧残杀害中国人的惨剧在重现,透过她自己制作的小玩意——士兵、武器去冲锋陷阵的幻觉,更刻画了她的爱国激情。这使人感受到:阮玲玉既善于演一些细致入微的感情变化,又能发挥出淋漓尽致的奔腾激情,并达到和谐的统一。

    阮玲玉所塑造的人物大都与她的切身社会阅历有着密切的关联。她在生活中的经历和感受,有力地支援了她的艺术创造。

    可是,从《三个摩登女性》中的电话接线生淑贞,到《小玩意》里的叶大嫂则不同,这些人物都和她的生活距离较远,在当时的银幕上也几乎是没有出现过的。她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新人物的世界之中。这正是阮玲玉这一时期所追求的。

    在她刚参加拍摄电影之初,往往把演戏、拍片看作个人的事,兴趣、挣钱、出名是她生活的动力。如今不同了,随着进步力量对电影的影响,随着当时民族危机日渐加深,阮玲玉渐渐明白了一个电影演员应有的责任。

    一次,在拍摄外景时,因天气阴雨绵绵,不能进入拍摄。

    《小玩意》一片的摄影师周克笑着对阮玲玉说:

    “阮小姐,你对于外界批评和拥护女明垦有什么意见?”

    阮玲玉笑了笑,把身前的小玉向怀里拢了拢说:

    “批评是我最关心的事,拥护,没有什么……老实说,只要中国影业发达,能有我一个位子便很光荣了,却不希望无意识地'被人捧上天上去,我牛怕自己摔下来呀!”

    言词诚恳,流露出阮玲玉对演员艺术的执著追求。在那样一个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旧上海里,有不少女演员稍有名气,便一味地沉醉在交际场中,和阔佬、富少、名流、记者周旋,哪里还顾得上艺术的追求?

    阮玲玉的艺术生命,来自对表演艺术的热爱,特别是她艺术创作的后期,她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的探索和对完美艺术的追求,从未因名声显赫和感情生活的失意而随意松懈。

    《小玩意》一片中另外一个重要角色就是叶大嫂的女儿珠儿,由“联华”的青年演员黎莉莉饰演。黎莉莉虽然已主演过两部影片,并且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和阮玲玉这样的大牌明星配戏,还是心中无底。

    黎莉莉忆及当时的心清时说:

    “那时阮玲玉已红遍影坛,和这样一位‘大明星’搭戏,使初出茅庐的我不能不有所害怕和顾虑。害怕的是不能和她接近,搞好合作关系,完成创作任务;顾虑的是她会不会讥笑我幼稚,使我一败涂地。在旧社会中,有所谓‘星海浮沉’的悲剧。旧人怕新人抢去‘饭碗’,新人怕旧人‘排挤’,在当时这是一个生命攸关的斗争。我还不知道阮玲玉会怎样对待一个新演员。”

    但到了影片开拍的那天,黎莉莉就发觉自己的害怕和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小玩意’开拍的那天,阮玲玉到达摄影现场比别人都早。我偷偷地注视她,她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架子十足,一副大明星的派头。导演孙瑜忙于现场指导,来不及给我们正式介绍。我们俩只好默默地走向化妆室,我想和她谈话,但苦于找不到适当的话题,感到很窘。她似乎已看出我的心情,当我们的目光偶然相遇时,她便对我笑了一笑。这笑是那么温和亲切,胜过多少句客气的俗套,使我马上平静轻快起来。我眼看她化妆得又快又细致,技术熟练。化完妆,我们再走进摄影现场,孙瑜向我们讲解所要拍的剧情,他讲到剧中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时,阮玲玉忽然拉住我的手,用不纯粹的国语说道:“珠儿,快叫我妈妈!”逗得全场大笑,我就更轻快了,我们的合作关系就这样地建立了起来。在这部影片的拍摄过程中,使我可以无所顾虑,问她这个那个,得益不少,而且她还主动地启发、诱导我。”

    阮玲玉是怎样启发、诱导黎莉莉的呢,黎莉莉回忆道:

    “当时,我对角色的理解很肤浅,我想珠儿既然受了重伤,伤口必然很痛,所以我紧皱双眉,表现出异常疼痛的样子。这段戏拍了几次,导演都不满意。我国演不好戏又着急,又难过。这时阮玲玉启发我说:‘这时候你所要表现的不是如何疼痛,而是安慰母亲,不让她难过。这样才能深刻地体现出深厚的母女之情”’

    由此可见,那时才23岁的阮玲玉,对如何揭示角色的内心世界,是很有见解的。这说明:阮玲玉的表演艺术成就,不仅在她有着娴熟、自然地表现角色的技巧;同时也具有理解角色的思想深度。唯独有理解角色的思想深度,才使她的技巧升华到了更高的艺术境界。

    《小玩意》片成之时,导演孙瑜对阮玲玉在片中的表演极为满意,认为阮玲玉在该片中的表演,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在他晚年撰写回忆录时,对阮玲玉在该片中的杰出表现,仍记忆犹新:

    她对叶大嫂的角色塑造,突出地精湛动人。她把一个农村劳动妇女屡遭祸变的苦难一生,对自己亲人和靠她的智慧和才能而生活的许多手工人的阶级友爱,与爱国主义相结合的崇高品质,刻划得无微不至,激情满腔。直到今天,我脑海里还闪映着《小玩意》剧终时,叶大嫂似乎神经错乱、手指观众大声疾呼,而实际上是极清醒地睁着那双眼睛,充满了焦急和恳求而又带着命令的神色,使人灵魂震颤,永志不忘。

    1933年仲秋,《小玩意》与观众见面了,该片丰富的历史蕴含、独特的导演技巧、出色的演员表演赢来了一片赞誉。夏衍以书信的形式表达了对该片的称赞:

    瑜兄:今天看了你的《小玩意》,我庆祝你新的成功。

    上海的战火虽则已变成了另一种形态,但是更残酷更大规模的战争,正在不断地准备和酝酿,我相信,在这时机制作《小玩意》这种影片,是有极重大的意义的。

    真的,我们需要叶大嫂那样的‘疯子’,需要不怕被人当作疯子而还是大声疾呼地向着大众警告的疯子!最后的那一场面,真的使我感动……

    柯灵在他的评论文章也赞道:

    “孙瑜以他丰富的想象塑造人物,编织故事,这些可爱的人物和故事,对观众是这样的陌生,又是这样的熟悉,因为他所表现的是诗化的人生,理想化的现实……编导者真正的描写对象,不是玩具,而是叶大嫂这个人物的悲惨遭遇。叶大嫂聪明善良,她凭着自己的巧思创造了许多新玩意,……可是人的巧手毕竟敌不过外国的机器,坎坷的世路终于使她落入家破人亡的境地,这就把个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自然地连结起来了。”

    《小玩意》的拍摄,在阮玲玉表演艺术的长廊里,又增加了一个成功的艺术形象。

    1933年8月13日,阮玲玉拍完《小玩意》后,感觉疲劳,她到普陀山去休息了几天。接着,应导演费穆的邀请,在影片《人生》中担任女主角。

    《人生》是费穆精心创作的作品。费穆认为“人生即是生活”,因此,费穆在影片中描写了一个女人由小到大直至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生历程。这种描绘是根据人生的生命流程进行的,费穆的精心,并不在于编排多少戏剧化的情节,而是通过对人生的描写,阐发对生命的感悟。

    他在影片的导演者言里说:

    “在《人生》影片里,并不能解答那些近乎玄妙的人生问题,只是摘拾一些人生的断片,素描地为人生画一个轮廓。”

    影片的监制、“联华”的老板罗明佑也说:

    “《人生》影片,就是将有用的人生、无用的人生、空虚的人生、美的人生、丑的人生,一切的、片段地显示出来,不加以任何褒贬,只是让人们来考虑一下,决定一下。”

    或许有人认为这是过于自然主义的态度,但这适合费穆的人生哲学与艺术风格,而对影片艺术上的成功,则是大家都肯定的。

    《人生》女主角由阮玲玉饰演,这是一个有相当难度的角色,从孤女、婢女,到女工、妓女,以至人妻,这种丰富的角色转换,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对人生的感悟以及深厚的表演功底是很难胜任的。

    费穆在挑选演员时首先想到了阮玲玉,有如此难度的角色,恐怕也只有阮玲玉能演得好。阮玲玉的表演风格朴实自然,也正合费穆的艺术追求。

    费穆说:

    “我拍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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