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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处长-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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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副局长面无表情地瞥一眼报告,又面无表情地瞥一眼伍老头,再面无表情地说:“报告就放我这里吧。”

而后收好报告,背着手走开了。

伍老头出了一身冷汗,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重大的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份报告递得还真不容易。不过他又想,只要能给老家弄到钱,再怎么也值得,如果还像钱副局长那样,当面笑嘻嘻的,背后又办不了事,那又有什么用呢?

此后的日子,伍老头就专心专意等待着孙副局长的好消息。他相信脸色难看的孙副局长是能人,办这点小事易于反掌。

伍老头甚至给老家透了口风,说这事大有希望。

然而事情并非像伍老头想的那么简单。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伍老头的报告依然什么结果都没有。伍老头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陆科长,说:“这一回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怎么还是毫无结果呢?”

陆科长意味深长地笑了。

望着桌上伍老头那被将得走投无路的老帅,陆科长说:“你又错了。”

伍老头不知陆科长指的棋局还是报告的事,说:“哪里错了?”

陆科长说:“你知道孙副局长脸色为什么难看吗?”

伍老头说:“你不是说有本事有能力的人,脸色便难看么?”

陆科长说:“一般情况下是这样,可孙副局长脸色难看,却另有原因。”

伍老头说:“什么原因?”

陆科长说:“上面将他的副团级提了半级,给了他一个正团级。”

伍老头说:“这是好事嘛。”

陆科长说:“提了半级,是给他正团级待遇,而要他把副局长的位置让出来。”

伍老头说:“好歹正团级比副局长高了半级,待遇高呀。”

陆科长说:“正团级算个鸟!”

伍老头想,这机关里的人也挺有意思的,当初陆科长因为想升半级没升成,老闹情绪,而今孙副局长却是因为给他升了半级,而变得气不顺脸难看。这到底是何缘故呢?

伍老头拈着那走投无路的老帅,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心里说,老家申请经费的事莫非就这样黄了?

陆科长说:“还来一盘么?”

伍老头没吱声,只痴望着眼前的残局,心想,唉,这机关里的事情,一定比棋盘中的奥妙深多了。

男人的电话

那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

那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艾连接到了一个电话。

其实艾连的每一个日子,每一个日子里的心情都是平平淡淡的。艾连在一家平平淡淡的政府机关的档案室里供职,她的工作就是天天守着那些一册册码在档案柜里的档案,等待单位里和单位外的人来查阅。只是那些来查阅档案的人特让人烦,艾连在档案室他们坚决不来,总是选准她临时上街或去别的办公室聊天的当儿,来敲档案室的门。艾连于是一刻也不敢离开档案室,整天就坐在办公桌前,眼望着窗外的那棵冬青发呆。那棵冬青一年四季都是那种呆板死气的老青色,没有荣枯,没有盛衰。

艾连就想起自己的丈夫马尚,他从里到外完全就是一棵冬青。马尚在政策研究室做秘书科长,他所要做和所能做的,就是成天给领导写文件写报告什么的,把人写得跟他笔下的公文和报告一样苍白无力。马尚还不到四十岁,照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他头已秃,背已躬,站在街口,风都吹得倒。这样干巴巴的男人,就别指望他身上还有好多做男人的雅趣和激情。最要命的是他连性能力也在一天天退化,艾连和他差不多快成了名誉夫妻。艾连就感到很哀伤,窗外那棵冬青慢慢模糊起来。

这个时候艾连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档案室里当然没有电话机,电话是打到单位办公室的。喊艾连去接电话的是办公室里的年轻女秘书。女秘书成天用一种脆甜脆甜的声音唤甲领导阅文件,唤乙领导签报告,唤丙领导看通知,却难得喊一声艾连。在女秘书的眼里,艾连自然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角色。艾连的年龄虽只三十出头,细瞧多少还有几分妩媚,但艾连家庭不显赫,工作不显眼,性格也不显山露水,她也就没有多少机会显示自己,女秘书当然用不着用她那脆甜脆甜的声音跟艾连打招呼。

因此当女秘书喊艾连接电话的时候,艾连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依然愣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女秘书没听见艾连吱声,只得又叫了艾连一声。这一次艾连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无端地就惊悸一下。接着她下意识地站起来,答应了一声。电话,艾连你的电话!女秘书又补充了一句。艾连这才离桌走出档案室。

可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桌上的电话机时,艾连又对女秘书的话怀疑起来。在艾连的印象中,她是极少极少有电话的。艾连记得,刚参加工作那阵,还偶尔跟几位大学的同学打打电话,可日子一久,特别是结婚生子之后,就几乎再没跟外界有过往来,自然电话也就越来越少,直至于无。

艾连望一眼电话,又望一眼女秘书,然后指指自己,犹豫着问道,这是我的电话?

女秘书正在清理一堆群众来信。女秘书显然对艾连接一个电话都这么磨磨蹭蹭有些不满,所以望都没望一眼艾连,只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给了艾连天大的面子。

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

男人的声音沙哑却有几分深沉。艾连有些激动。艾连几乎没有接男人电话的经历,就连她的丈夫似乎也从没给她打过电话。她和她丈夫都觉得他们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死板生活,完全犯不着与自己袋里那少得可怜的工资过不去,而去劳驾那些电话们。艾连是一个早就被男人的电话遗忘了的女人。

可今天男人的电话意外地光顾了她。艾连的耳膜在最初被男人的声音所亲近的当儿,她浑身的感觉只有一个词汇可以形容,那就是幸福。是的,就是幸福,艾连毫不怀疑自己在这方面的判断力。艾连在心里无声地说,原来幸福是一件好简单好简单的事情。

只是艾连听不出电话里的男人是谁。她不知道男人电话里的声音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不过艾连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有一个男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艾连心存感激。

艾连抓紧了电话筒,生怕它从自己手中不翼而飞似的。艾连对着话筒甜蜜地说道,我是艾连,你是谁?

电话里说,你猜猜,能猜出我是谁么?

艾连就认真地猜。她把自己这半辈子中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男人都想了一遍,却找不出一个有可能给她打电话的男人。艾连就满脸的难堪,用一种愧疚的声音对电话里的男人说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一时听不出你是谁。

电话里的男人就爽朗地笑了。男人说,这不能怪你,我这是第一次给你打电话。

接着男人又说道,我是红市的,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在蓝城大学档案学习班上一起学习了两个星期,我是葛通,那个跟你说我俩都是草本植物的男人。

艾连于是一下子就记起来了。艾连脸上满是灿烂。那是一个整天笑嘻嘻的男人,他们在学习班上的第一天就因坐在一起而相识了。当然是葛通先打的招呼,葛通笑嘻嘻地望着艾连,用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把自己的名字和工作的城市先招供了出去,然后问艾连叫什么,来自何方。艾连觉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堆着和蔼的笑,是颇能让人产生好感的,她也就十分乐意地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葛通说,你姓草,我也姓草,都是草本植物啰。艾连觉得葛通说话有意思,就舒心地笑了。此后,学习之余两人便常常在校园里散步聊天,觉得还很谈得来。有时艾连会不自觉地望一眼葛通,心想这葛通并不英俊伟岸,可跟他谈天说地,却还是很有味道的。艾连就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只是学习班时间太短,艾连还没完全进入角色,两人就分道扬镳了。这一别就是一年多,之间也没任何形式的联系,没想到,葛通突然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葛通继续在电话里说道,我半年前已经调离档案局,现在在一家报社供职。

艾连说,祝贺你做了无冕之王。

葛通不无得意地抱怨道,什么无冕之王,我这是卖苦力,天天在外奔波。

然后葛通告诉艾连,过几天我要到你绿市去出差。

艾连就有一丝惊喜。艾连说,好呀,你们当记者的反正是天上的麻雀,满世界地飞。

葛通说,不知到时我可不可以见见你?

艾连心想,这还用问吗?可艾连没这么说,而是说,到时你再给我打电话吧。

相约蓝市

接下来的日子,艾连就用整个的心事企盼着葛通的到来。

她的心境在这份美妙的企盼里变得格外地舒畅。她的脸上依然还是那么沉静,可这份沉静已比过去流利舒展。尤其是她那漠然灰暗的眼神一下子活泛起来,多了许多的光泽和灵气。窗外那棵冬青也不再老气横秋,似乎陡然之间添了盎然的生机。

艾连对同事的态度也比以前热情了,见了谁都会点点头,不出声地笑笑,而这在过去,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回到家里,也觉得自己那个苍白无力的丈夫比以前可爱些了,有一个晚上她还用她少有的温情,使他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事后丈夫将艾连注视了半天,竟不敢贸然相信这事会是真的。

艾连掐着指头计算着葛通抵达绿市的日子,那份渴望的心情也随着这个日子的接近而变得愈加地迫切。艾连甚至把她和葛通见面后的情形,在心里设计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她应该到火车站去接他,他走下火车时,一定还是那么笑嘻嘻的样子。说不定他手上还会拿一束鲜花,那是一束艳丽的玫瑰,是葛通特意从红市带过来给她的。

想到此处,艾连脸上就洇上一抹红晕。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了。这一辈子还是大学时,一位男同学送过她一枝玫瑰,只可惜那个男同学徒有其表,不成熟,也没气质,艾连对他没一点好感,他们的关系也就随着那支玫瑰的枯萎而一同枯萎掉了。以后就再没有男人给她送过玫瑰。如今岁数越来越大,跟外界的交往也越来越少,看来已没太可能收得到男人的玫瑰了。

艾连想,生活中如果有男人给自己送玫瑰,那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在这种浪漫的希冀中,艾连终于等到了跟葛通相约的日子。

她上街做了头发,换了一套虽不太新潮,却也并不落伍的长裙,使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也青春了许多。艾连还反复对着镜子,将自己瞄了半个小时,直到确信这样子一定会博得葛通的欢心才作罢。

可艾连万万没有想到,葛通竟然中途变卦,不到绿市来了。

葛通是通过电话,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艾连的。葛通在电话里说,对不起艾连,总编临时取消了我赴绿市采访的计划,把一个更为重要的蓝市采访的线索交给了我。

一听此话,艾连就差点缩了气。

艾连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一份如此痴情的等待,最终却什么结果也没有,这对于艾连来说,的确是有点残酷。艾连觉得眼前空空落落的,自己仿佛成了悬在空中的一片枯叶。艾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她此时心头的那份失落感,是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述的。

好一阵没听见艾连吱声,葛通就以为艾连已放了电话,连续在电话里问了数声:艾连艾连,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艾连这才如梦初醒般应道,我还在听着。

葛通就说,艾连,对不起了,以后我一定抽时间去看你。

停了停,葛通又说,我到了蓝市后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对葛通到蓝市后打不打电话,艾连已觉得无所谓了。艾连想,一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的电话,又有多少意思呢?

此后尽管艾连有意无意地还在想着葛通那个将从蓝市打来的电话,但她已经没了上次等待葛通到绿市来的那份迫切心情。再过得两天,她就快把葛通到蓝市要给她打电话的承诺差不多给忘了。所以当第二个星期葛通从蓝市打来电话的时候,艾连竟然想不起会是葛通。不过艾连拿起电话的时候,还是意识到这一定是葛通无疑。

只听葛通在电话里说道,艾连,我是葛通,你听出来了吗?

艾连说,不是你葛通,还会是谁?

葛通说,你还生我的气吗?

艾连说,生气?我可没这资格。

葛通就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葛通才又说道,是我不好,不该食言。这样吧,艾连,如果你愿意,你就到蓝市来一趟,我将功补过。

艾连说,那你何不到绿市来,却硬要我到蓝市去?

葛通说,我的时间不够,我还有一天的采访任务,完了星期天还要赶回去交稿,星期一要见报。

艾连说,我去了蓝市,不会影响你的革命工作么?

葛通说,我计划了一下,明天星期五,如果你明天赶到蓝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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