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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现在丁子杭倒算是春风得意,从流民之中他招募了一整套人马,而且这套人马跟他搭配得很好,没有腐儒酸秀才的一番臭毛病,丁子杭让他们做什么事,这班人马第一时间就快马加鞭帮他把事情办好了。
事实上,在流民之中丁子杭还发现了好多好苗子,很多人他都想要招募过来,但正如丁子杭现在所说的那样,龙口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他手上有多少编制是有规定的,虽然因为有江清月背书,他敢临时多招募了十几个人,但是再继续招募人手,即使有江清月的支持丁子杭也不敢出手。
江清月只能把主意打到庄调之那边:“调之那边要用的人手要比你这边多得多,他应当还能招募一些吧?”
只是丁子杭摇了摇头说道:“庄调之那边就是缺人也不敢招募人手了,大小姐,您忘记了,调之算是新人。”
庄调之在龙口这个体系可以说是新人中的新人,虽然有柳鹏的格外赏识,但是很多人对于突然冒尖的庄调之肯定是有些不服气的,总以为庄调之能在现在的地位纯属侥幸,因此庄调之办起事来也特别小心。
看到江清月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好了,丁子杭倒是能给她拿主意:“大小姐,巡防队那边是重中之重,您千万别打巡防队的主意,不清不白的人不能往巡防队里面塞,我倒是有两句话,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听一听。”
江清月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她问道:“哪里还可以塞人进去?”
“哪里都不行!”丁子杭当即答道:“这件事情关系太大,只有柳少能拿主意,而且就算是柳少拿主意了,也只能解决掉一部分,您应当知道,现在莱州那边有好几万流民准备走到莱阳招远来,柳少能解决几百人顶多上千人的饭碗,但是这是好几万人,他怎么解决?您最好是亲自跟柳少好好谈一谈,让他再想想办法。”
“嗯!”
这一切江清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只是丁子杭的话却打破她最后的侥幸心理,现在莱阳这边的流民实际还不是大头,现在莱州境内可有着数以万计的流民,他们如果都涌入登州境内,那就是根本无解的问题了--即使是柳鹏出面,都解决不了这几万人的饭碗问题。
她终于下定决心:“我这就回龙口一趟,找柳少好好谈一谈。”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蝗虫来了!
本时空的人们对于蝗灾的爆发已经有点司空见惯,因为每逢十数年甚至数年就有一次大规模的蝗灾爆发,但是今年的蝗灾比起过去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今年可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夏粮已经绝收了,而夏后抢种抢收的秋粮已经成了大家全部的希望,秋粮如果再绝收的话,那么登州府的百万生民能有一半生存下来就不错了。
可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从青州府、莱州府逃亡过来的流民还没有抵达登州府,遮天蔽日的蝗虫已经率杀到了登州府,从招远、莱阳到黄县到福山县,到处都是过境的飞蝗,到处是绝望的农民,到处都是哭声。
庄调之现在神色严肃,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年龄就担当起如此的重任,但是他知道今年灭蝗所的工作绝对不能搞不好,这关系着整个登州几年的气运。
“通知下面,都做好准备,蝗虫只要一落地就打,一只蝗虫谁也不许放过,这是柳少的主意!”
他的灭蝗所在这段时间已经重新扩张过了,光是自有编制就有四十多人,除此之外,他还从巡防队借调了上百个巡防队员和几十匹马,还向丁子杭借了一整个戏班子,日夜不停地全面发动灭蝗,整体建议只有一句话,那就是飞蝗过境落地就打,露头就打。
这样的方针自然与登州民众的传统策略不符,在登州民众的印象之中,蝗虫拥有近乎神灵的力量,是万万打不得,打了蝗虫会引来天灾横祸,所以庄调之必须用十倍、百倍的力量来进行宣传与督促。
庄调之手下治蝗所的力量再强,也不过是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罢了,得把整个登州的民间力量都调动起来,才能打一场灭蝗的全面战争,现在庄调之就苦口婆心地说道:“大家说,是蝗神厉害还是我们碧君元君厉害,碧霞元君的意思就是这么一句话,给我打,狠狠打,把这些妖蝗都给我灭了。”
庄调之说出了碧霞元君的名号,显然获得了很大的共鸣,下面这些人纷纷说道:“是啊,庄先生是柳少派来灭蝗的,而柳少又得了碧霞元君托梦!”
“看来今年这场大难是妖蝗神降下世来,碧霞元君不忍心赤地千里,所以给柳少托梦,打了蝗虫才算是信了泰山娘娘!”
“大家说说,是碧霞元君的神力强,还是妖蝗的神力强,那肯定是碧霞元君的神力更强!”
“我家四代人信仰泰山娘娘,泰山娘娘让我打妖蝗,我现在就去打妖蝗。”
碧霞元君作为泰山娘娘,可以说是整个山东境内神力最强的信仰神,正所谓“南妈祖北元君”,庄调之与柳鹏能够借用了碧霞元君的名义,在登州府办起事可以事半功倍。
登州府的百万生民,即使不全是碧霞元君的信众,那至少也有一半是碧霞元君的信众与浅信众,平时他们或许不敢打这遮天蔽日的飞蝗,但是现在有了碧霞元君的支持,他们就敢出手痛打每一只视野中的飞蝗。
毕竟飞蝗的危害是明摆着,不干掉这些飞蝗,那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甚至活活饿死,而干掉了飞蝗以后,这位庄调之庄先生已经代表柳少发话了,自然会有重赏发下来,即使没有重赏,至少也能减轻几分灾情。
而陈别雪觉得庄调之这事情办得确实不错:“庄老弟,你这事情办得确实不坏,我都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脑子,咱们龙口出人才啊!”
“不敢说不坏,只能说尽力了!”庄调之今天已经跑了十几个地方:“蝗灾太厉害了,现在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大家都是竭尽全力了!”
大旱之后又遭遇蝗灾,可以说是传统中国社会所能遇到最可怕的灾害,正常情况都是赤地千里生灵涂炭,只是现在陈别雪却是一脸轻松:“还好还好,咱们自己的田地受灾都不重!”
在正常情况下,飞蝗过境是绝不会留下什么东西,会把经过的一切作物都啃咬得干干净净,这也是蝗灾真正可怕的地方,但是陈别雪作为农村总管却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今年龙口的夏粮收成不坏,而接下去的秋粮同样应当是收成不坏,即使是史无前例的蝗灾过境,秋粮依旧应当会有七分以上的收成。
平时如果只有七分收成,很多人家就必须就出去逃荒,可是今年有七成收成,陈别雪却是一脸轻松,还数落那些遭难的人家:“谁叫他们不听柳少的安排,乱种什么谷子高粱还有小麦,现在后悔了不是?”
第419章飞蝗克星
说到这,陈别雪不由又多说了一句:“果然是碧霞元君托梦给柳少,所以柳少才能算得这么准确,连地里该种什么庄稼都算准了,才能让登州子民有机会渡过这一次千年未逢的大难。
“是啊!”庄调之也同意陈别雪的看法:“这真是近于神迹。”
即使是他们这些龙口体系内的自己人都觉得是近于神迹,何况是只看到神迹的外人,所以庄调之才会借用柳鹏的名义让大家赶紧去消灭飞蝗。
在大家的眼中,龙口的秋粮会有七分以上的收成,这简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现在到处都是赤里千里的场景,整个山东都全面绝收了,只要蝗虫过境,挡在他们路上的一切都被吞噬个干干净净,点滴不剩。
可是龙口与柳鹏管辖下的田地不但有着难以想象的高产,而且飞蝗过境的时候,总是避开了这些大片大片的田地,即使受了蝗灾侵袭,也只是偶尔有飞蝗飞过来啃咬几口,马上就飞得远远。
而近在咫尺的高粱田和谷子田却成重灾区,几乎是啃咬得什么都没剩下,即使像庄调之知道柳鹏地里种的都是一些蝗虫不喜欢的作物,但是他未卜先知,早在年初就调整了作植结构,这依旧是一种神迹。
但是多数人还不明白遮天蔽日的飞蝗把什么都啃得干干净净,就是不啃柳鹏与龙口管理下的庄稼,只能归结于神迹,有些乡野农夫干脆在花生田与绿豆田边向碧霞元君企求明年的安康幸福。
事实上,中国传统社会的蝗灾虽然有很多种,但真正有致命威胁的却只有飞蝗一种,土蝗、棉蝗之类的蝗虫虽然能在局部范围造成不小的影响,但跟飞蝗造成的灾害一比,那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最新最快更新
而在中国地区的飞蝗大致有三种,也就是东亚飞蝗、亚洲飞蝗和西藏飞蝗,但是亚洲飞蝗只会对蒙古、新疆局部地区造成影响,西藏飞蝗的影响范围同样局限于西藏地区,给传统中国农业社会真正造成灭顶之灾的只有东亚飞蝗。
在传统农业社会东亚飞蝗的侵袭简直是近于无解的问题,遮天蔽日,无边无际,一次蝗灾可以毁灭小半个中国的全部收成,很多时候官府的高官贵人只能用“蝗虫不食庄稼”来进行自我欺骗。
但是从唐宋开始,很多人就敏感得发现东亚飞蝗所谓的无所不吃实际也是有很大局限性,东亚飞蝗确实喜欢吃庄稼,但是有一些极其重要的作物是飞蝗不会吃或不喜信的,如果吃了后或者生长不好,或者产卵数的数量大大减少。
另一个时空五六十年代经过调查、观察和进行实地的试验可以确定:棉花、芝麻、绿豆、洋麻、黄麻、番薯、烟草、荞麦、蓖麻等作物都是东亚飞蝗的克星,东亚飞蝗不吃这类作物,如果强迫它吃了,便不能生长,还会引起死亡。
豌豆、蚕豆、土豆、花生,东亚飞蝗也不吃这类作物,如果强迫它吃,生长不良,发育期大大地延迟,死亡率很高,超过了80%,大豆、油菜、向日葵,东亚飞蝗平时也不吃这类作物,只有在饥饿的情况才不得不吃一点,吃了死亡率很高,会大大地降低产卵数。
对于传统中国社会来说,豆类与麻类以及很多牧草都不是飞蝗喜食的作物,早在宋代就有地方长官在蝗灾爆发之前大量抢种豌豆的成功经验,而柳鹏的优势就在于他手上有大量的美洲作物。
美洲历史上虽然爆发过蝗灾,但是蝗虫种类较少,而美洲作物中的大头如花生、土豆、番薯、向日葵虽然一直受到中国土蝗的侵袭,却都是东亚飞蝗极不喜食的存在,一旦食用不是大大增加了死亡率就是无法产卵,因此柳鹏今年增加了豆类与麻类作物的种植,也大量种植了花生与番薯这样的美洲种物。
当然美洲作物之中有着东亚飞蝗最合适也最喜爱的食物品种-玉米,因此今年柳鹏只种植了少量玉米作为留种之用,并特意用其他东亚飞蝗不食的作物隔离开来并专人驱赶飞蝗。
作为农林总管,陈别雪今年的全部工作就是在调整种植结构以应对东亚飞蝗的侵袭,事实上他不仅仅是负责龙口、黄山馆、马停寨、东良村名下的数十万亩土地,还在整个登州府进行着调整种植结构的努力。
只是当时陈别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进行这种种植结构的调整,自然不好说服别人,结果他的努力之后虽然有很多的例子,但是失败的地方更多。
倒是庄调之不但在地里干过农活,而且博览群书,所以第一时间就猜出了柳鹏的真正用意,并从柳鹏手里接过治蝗所这一摊重担,现在更准备用自己的加倍努力让很多不看好他的人闭嘴。
只是陈别雪还是牢骚满肚,今年除了碧霞元君的狂热信众第一时间按照碧霞元君的意旨全面调整种植结构之外,其余人大都是拖泥带水,现在自然是遭了灾,他还是说道:“柳少这一手真是神迹,可恨那些乡野愚夫不知好歹,我的苦口良言他们都不作一回事,现在飞蝗过境他们才知道后悔了。”
对于陈别雪的说法,庄调之这个治蝗所的长官自然有不同看法:“陈总管,你不能要求人人都有柳少那样的眼光,再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们得为长远着想。”
陈别雪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蝗灾都来了,还有什么亡羊补牢的办法?我看他们是没指望。”
“有指望,绝对有指望!”庄调之不同陈别雪的说法,他说道:“只要按我的办法,蝗虫一露头就打,落下来就打!”
“可庄稼都已经被祸害了!”陈别雪说道:“那只能减轻明年的蝗害了!”
只是庄调之笑了起来:“我会告诉他们,蝗虫能吃,而且还是美食中的美食!”
蝗虫能食用,而且营养价值很高,在另一个时空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蝗虫养殖场这种新兴玩意,专门养殖亚洲飞蝗和其他食用性蝗虫,而在本时空的许多地区,蝗虫也是美食的一部分。
“我已经从北直隶请了几个厨师过来,让大家知道怎么处理飞蝗,怎么把蝗虫做成真正的美味,再说到现在这地步,现在不吃蝗虫还能吃什么?”
现在是斗米三钱的时代,即使是庄调之与陈别雪都感受得到米价的高昂之处,因此庄调之这么一说,陈别雪还真来了兴趣:“庄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