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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敢打这笔银子的主意!”陶朗先脸色铁青,他根本不给柳鹏面子:“柳县丞,我好歹是登州海防道主持山东海运,这么大的事情你得跟我说一声,不至于搞成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
陶道台这么说,柳鹏是完全莫名其妙:“道台,你这就冤枉我了,这修路造桥的事情谁都看得到啊。”
“可是你得跟我说一声!”陶道台这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倒好了,投进去好几万两银子,完全骑虎难下了!”
整个登州府都在大事修缮驿道、官道与乡间大道,投资浩大而且完成了大半,根本没法下马,特别是几条重要的驿道、官道现在都准备按照黄招大道的标准改建成煤渣路面、砖渣路面甚至是砖石路面。
对于登州府民众来说这是极大的利好,不管是有力缙绅还是升斗小民都为此出钱出力,只是对于陶知府来说却是最坏的坏消息。
这些工程现在已经完成大半甚至到了基本完工的地步,根本无法停下来,也把登州府仅有可以用来机动的银钱都花得干干净净。
他扳着指头说道:“你借给了登州府一万多两银子,登州府自己又筹措出一万多两银子,下面的州县也想方设法弄了一万多两,登州官民又至少捐了一万多两银子,这四个一万多两银子原来都是有用处的,现在几乎全花出去了,你叫我怎么办?”
臧尔昌不由一惊,他已经听出陶知府话里的意思,很显然这四个一万多两银子是陶知府准备腾挪出来用于召买转运辽米的。
他当即问道:“道臣可是为了海运辽东的事情为难,可不是有辽东银用来召买辽米吗?”
臧尔昌虽然是宁夏巡抚臧尔劝的亲弟弟,但是在陶朗先眼中他的份量还远远不够,因此他没好气地说道:“辽东银能买几石米?本道当初曾经向朝廷保证一年至少十万石绝对不成问题。”
按照登莱两府的核算,如果加上运价的话,登辽两府每年的辽东银只够召买与运输六万八千石辽米,连七万石米都不够。
而且更糟的是去年的头运已经用掉了大部分截留下来的辽东银,按登莱两府的算法他们只需要运个三五万石辽米今年就可以应付过去。
而臧尔昌看到陶朗先这话觉得心先凉了一大半,而那边柳鹏却是笑呵呵地说道:“道台,你先别急啊!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我这里早就叫百剑盟替你备了两万石米。”
第592章缘木求鱼
“两万石米哪填得上这么大的亏空,一石米三钱八分,也就是七千六百两银子!”陶朗先一不小心地说了真话:“原来我可是指望着能腾挪出三五万两银子出来,你这两万石米也就是比九牛一毛稍强一点!”
柳鹏赶紧陪笑道:“道台,我知错了,我再想想办法,让北海钱庄再筹万儿八千两银子,帮你把眼下的难关应付过去如何?”
陶朗先当即瞪了柳鹏一眼:“就只有万儿八千两的借款吗?”
对于能借到一万两银子,陶道台倒是松了一大口气,有这一万两银子,他就能想办法腾挪出三万石米豆来。
毕竟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在万历四十三、四年的时候,北海钱庄一次对外放款往往是三五万两银子,但是这所谓放款实际却是用粮食来支付,而不是真金白银。
而那时候的米价是一石米高达三两银子,而现在召买的米价却是一石米三钱八钱,几乎只有十分之一,现在的一万石银子差不多相当于那一年的十万两银子。
而在陶朗先的威逼之下,柳鹏很无奈地张开了双手,好一会才说道:“那行,我在龙口还囤着几千石粮食,道台既然需要的话,就先全部借给道台了!”
听说柳鹏愿意再借几千石粮食,陶朗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仍然意犹未尽地问道:“柳县丞,除了几千石米之外,你难道不能再做些别的事情吗?龙口有的是商船啊!”
柳鹏又苦笑了一声:“虽然有的是商船,但那都不是我柳家的商船啊,这样吧……我出面帮道台找几条船来,只要道台一声令下就能起运,运费我先垫着,三月一结如何?”
柳鹏始终不肯承认这些商船是他自己家的。
说起来商船的事情陶朗先也是十分郁闷,他原本以为整个登州府到处都是港口,想找船自然
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他真正想要找船的时候却是千难万难,这些原本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船只突然就完全不见,甚至连蓬莱水城的登州镇总兵在这件事都百般推托。
实在是大家都觉得大明官府已经很不靠谱了,而陶道台这人更不靠谱,万历四十三年辽商响应他的号召运粮登莱,结果却是自身难保家破人亡,如果不是柳鹏出手恐怕就有几百号辽商要跳海自杀。
这件事虽然不是陶朗先的责任,但是大家却把帐记在陶朗先的头上,大家都觉得替陶知府运粮能保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不要说这一石米二钱三分银子的运价恐怕还要很多官府中人一一分肥。
陶道台手上又没有足够的银钱,大家拼死拼活把身家都押进去,最终一年半载都未必能拿到第一笔款子。
所以陶道台只能寄希望于柳鹏,而柳鹏也答应下来:“道台大人,这是我所能做的一切,可是我的卫经历在哪里啊……你总得给个指望吧!”
说到这,陶道台不由有点难堪起来,他只能答道:“行行行,我会尽力帮你把卫经历的差使办下来,不过我得说一声,到时候虽然是实授的官职,但是柳县丞恐怕还是要暂时署职招远县丞!”
这是陶道台实在对柳鹏放心不下,虽然知道卫经历是个鸡肋职务,整天要跟一群世袭武官打交道,很多时候里外不是人,但问题是柳鹏不是普通人,而是过江龙,真要让他掌握了一个卫所与下面的卫军、屯田,那他这个道臣就没法混了。
所以他认为柳鹏可以实授卫经历,但是必须继续署职招远县丞,这纯粹就是解决了一个行政级别的问题,而柳鹏当即苦笑了一声:“问题是卫所与州县不是一个系统,这怎么署职啊?”
有明一代,卫所是军事管理体系的独立行政系统,与州县并不是一回事,这等于跨系统了署职,自然就有很多纷争与大麻烦,而那边陶道台当即说道:“我自然会有办法……”
他哪里有什么办法,纯粹是给柳鹏挖个大坑跳进去,如果柳鹏跳出来了那就是祖先保佑,若是跳不出来那就在火坑里慢慢熬一熬,等个十年八年总能熬出头。
柳鹏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那这件事就要麻烦大人了!”
“把海运辽东的事情办好了,朝廷是不会亏待你的,李巡抚已经好几次跟我提起你了!”
李巡抚就是现任山东巡抚李长庚,他好几次提起柳鹏的名字自然就代表柳鹏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只是柳鹏却还是那句话:“道台,我是小吏员出身,能有什么样的前程我清楚得很,能谋个卫经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若是别人陶朗先还可以糊弄糊弄,但是柳鹏的出身太低,他还真找不到糊弄的好办法,只能答应下来:“好,这卫经历的事情我全力替你办了,到时候你也是个七品官了!”
只是才一送走了陶道台之后,臧尔昌直接就站了起来说道:“柳少,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修路,把诸城历年的积余赶紧都用完再说,再不用完,恐怕陶道台就打我们诸城的主意了,我们这点积存恐怕就全都落他手里了!”
他二哥臧尔劝是在任的宁夏巡抚,因此他并不怎么畏惧陶朗先,而柳鹏也笑了起来:“想通了?”
“想通了,全想通了!”臧尔昌答道:“修路造桥,怎么也给老百姓点实惠,但是登莱两府一年只肯出七万石,陶道台要十一万石,省里肯定觉得一年至少要十五万石,京里的话恐怕至少要二十万石,最后谁说了算,是京里啊!”
在这种关系国运命运的大事上,京里的大人物自然是不会把地方上的强烈抗议放在心里,即使不当屁放了也会当杂音来处理,最后肯定是京里说了算,顶多是地方上在执行中多多少少打点折扣。
柳鹏笑了起来:“臧少果然是聪明人!”
“我二哥信里常说这些事,他巡抚宁夏尚且在大事做不了主,何况是陶朗先不过是一个按察副使,若不赶紧修路造桥再在外面欠点钱,恐怕咱们诸城人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一点民脂民膏就要被陶道台搜走了,何况陶道台现在谋划这十一万石米豆的数目,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怎么说?”柳鹏一下子就好奇起来:“怎么形容?”
臧尔昌不由大笑起来了:“缘木求鱼,刻舟求剑!”
柳鹏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他问道:“你也觉得今年登莱海运的数目不止十万石吗?”
“绝对不止!”臧尔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柳少,咱们赶紧把修路的事情定下来,你准备怎么修这条路?”
“这事倒是早就定下来!”柳鹏答道:“去年就定下来了!”
旁边的杨广文也补充了一句:“是早就定下来了,所以我当时修补的驿道、官道特别避开了这条大道!”
“我怎么不知道?”臧尔昌大吃一惊:“这么大的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调之亲自带人到诸城测绘出来的线路!”
柳鹏从身边的柜子亲自取出了庄调之测绘的结果:“大致是这条线路,先修莒州到诸城这一段!”
臧尔昌作为臧氏子弟,见识自然不凡,他看到地图以后就是眼前一亮:“这线路还可以不可以调整一下?”
“要调整也是小细节上的调节,框架已经是定下来了!除非你们臧家肯多拿钱出来,不然框架没法大变了,这是最省钱的方案。”
而臧尔昌很快就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我看这地图,这条大道似乎还要继续向北修,越过安丘直抵潍县?”
柳鹏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计划,但肯定不是现在。”
事实庄调之测绘出来的这条大道大致是与抗战前修筑的台(儿庄)潍(县)国防公路北段重合。
抗战前山东交通的轴心就是津浦、胶济两条铁路与台潍、烟潍两条公路,台潍公路发挥着特别重要的作用,虽然相隔数百年,但是不同时代的人还是做出相近的选择,只是柳鹏只能控制莒州与诸城,这条大道只能成为断头路。
虽然是断头路,臧尔昌还是觉得柳鹏的规划十分宏大而合理,而诸城与臧家肯定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一边点头问道:“现在主要问题是卡在安丘县吧?我尽力想想办法。”
这条莒潍大路经过诸城、安丘一路向北直抵潍县以后就与东西相向的官马大道连接在一起,而江浩天常驻昌邑县,到潍县不过一日路程,如果能打通安丘这个缺口,龙口的各个核心地盘就能彻底联成一气。
只是柳鹏却有自己的看法:“这件事先不急,怎么也要把诸城、莒州的大道修通再说,安丘这边的事情可不简单!”
臧尔昌也明白过来,他笑着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心急了,不过我有个不大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柳鹏当即答道:“臧少请讲。”
第593章联姻
臧尔昌却是脸一红,甚至有点害羞起来,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种话题有点不合适,但是他还是直接开口说道:“我这话说得恐怕很肤浅,柳少若是有心的话,咱们哥俩自己关起门好好说!”
这是要往外面赶人了,即使是杨广文杨巡检恐怕不适合在场,柳鹏却是当即答应下来:“咱们哥俩关起门慢慢聊,咱们可以秉烛夜谈!瑜君,玉蝉儿,帮我好好招待广文贤弟,清月姐,帮我泡壶茶,我跟臧少要谈点家事!”
“行,咱们秉烛夜谈!”臧尔昌越发害羞起来:“咱们谈点家事,柳少知道我们诸城臧家吧!”
“当然知道了!”柳鹏笑着说道:“诸城第一家,就是放在咱们东三府甚至整个山东都数得着,也就是新城王家能稳稳地压过了你们臧家。”
这个赞誉很高,但是臧尔昌却是直接接受了这样的赞誉,他笑着说道:“实际我们臧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我父亲到嘉靖四十四年才中了臧家第一个进士,但是我父亲中了进士以后有一点就特别好,凡事不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吗?我们几个兄弟都娶得不错,几个姐姐也嫁得也好。”
臧惟一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而臧尔劝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父子双进士本来就是很高的成就,今年又有四哥臧尔令中了举人,在另一个时空,臧尔令会在天启二年高中进士,父子三进士可以说是科举时代的一种传奇。
但是臧尔昌现在说的是另一段故事:“我二哥高中进士,又娶了王氏妇,是高密县嘉靖庚戍科进士山西布政司参议乔年公女,我三哥娶韩氏妇,是安丘县隆庆戊辰科进士陕西巡抚必显公女,我四哥今年中了举人,娶阎氏,是高密县万历甲戍科进士湖广布政司参政芹公女,我五哥娶杨氏妇,是沂水县陕西布政司参议东野公女。”
说到自家兄弟的婚姻情况,臧尔昌只是略过了长兄与自已的情况,因为他长兄娶的是附生王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