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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副厅长这才勉强答应下来,把钥匙给了罗显能。
两个人回到宁阳县后,罗显能立即找来承建财政局办公楼的包工头方老板,说:“我差你那三十万元的基建款,你也找了我好几次了,金库里现在空空如也,恐怕一时还难得兑现给你。”
方老板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咬着牙说:“那怎么行!当初是你把我从广东叫回来的,害得我丢了那边已到手的两个工程,现在你还要耍赖。”
罗显能说:“你别急嘛,你要想钱早点到手,就给我办件事,而且只能办好,不能办砸。”
接着罗显能就给方老板作了具体交代。
方老板自然乐意,他能赚钱,又给了罗显能面子,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所以第二天他就带了几位最棒的师傅,跟罗显能进了省城。也不惊动钟副厅长,一行人直接去了河西的百春园。
来到钟副厅长那套房子前,罗显能却怎么也找不到钟副厅长给他的那枚钥匙了,急得头上直冒热汗。一旁的方老板见了,觉得有些好笑,说:“钥匙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可急的?”
罗显能说:“没钥匙,怎么开门进去给人家搞装修?”
方老板说:“钟副厅长是这套房子没错吧?”
罗显能说:“二单元五楼东边,我和胡县长来过的,不是这里,是哪里?”
“那好办,公家装的门锁都是做样子的。”方老板说着,从工具箱里掏一把起子出来,在锁眼上撬两下,就把门撬开了。一边说:“装修时反正要重新装锁的。”
不出两个月,钟副厅长那套五室两厅的宿舍就装修完工了。
胡县长和罗显能立即赶到省城,从方老板手里接过那串新换过的门锁钥匙。方老板带着胡县长和罗显能在钟副厅长的新房里转了一遭,得意地介绍着装修的过程和用材情况。看得出,方老板在这项小工程上是用了心的。
“你可帮了我的大忙。”罗显能很满意,对方老板说,“财政局欠你的三十万元基建款,外加给钟副厅长搞装修的材料费、手工费二十万元,回去就拨到你的户头上去。”
方老板很高兴,带着一帮人,屁颠屁颠地先回了宁阳县。
胡县长和罗显能立即用小车把钟副厅长接到了百春园,拥着他进了装修一新的房子。
时髦的吊顶,豪华的墙饰,美观坚实的榉木地板,高级的进口铝合金门窗和典雅的落地窗帘,以及市面上正流行的几大件红木家具,让钟副厅长两眼放光。他一边伸出肥壮的手指,很爱惜地在墙壁上、地板上、家具上触摸着,一边不由得赞叹道:“你们真会办事,真会办事!”
站在钟副厅长后面的罗显能看一眼胡县长,舒心地笑了,感到格外得意。
胡县长的目光则在钟副厅长笔挺的背影上久久地盘桓着。渐渐地,那背影模糊起来,最后竟幻化成财政厅的红头文件,那文件上写着:宁阳县过去每年五百万元的定额补贴上调到八百五十万元,中央税收上划后的返回比例调高五个百分点。这样两项加起来,县里每年净增五百余万元的财政收入。
罗显能也在一旁暗想,欠了几个月的职工工资可以发下去了,修了一半停了工的一中教学大楼该封顶了,乡镇卫生院的围墙得砌上去了,喊了多年未搞成的电视转播塔也可以竖起来了……
钟副厅长留连忘返,磨蹭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往门外走去。他拿着从罗显能手上接过去的钥匙,给房门打上倒锁,嘴上说:“你们把手工钱和材料钱算算,我这就回去取存折。”
胡县长忙说:“这些您都不要管,只要我们的报告……”
钟副厅长也就不再坚持去取存折,说:“你们的报告我已经放到预算处,你俩放心吧,我再跟他们打声招呼,要他们早点把指标和比例下到县里。”
闻言,胡县长和罗显能差点儿要叫钟副厅长亲爹了。
下到楼下,不想刚才还晴暖的天空忽然起了北风,有枯黄的梧桐叶从地面上浮起来,向路旁游移而去。
胡县长意识到了北风里的一股寒意,他赶忙开了车门,要让钟副厅长快点进车。
钟副厅长头一偏,正要钻进车里去,突然又将脑壳抬了起来。
他瞟了瞟刚从里面走出来的那栋楼,不觉皱了皱眉头。只听钟副厅长说:“呃,好像有点不对呀?”
胡县长和罗显能愣了一下。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忐忑不安,赶忙站到钟副厅长身旁,低声下气地说:“钟厅长您说什么?”
钟副厅长说:“我的房子好像不在这栋楼里吧?”
罗显能急了,说:“钟厅长您看那墙头上不是明明标着这栋楼的号子吗?”
钟副厅长说:“是呀,我也是看到那号子才想起来的。”
胡县长和罗显能齐声说道:“那里写着七十五栋嘛,我们可没看错。”
钟副厅长说:“那上面写着七十五栋是没错,可我分的房子是一十五栋。”
胡县长和罗显能顿时傻了眼,好像是老婆忽然跟人家跑了似的。
北风更紧,两人在风里瑟瑟着。
也不知是天气突变,还是其他原因,胡县长的胃病又突然发作了,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直痛得缩到车轮下面,任罗显能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再过一个多月,财政局马局长就满打满算五十八岁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年轮标志。机关里有一种通俗的说法,叫做七不进八不留,这对于身为财政局一把手的马局长来说,便意味着政治生涯的结束。用马局长自己的话说,他已进入倒计时,马上要交出屁股下的座椅了。
为此,马局长心头多少有些失落。在位两届,整整十年,马局长没日没夜地忙碌过来了,全市财政收入从十年前的四个亿,提高到十二个亿,增加了两倍,财政局本身也兴建了办公大楼,修了职工宿舍。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马局长也因此为人瞩目。可现在一下子要削职为民,有干劲有能力没地方使用了,他能接受得了么?
但马局长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是自然规律使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从另一个角度说,在这么一个显要位置待了这么多年,没有马失前蹄,较之那些纷纷翻船的同僚,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五十七八是党政要员的坎儿,都说五十七,五十八,不进牢门趴地下。说的也不是没一点道理,有些人就信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的信条,在退位前总要大捞一把,结果东窗事发,硬是迈不过坎儿。
想想自己已开始交班,就要稳稳当当跨过这个坎儿了,马局长多少感到一丝安慰,略显老态的脸上不觉露出几许自得。
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麻烦出来了。
纪检会把马局长喊了去。
上个星期,组织部长已跟马局长打过招呼,近几天要和他聊聊。马局长知道聊聊的意思,无非是要他顾全大局,不折不扣地退下去,把权力交给年轻人。他也就在心里准备足了,等候部长的召唤。但马局长万万没想到,召唤他的是纪检会书记。
马局长赶到纪检会,余书记正在办公室等候他。余书记是老常委了,当年确定马局长为财政局长人选时,余书记都投了赞成票的。这说明余书记对马局长还是有好感的,两人之间没啥疙瘩。因此马局长落座后,余书记少了迂回,开门见山地告诉马局长说:“老马,你得接受组织审查,你心理上恐怕要有所准备。”
马局长知道纪检会找他,无非两件事:一是解决点办公经费,二是有关违纪问题。在路上,马局长就揣摩过了,他上个星期才给纪检会拨了五万元电脑购置费,此时找他伸手不大可能。剩下的就是第二点了。
这几年,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遇上了。远的不说,就说上半年周转金的事,有些科室硬是不听招呼,违反财经纪律,把周转金借给个体老板,借款人因诈骗案锒铛入狱,周转金也就成了烂账。有人将此事告到纪检会,纪检会先找到马局长,马局长当然得承担领导责任。还有国债办和分管国债的副局长集体私分国债利息的案子,尽管他马局长分文未得,事前也没谁给他透露过任何消息,但事情发生在你的局里,想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下听了余书记要他本人接受审查的话,马局长心里还是有点承受不了似的。但马局长还是镇定了一下,他说:“余书记,你直截说,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余书记说:“有人举报你受贿。”
马局长说:“受贿?”
余书记点点头。
马局长沉吟了一会儿,抬头望着余书记说:“我希望组织上加紧调查,在我退下去前把问题弄个清清楚楚。”
几年前,位于市郊的铅笔厂曾是市财政局的财源建设联系点,财政局长马局长到铅笔厂去考察财源项目时,看过厂里的账簿。账是一位姓方的老会计做的,字迹隽秀,账目清楚,跟新颁布的国际通用会计制度衔接得很好。马局长对方会计印象不错,为企业有这样的好会计而深感慰藉。
不想几年下来,方会计退休了,铅笔厂也因管理不善和产品销路滞涩,濒于倒闭。工人只得下岗,连供销科那位相当能干的女科长唐桂娥,都离厂做了捡破烂的营生。方会计那顶班进厂当了工人的儿子,也因厂里境况不佳,每月一百二十元的生活费都保证不了,家里的日子日渐窘迫,眼看已经熬不下去,方会计无计可施,从储蓄所取出两千元退休金,厚着脸皮去找马局长。
方会计知道自己跟马局长仅一面之交,按理是找不上人家的,但他一个企业的退休会计,没有任何靠山,真不知找谁好,只能去马局长那里碰碰运气。不想马局长不折不扣,满口答应帮忙,说有消息再告诉他。方会计当时感激不尽,只差没给马局长磕头了。方会计抖抖颤颤,在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那二十张百元钞票,往马局长手里塞。马局长哪里肯接?虎着脸说:“你要放下钱,那你儿子的事就不要找我。”
马会计没法,只得把钱又放回自己的口袋。马局长送方会计出门时,深有感触地对方会计说:“方会计呀,你可是我见过的账目记得最好的会计。我们在财政部门工作的人,看到会计的账记得好,心里就高兴。”
闻言,方会计心里就暖和如春。可一走出马局长的家,想起马局长既然不肯收钱,这事恐怕是没戏的,方会计立即就泄了气。细想也是的,你跟人家没啥瓜葛,人家在这退休前的短短几个月里,忙自己和亲戚朋友的事都忙不过来,还顾得了你么?
事情也就这样不可思议,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也不敢抱什么希望的事偏偏又能成。
就在方会计把马局长的承诺快要忘掉了的时候,马局长把方会计喊了去。方会计心跳如鼓,赶到财政局,见局长室里办事的人很多,他就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不好意思去打搅马局长的工作。直到办事的人陆续走了,方会计才敢进门,细着声喊了声马局长。马局长请方会计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然后说道:“方会计,算你儿子有运气,劳动局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正好有一个岗位,劳动局已把你儿子的档案从厂里调了过去,明天就让他去报到上班。”
方会计先是一愣,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就老泪纵横了。他只激动地说了句:“马局长,您真是我儿子的再生父母……”喉咙便咕噜着梗住。
现在方会计的儿子已经是劳服公司的正式职工,这当然是一个比铅笔厂要强多少就有多少的单位。一高兴,方会计因胆囊炎而戒了三年的酒又忍不住开了戒。他要老伴炒了干牛肉和卤豆腐,把儿子、儿媳和孙女一齐喊到桌上,打开戒酒前曾储下的老牌昭陵大曲,跟儿子对饮起来,任老伴在一旁不停地唠叨:“少喝点,少喝点,看是你的酒要紧,还是老命要紧。”他也不理不睬。
酒过三巡,儿子把杯子往桌上放稳,对方会计说:“爹,我这工作没有马局长,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知道吗?等着占我位子的人至少有一打,其中包括劳动局副局长的小舅子,要不是马局长给劳动局解决了十五万元的维修费,我怎么也是进不了公司的。”
方会计也放下了杯子:“是呀,你这一辈子可以忘记你的爹妈,也不能忘记马局长啊!”
儿子说:“这当然,可我们不能光嘴上说得好呀。”
方会计说:“我也是老琢磨,如今人们办一件调动工作的大事,尤其是从企业调进好单位,不花个几万,是想都不敢想的,而我们得了人家的大恩大惠,却不表示点意思,心里总觉得有愧啊。”
儿子说:“给他钱他不肯收,那又该怎么表示呢?”
方会计说:“你让我再想想办法吧。”
说着,方会计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倒进了喉咙。方会计觉得肚里热乎了许多,脑袋瓜子也跟着活络起来。他很兴奋地对儿子说:“屋里不是还有一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