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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你要真凭实据,也好看看这是什么。”
不能不叫人失望,丢过来是思恋小秀情不自禁随手划了几句,其中有几段是这样写的:
从海深处,
感叹永恒爱抚;
爱抚昔日的情思,
感叹今天的孤独,
层层白浪是愁绪凝结,
滴滴水珠是泪海聚合,
同站立一个海的海边,
相隔仅仅一条线形的弧。
风啊,您送去了我的思恋。
浪啊,也带来了您的叹息。
还有一段:
遥望天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稀疏银丝,岁月流年,
难园毕生心愿!
依门翘首
十年,二十年,
风化正茂,笑靥娇羞,
付尽了朝思暮恋!
……
倾五湖泪海,
难填这一水鸿湖!
还有:
天涯一线间,
心犀一脉承。
缘本并蒂志,
深壑问苍天!
……
虽然这些字句情绪低沉,从某种角度也可以理解成里通国外。但,仅仅根据这一点定罪那就未免太荒唐!太可笑!我以李白的‘春思’,‘长想思’,王晶龄的‘春宫怨’……都是些又老又丑的大男人,却以妙龄少女姿态写些什么怀春加以反驳,一时间逼得他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一个并不老练年青人:“你要真凭实据,也好,看看这是什么。”
从地上捡起丢过来信件,是她舅父写的:“……一切还好,近期不会光临寒舍,如果有幸她会给你去信,我事务繁忙望少来信为好……。‘
上个月初寄出,也就是说出走已经四、五个月,虽然短短几句不难看出并不顺利,很可能不幸事件确已降临,为避免悲极伤身以虚词玄念淡化蔽掩,想到这里不能不疑虑重重,不能不悲伤不已……一阵暴怒皮鞭棍棒下,以后的事我再也无法知道的了!
古人说‘仕可杀不可辱’还有‘男儿膝下有黄金’……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种地方是行不通的。否则,中华大地,礼义之邦,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糊里糊涂送掉性命的冤魂厉鬼。无论屈辱跪蹬,还是戴高帽子游街刚刚开始,无论思想上,心理上,不能不承认,确实是难以容忍奇耻大辱!久而久之习以为常,那只不过是壮大声势一种陪衬,例行表演一个‘道具’。关押批斗皮鞭棍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往来信性必需通过严密检查才能转到你手里,或者寄了出去。我最、最,迫切需要知道小秀安危,却由此从中卡断,虽然爸、妈、来信不时有所暗示,那是远远不能说明问题的暗示。上次回家她正好离去写了第一封信,和二封藏在隐秘处三个月之久没能寄出,不得不躲过众人耳目暗自销毁。
从爸对我婚事的担心,不难想象和她舅父遥相呼应。如果三、五个月没有音信,可能周转途中出了差错;如果一年半载也许事出意外耽误了时间。一晃几年杳无音信,那就不能不意味,不幸事件确已降临。随着时间推移侥幸的心理愈来愈渺茫,失望的心情愈来愈沉重,以至于渐渐的,失望完全取代了希望。
幸运的是,赶在红卫兵串联前,兰兰已在娅娅处报到上班,由于离校手续没有完全办妥,另外担心和小秀失去联系俩老不肯离去,苦苦支撑一年才由姐妹二人接了过去。搬离时留下通讯地址,并委托鞋厂徐嫂生前友好留意小秀信件。对双亲我未能尽到伺奉责任,远行时又未能见上一面,送上一程。而娅娅高中毕业送她上车一别十多个年头,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回首往事,不能不为坷坎一生嗟叹不已!好在这里头目需要这块踮脚石再立新功,虽然枪毙、绞死、口号喊声得响亮,却不愿意失去诱饵钓条大鱼。另外,这里气氛还不算过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从六六年下半年揪出来一晃四、五个年头,在这期间除了批斗游街,就是大枪押解下强制劳动。其实,这个所谓的‘劳动’远比上班轻松,而且非比一般的那么轻松,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不懂得、不了解、不理解,真正脑力劳动才是最损人、最亏人,最艰苦的事,成年累月绞尽脑汁暂且不说,还要承受思想上、心理上、精神上巨大压力,甚至半夜三更醒来,还为定下的事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体力劳动不仅不花费精力,也不承受压力,就像打球、游泳、做体操,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是很有趣的消遣。也不过短短几个月,医治好我长期没有痊愈神经衰弱、经度肺病、饭量增加一倍,体重增加了十一公斤,甚至精神状态也轻松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为工作而焦虑,为命运而嗟叹。
另一些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申、冯、虽然思想上不以为意,但,副县长比我大二十九岁;申书记虽说年青,战争年代多次负伤体弱多病,两、三年内先后离开了人世;罗局长揪出第二个星期不知去向,始终不知去向,到底内逃,外逃,还是毁尸灭迹不得而知;周县长批斗大会拳脚之下,众人不注意时冲出会场,从办公大楼楼顶跳楼自杀。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上从国家主席开国元勋,下到一般平民百姓那个时候没有,那个地方没有。更何况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这个县是,封、资、修、反、坏、五毒俱全根深蒂固老巢深穴。
尽管如此,有些事还是令人……不……不仅仅人……就算最、最、凶恨残忍禽兽,和这些‘人’所作所为相比之下,也会自惭形秽差之甚远!譬如,印度就出现过,深山里的狼群抚养人类婴儿的事,猴子、羚羊、猩猩……也都有过喂养人类婴儿记载。而人类社会神圣的法院军管会,竟然将最大十四岁,最小仅九岁二十一‘阶级敌人’绑赴法场执行枪决,贴在大街小巷布告上孩子照片,有的神色木然,有的新奇有趣,有的还面带调皮捣蛋的微笑……他们罪状无一例外的是喊了几句打倒某某,或者拥护某某的口号。这个法院军管会‘精英柱石’思想多‘激进’!?作为多么‘创新’!?
可是,稍有点理智,尚存点人性的人有什么样看法?传到外面去,别人有什么样想法?什么样看法?当时很拍照下来,让世界,让后人,评论一番这些‘灵魂精英社会柱石丰功伟业’。
不过,没有多久,我这愤愤不已的心情淡薄了,消失了。远比枪杀孩子更新鲜,更残酷的事,层出不穷展现在世人面前,以至于简化到不再需要什么审查,宣判,开会,游街,布告……既繁锁,又讨厌的手续过程。以某些地方广泛流行‘斩草除根’为例,一家一户,家家户户黑五类或个别,或集体,连老人婴儿也不放过的给予‘除根’。一时间,从风景如画橘子洲头到南昌古城,从南昌古城到山水甲天下漓江河畔……横尸遍野!血流成渠!为中华文化人类文明,又增添一页最可悲、最可耻黑色篇章!(注)
有些国家撖榄球星收入是总统的几倍,因而这个天字第一号职务并不令人羡慕。而在我们这里,十亿人围绕着一个人,好像只有这个人才是人,才有人的智慧。也正由于这一套至高无上无庸置疑的绝对‘真理’,迫使你只能在陈规中最陈规,迂腐中最迂腐狭窄缝隙里苟延残喘。只有头脑既简单又不简单的人,既不需要专业技能,高深学问;更不需要花费精力,劳力,就可以轻而易举跃居于众人之上。对不学无术热衷搬弄是非之辈;对勤于、善于,张大嘴说大话、说假话、说瞎话的人,确实是千载难逢绝好机遇。正因为如此,形形色色造反组织才得以应运而生。
对身处圈子之内,却又一心一意想干点实事造福于子孙后代的申、周、冯、罗……等人,早在三、四十年代那种特殊,特定历史条件下,面对山河破碎民族危亡最、最关键时刻,满怀救国救民壮志毅然投笔从戍,几经波折被引向另一个方面,九死一生胜利后的今天,才深深得知拼死拼活几十年,最后,原来是被个别极权人物利用,从而不能顺应形势需要,为汹涌而来腥凤血雨吞没也是必然的!可叹的!令人痛心的!
争权、争名、争利,闹派性、搞武斗、进入七十年代,组织部一位干部,联合地专造反势力当上了县革委会主任。一朝天子一朝臣,‘矿业公司’官虽不大,但,掌握不算小的经济实权,因而矿长是他的打手,政工组长是他的舅子……。一窍不通政治流氓抢到头街,却也带来不少麻烦,专业业务,甚至日常生产管理,矿里职工悄悄请教监管制中的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可一推了之,面对自己学生,自己的同事,自己一手建立的事业又不能不管。这样一来,我的处境更加艰难,好在,没有多久附近县份声称重大案情和我有关,必需弄去对质批斗,去了之后,拿出包括县志在内一大堆资料,要求矿藏开发方面找点线索,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对质’。
只要搞建设,有利于是经济发展在那里都是工作,这个更加偏僻,更为贫穷县领导知道我搞了个煤矿,早就想挖了过来。遗憾的是这里根本不具备开发矿业条件,虽然有些零星煤线,那是不具备工业利用价值的煤线,正因为走了许多湾路,吃尽了苦头,才想到我的身上。
好在这里有这里优势,其它地方不具备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从雪山顶上倾泄直下终年不断溪流,狭窄沟壑,悬殊落差,为建设梯级电站提供了极为理想先决条件。
(注):枪杀孩子布告、六九年在四川省筠连县,筠连旅馆门前墙上见到,是云南省那个县干的事已记不清。当时想记下每一个被害者详细情况,众目睽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事隔多年,布告内容,以及最大最小年龄可以肯定决无差错。
‘斩草除根’,湖南造反派发起,以后流传到江西,广西等省,虽仅耳闻并非目睹,从中央文革接见造反派代表多次强调:“消灭敌对阶级,是指思想意识,不是人身肉体……‘可想而知确有此事。
正当集中精力研究这里有利不利条件,‘矿业公司’将人事档案,连同户口、粮油、付食品关系……全部转了过来,离开历经过生死拼博,并准备为之献身的事业无论思想上,感情上,心理上,不仅无法接受,而且难以容忍。早在地质队时,当你工作的矿区前景有所进展,有所突破,领导会站出来:“毛主席教导:普查是战略。”而将你调离,而且从此以后所有有关奖励,荣誉……也将由新来的主人取而代之。见荣誉就上,见艰险就让,在这里又怎么能不充分的加以利用。
对水电我是外行,我所能做的仅仅局限于初步规划,地形地质测测绘,以及引水线路、厂址选择之类地质勘测事务,至于具体的设计,施工,安装……只能由各个专业部门完成,因而后一阶段借调给另一个县。就这样,五、六年转了几个县,每个县对我的工作多多少少给以一定肯定。正因为如此,打倒‘四人帮’,调专区工业局负责矿藏开发事务。这次调动,还得感谢那次现场观摩会议,无意之中她沟通我和其他县份,以及专区之间交往。文化大革命后几年,阴错阳差糊里糊涂,反而将我推向急流顶峰,原有事业不仅得到恢复,而且有所扩大。
这件事,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只管埋头创业功过是非世人至有公论,而且能够得到上级重视,能够得到各个有关部门支持。我知道这付担子多么沉重,多么艰辛;是压力,也是动力,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允许愧对神圣职责,也不允许有辱于领导的信任。
早在两、三年前解除监督管制,多次写信给赵家坳口矿业公司同事,给鞋厂徐嫂生前好友,探听文革期间是否扣压,或销毁我的信件,并特别指明是海外小秀来的信件。答复是肯定的,失望的,只好不避嫌疑再次给她舅父、舅母写信。令人遗憾,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地址不详’,或‘查无此人’原信退回。这,本来是失望中的希望,只不过尚存一线侥幸心理。当侥幸心理完全破灭凄苦到何等程度,悲伤到何种地步是可想而知的,如果不是这些年历经磨练,无论如何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即使不绝命于世,也必将是万念具灰生同如死。
身边同事对我个人问题还是同情的,关心的,有的说人到中年没有个人照料不是办法;有的说大龄未婚,或者已婚丧偶还是成个家为好。更糟的是俩老一再催促入土前希望见到个儿媳妇,说他们一生没有那件事以失败告终,说只有我的未来,不能不是无以弥补终身遗憾,说小秀多年音信渺无不可能尚在人世,否则,千难万难,无论如何也得想方设法取得联系,甚至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类陈腐概念搬了出来……
一提起这些,自然而然引发难以容忍,无以表达厌恶之极思想情绪,就好像习惯于清幽静谧环境中,突然身陷肮脏腐臭蛆虫成堆硐窟似的那么厌恶之极!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谁,又有谁,能具有小秀那么崇高人品,那么圣洁心灵,那么真诚纯朴始终不渝一往情深的思想感情!
对此,只好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