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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平这段时间伤势好转，整天待在家里实在憋得难受，就会坐在林家村的村口，有干着货郎营生的伙计从那里经过，总会坐下来跟他聊聊天。
关于鱼干的定价，他们也都是商量好了的，基本上都不会更改。这也应该算是他们货郎行业的不成文行规，需要每一个货郎去遵守的约定。
除非是打算跟所有的货郎对立，否则就算是生意惨淡，他们也不会在没跟同行商量过之后降价销售的。
眼前的韩新昌，显然是私自降价的，如果让别的货郎知道了，大家都会对他有意见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刘集，目前为止，还算是属于孙辰的地盘，他的这种私下来卖货的行为，是对孙辰的挑衅。
“我，我就是想帮着老伙计们省点钱，他们日子不好过，都不容易，阿辰你可一定要体谅啊！”
“韩叔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孙辰嘴角勾起，“不过咱们都得互相照应，我的买卖差了，日子同样也好过不起来，如果把我给逼急了，做出什么对大家都不好的事情来，就糟糕了~”
“那是，那是，”韩新昌觉得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自己好声好气地跟他沟通，没想到孙辰竟然这么不给自己台阶下，真的是气死他了！
第五十八章郁闷
“韩叔你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了，也该把地方给我腾出来了吧？”孙辰才不管这个韩新昌心里怎么骂自己，在他看来，这样没有道义的人，就算是气死也是活该。
“呵呵，你咋说这话臊我呢阿辰？”韩新昌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要不万一撕破了脸，对咱们谁都没有好处！”
“看来倒是我做得不够好了~”孙辰似笑非笑，“不过要不要撕破脸，决定权好像不在我手上，要看韩叔你呢~”
“你！”韩新昌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孙辰冷冷打断，“别说什么帮着别人捎东西这样的蠢话来忽悠我，要想让别人相信，得先问过你自己会不会相信！韩叔做货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做货郎的规矩，想必比我要清楚得多，如果你今天的行为让别的货郎知晓，不用我说你会有什么待遇了吧？”
孙辰说着眼里的笑意也慢慢消失，“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要是真的把我给逼急了，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新昌脸上维持的平静瞬间龟裂，眼珠飞快转动，“呵呵，瞧你阿辰，你这个人也太不识趣了，让？？韩叔想跟你开个玩笑都不行~今天我真的是给几个老伙计稍点东西过来的，只不过有几个人看着便宜点儿，一直嚷嚷着要买我的，这不，我还都没卖出去呢！既然你介意，那我就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还是买你的不就得了~”
也不等孙辰回答，他就转身对着正等着他回去算账的几人说道，“大家伙对不住了，我这些鱼干，都是想留给自己人吃的，就不能卖给你们了，如果你们想要买，这不我大侄子阿辰也带来了，你们来买他的吧！”
因为刚刚韩新昌一看到孙辰就走上前跟他说话，并且两个人用的声音不大，忙着挑挑拣拣的众人根本没有留意他俩刚刚说了什么，都以为他们是在打招呼罢了。
此刻韩新昌这样一说，等着的那几个人立马不乐意了，“别呀，我们可都挑好了，再让我们放回去不好吧？”
其中有精明的，早已经从两人都不算好看的脸色上，看出了他们刚才的聊天很有可能不是那么愉快。孙辰也是来过刘集两次的，在场的也有买过他东西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孙辰不想让他在这里卖下去了。
孙辰听到他们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韩新昌真的是太阴险了，不让他在这里卖东西，他就把这些人的不满全都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的脸皮也确实够厚，明明是他自己理亏，却还想在别人跟前做出一副不得不这样的恶心嘴脸！
“阿辰，你不会不让他在我们这里卖东西吧？可不能那么霸道呀！你也可以把没东西摆出来，大家愿意买谁的就买谁的嘛~”一个年纪大约在五十多岁的老妇皱着眉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要不你也跟他卖一样的价钱呗，这样我们就买你的。光想着赚大钱吃独食可不行，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能省一点是一点的。”
“三奕奶奶，我知道的，你们想买他的东西，尽管买就是，我是不会阻拦你们的。”孙辰朝着她点点头，看她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在心里叹息着，“不过也请你们体谅我一下，所有的东西，我在这十几个村子里卖的价钱都是一样的，童叟无欺，如果我今天赔钱卖了你们，别人会怎么想？况且韩叔卖的确实便宜，我觉得自己划不来。”
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心地不算多坏，家里的日子过得也算富足。可她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节俭，一个铜板恨不得能掰成两半花才好。如果孙辰今天不让她买了便宜的鱼干，她敢对着孙辰骂上一整天。
她的孙子三奕，是孙辰在这里收服的另一个‘小弟’，刘集的孩子王，对孙辰也算是不错，经常帮他算账收钱。不过他白天在镇上的学堂上课，得傍晚时才能见到。
“那就好，那我就买了哈，过年还是得有条鱼吃才行，年年有余嘛！”
他们的对话在韩新昌听来，却多了另外的意思。
孙辰刚刚的话，究竟是在说他自己，还是故意吓唬人呢？不会因为在这里卖得便宜了，别的村里的人就会生气不愿意吧？要知道如果不是想着在他来这里之前尽快把鱼干卖出去，他也是不会降价卖的。他经常去跑的另外几个村，可也是按他们几个货郎提前商定好的价钱卖的。
不管了！虽然赚的少一点，可也没赔本不是，说不定别人还会因为这样，觉得自己比孙辰实在呢！韩新昌甩开脑袋里的胡思乱想，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给那几个人称了鱼干。
“阿辰，那我就先走了。”韩新昌收拾妥当，朝着孙辰一笑，“有空了我去你家看你师傅哈。”
“好啊，欢迎韩叔到时候去我家做客~”孙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呵呵，一定，一定。”韩新昌被噎了一下，他刚才只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做了这样的事之后，他哪还有脸登门拜访杨树平呢？
好在韩新昌没有太过嚣张，只带来了一样最受欢迎的货品来卖，剩下的东西，村民们的需求量还是挺大的，孙辰的生意倒也不算冷清。
等孙辰忙碌了一阵子，再没有人上前来买东西了，他才一样一样地把东西都归置好，挑起货郎扁担离开了刘集。
感觉到肩膀上比预料之中重了许多的压力，孙辰的心里郁闷不已。为什么总是有人在自己觉得顺风顺水的时候冒出来给自己晦气呢？各自安稳地过属于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
不过他倒是不打算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师傅了。这段时间闲下来听他聊天，发现这个勤劳的汉子十几年来还没有过过一个舒心安稳的新年，不想说出来给他添堵了。
这点小事，他应该可以解决。
韩新昌如果再有下次，呵呵。
第五十九章缅怀
杨树平的伤势恢复得不错，这段时间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只不过二妞不放心，每天还是限制着他的活动时间，避免被累到。他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醒来之后逗弄逗弄老白，再就是坐在胡同口的背风处晒晒太阳。
可今天孙辰回家时，却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炕边，抚摸着一个磨的有些发亮的木制小盒子在发呆。
“咦，师傅你今天咋没出去找人聊天？”孙辰疑惑地开口问道。
“阿辰回来了啊？”杨树平收起盒子，连带刚刚落寞的神情也一并收了起来。“今天生意还好吧？外面很冷了，快过来炕上暖一暖。”
孙辰一边脱鞋上炕，一边回答他，“还行吧，不算太冷，我受的住的。”
“刚刚想问什么呢？”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杨树平忍不住问道。孙辰在他面前一向憋不住话，有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没啥，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怎么了这是，咋不高兴呢，你是不是在街上听到什么话了？”
这段时间杨树平留在孙辰家里，可不止一个人心里不忿。
有人说孙辰脑子进水，养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杨树平，也有人说孙辰精明得很，只用养着杨树平吃喝，就得到了他的货郎生意，以后等杨树平死了，他还能得到杨树平的财产，简直就是赚大发了。
还有人说杨树平就是个傻的，放着家里的两个侄子不用，跑来指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孙辰，关键是这孙辰还是刚刚跟自己的亲爹分了家，想想连自己亲爹都相处不好的人，会对杨树平有多好？
这些话孙辰听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一笑置之，回到家里，甚至还会当着杨树平的面笑着复述一遍。
最让人无语的，就是杨树平的那两个侄子杨文涛和杨文海，来了不止一次，威胁，利诱，甚至是磕头认错，花样百出，让二妞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开始头疼，最后撂下狠话说杨树平要是不能回心转意，就等着死了也进不了祖坟吧。
“不是，别人说啥，是对是错，我心里有数。不会因为这些影响了心情的。”杨树平摇摇头，“你是啥样的人，我不比他们清楚？”
“那你刚刚咋愁眉苦脸的？”孙辰琢磨不透了，他推断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师傅心里有事不想说出来或者他觉得说出来也没用。可憋着心里也不是个办法，不由跟他插科打诨道，“那是你欠人家钱，人家找来了？”
“臭小子，你师傅我虽然不是腰缠万贯，可这么些年下来，也攒了点银子的，哪能做那欠钱不还的人？！”
“那你说说呗，刚才你拿着木盒子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我那没见过面的师娘吧？”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孙辰跟杨树平混得也越来越熟捻，说话也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你师娘？”杨树平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是啊，就是有些想她了呢~”
孙辰语塞，关于师娘，杨树平可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什么，孙辰对她的印象，也只是知道她在生产时大出血，最后孩子也没能保住，一尸两命香消玉殒了。
“她是很勤快的人，在家里就没有闲下来过，打扫庭院，洗衣服，做饭，收拾菜园，村子里找不出一个比她爽利的。她做的针线活很好，就算是衣服破了要打补丁，她也会缝补得特别仔细认真，整天出门在外，我就从来没有衣衫不整过。”
杨树平的目光看向窗外，幽幽的语调像是在自言自语，眼中聚积起来的柔情让他的脸庞看上去煜煜生辉。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出门之后，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会不会出事。”杨树平的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她怀了孩子都八个多月了，那天早起她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我煮了粥给她吃。要去喊郎中时她又说没事了，肚子不疼了，正好那天我跟别人约好了要去一块进货，就匆匆地离开了。”
杨树平的手越攥越紧，显然是极力压制着情绪，“等我进货回来，就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以为她睡着了，还骂了她一句‘懒婆娘’，等给她盖被子时才发现，她浑身都是虚汗，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昏厥过去。”
“等我喊了郎中过来，说她这是操劳过度，以致于动了胎气，郎中当时掐了她人中好久，她才醒了过来。”
“喝了几副保胎药，本来以为没事了，可到了生产的时候，却又大出血。”
随着杨树平的讲述，他的情绪越来越悲伤，“其实我不该在她动了胎气之后还再出门的，从她怀孕到生产，我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留在家里过，不是外出卖货就是跟那些所谓的朋友聚会玩乐，从来没有想过我不在家，家里所有的活计都会落了她的头上~”
杨树平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情绪崩溃了，他痛哭流涕地抓住孙辰的手，“阿辰，你说，你师娘和孩子最后都离我而去，是不是我自找的？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我那时候不够关心她，所以才让我过了这么多年孤苦伶仃的日子？！”
孙辰没想到，平日里温和的师傅，他的心中竟然会藏着一个这么沉重的心结。可是他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一句可以开解他的话，让他可以不那么自责。
杨树平显然也没准备让他安慰，他兀自从炕头拿出刚才一直抚摸着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都是漂亮的绢花，头饰，木簪，孙辰甚至还看到了一支金簪。
“在她活着时，我从来没有想过给她买这些东西打扮打扮。也一直忽略了她也只不过是青葱年华，枉我还卖着这些东西，她却从来没有开口跟我要过。”
“今天是……？”孙辰试探着开口问道。
“今天是她和孩子的忌日。”杨树平幽幽开口，眼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