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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所以文秋宅敢说“保你一个副役的前程”。
白斯文那个副役的缺,大家都眼热了好久,现在却是连声叫好:“老大英明!”
“老大,这事情办得漂亮!”
“小柳,还不谢谢丁老大!”
“柳鹏谢过班头厚爱,班头老爷有什么需要的,柳鹏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眼见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那边突然有人跑过来报信:“经承老爷、两位班头老爷、沈老爷,常书办来了,据说县里出了大事!”
快步过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什么时候刚刚杀回皂班又不知道时候偷偷离开的白斯文,只是看到被黄知府亲自逐出来的白斯文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皂班,大家暗中都有一种无语的感觉。最新最快更新
常书办是刑房排名第一的书办,仗着他与典史老爷换过金兰谱,平时一向“尊重”刑房经承,只是当了刑房半个家而已,柳鹏跟他接触过两三回,深感这位常书办是个极辣手的人物。
“常书办他来干什么?县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正想着,那边常书办已经带着六七个帮闲赶了过来,只是原来是众星拱月的四大美人,现在齐齐迎出了公厅:“见过典史老爷!”
典史老爷也姓常,为了入乡随俗,还特意跟常书办换过了金兰谱,他一开口毫不客气地训道:“你们都挤在皂班这边干什么?县尊老爷有令,让我知会你们一声!”
别说四大美人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常典史就是把他们当下属训斥:“把事情给我办好,否则我与县尊老爷都饶不了你们!”
趾高气扬之间根本不把四大美人放在眼里,但他确实有这份底气,因为他是有官身的人。
在黄县衙门里,总共只有五个正经的官身,知县、县丞、主薄这三位老爷是有品阶的官员,而常典史虽然不入流,却是正正经经吏部铨选的杂官,跟吏员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阶级。,
何况常典史可是监生出身,到了黄县又换了好几次金兰谱,因此显得格外强势。
马经承他们虽然也算得上有头有脸,但终究只是个吏员而已,官吏殊途,因此常典史越是严厉训斥,他们越是小心,马经承小心地开口问道:“不知典史老爷有何吩咐?”
现在别说是一众皂隶,就是柳鹏都觉得十分好奇,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让常典史如此大动声势,常典史倒是直接:“也叫你们知道,府里传下话来,这段时日会有太监到登州来抢咱们的钱袋子!”
太监?
下面已经是齐齐吸了一口寒气,平时阴沉的沈牢头抢先问道:“来的是矿监还是税使?”
这算是问到关健点上了,万历年间宦官外出频繁,天下民怨沸腾,但是出使的中官也分为矿监与税使,比方说大方鼎鼎的临清民变,就是矿监马堂横行暴敛所引发的。
一听到要有内官到登州刮地皮,大家都不由暗生义愤。
虽然大家平日在黄县这地方没少干坏事,但是大家既在本乡本土,抬头不见低头见,刮起地皮来终究还有些节制。
但是京里的内官就不同了,他们出宫的使命就是为了搜刮金银奇玩,而且弄到一个矿监、矿使的位置极不容易,没有几千两银子是办不到的,一到地方上自然就要第一时间回本,因此搜刮起来可以说是毫无顾忌。
对于前些年的那一次矿监过境,马经承他们都是记忆犹深,不但黄县绅民受害非浅,就是他们这些公门中人受到极大的冲击。
矿监、矿使们是过江龙,他们可不管公门中人有什么难处,他们只看到经承、书办、班头捞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有些积蓄,一开口索贿就是两三千两甚至上万两。
那时候就象蝗虫过境,甚至有一个书办在矿监追索之下被迫自杀了,更可悲的是,他自杀都没办法保全家人,至于底层的公人们,那更是苦得不能再苦了。
一想到这桩旧事,已经有人的腿肚子在直哆嗦了,有人轻声嚷嚷道:“太监们若是来了,我们躲不成吗?老子要到省里出个公差!”
宦官们纵然再强势,但终究不会常驻黄县,只要避过了风头,一切都万事大吉,但是常典史却打消了大家的侥幸心理:“听说这次来我们登州的那位中官大人,是以万金才谋得此缺,没回本他绝不会收手的,因此我代表县尊老爷叮嘱大家一声,除非上下一心跟着我干,否则绝无幸理!”
“以万金谋得此缺”,那么这位宫里出来的内官,不在登州搜刮个三五万两银子是绝不会收手,要知道他光回本就要上万两银子,进贡宫中也得上万两银子,中官自己落袋而安也得拿个万把两银子。
矿监、矿使出宫搜刮,肯定不会赤手空拳而来,手下那帮随从无赖手上至少也得落下一二万两银子才行,而所有这些负担,都会逐层转嫁下来,到时固然民不聊生,也肯定会官不聊生。
就算遇到一位难得的好矿监好矿使,人家身上照样背负巨大的创收压力,黄县地方最来钱的几条路子人家肯定直接拿走,连点渣子都不会留给大家。
一想到这一点,大家都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而常典史对这种情况深恶痛绝:“我跟你们说,这黄县的天是我常某人的天,这黄县的地是我常某人的地,这黄县就是我常某人的钱袋子,谁跟我的钱袋子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第17章应付钱
他口口声声一个“我与县尊老爷”,但是现在却根本甩开高高在上的刘知县:“从现在开始,谁敢去勾结阉人为非作歹,那谁就是阉党,不用你们收拾他,我先亲手阉了他,然后再烧了他全家!记住,这黄县现在是常某人当家。”
他说得血腥至极,上至马经承,下至白役,却是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都有了希望,只要黄县上下一心,不管矿监、税使过境,都不会有多少下手的机会。
常典史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大家都注意下,防守死守,务必滴水不漏,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让阉人抓到任何把柄,就象……”
他看了一眼柳鹏,补充道:“象小柳的事,暂时不要办,等阉人走了再补副役,只要盯死了那些阉人,一切都有希望,什么事都能办了……”
“典史老爷说得甚是!”
丁宫赶紧补充道:“只要我们上下一心,防守死守,阉人来了又能怎么样!咱们皂班早有安排,那些告御状的奸邪之徒别想找到任何破绽!”
丁宫的发言立即获得了一阵赞声,当即有人当着常典史的面叫起好来:“班头说得太好了,真是字字金玉良言,一句顶万句!”
常典史冷冷地扫了说话的柳鹏一眼,终究没说话,而沈滨沈牢头当即说道:“丁班头说的是老成之见!”
老成之见!
自开国两百年来,黄县上上下下已经积累了一整套应付上级糊弄上级的套路,即便是黄知府差点拍碎了桌子,白斯文也能继续活蹦乱跳。
前些年这所以在矿监手下输了一阵,完全是黄县公门上下都大意了,加上对头来头实在太硬的原因,因为不熟悉宦官们的战法一时间拙于应付,实在是非战之罪。
只要按照丁宫的办法去办,这次不管来的是矿监还是税使,最后都不会掀起多少波澜。
毕竟黄县油水有限,中官在黄县停留的时间也终究有限,到时候只要盯死了县里那群到处乱告状的刺头,纵然来了位司礼太监,只要无法下手,自然连根针都插不进来。
丁宫也觉得自己的主意无隙可击,越想越是得意,顺带看柳鹏也越来越顺眼,哪料想那边常典史却是浇了一盆冷水下来:“丁班头想法尚好,但是想得太幼稚,想得太孟浪?”
你才幼稚,你才孟浪!
只是丁宫不敢当面顶嘴,只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啊,事情还是典史大人想得周全,看得更远!”
至于“想得周全”、“看得更远”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丁宫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是常典史却是毫不客气地顺着丁宫的话接下去:“太监出宫祸害甚烈,我们黄县若要保全自己,那第一桩要务是什么?自然是筹钱!”
“筹钱!筹钱!筹钱!”常典史声音变得响亮起来:“要想对付矿监、税使,第一件便就是要筹钱,要有钱!只要有了钱,一切都有办法,一切都有希望!”
常典史越发慷概激昂起来:“省里府里,咱们都是打点周全,遇上矿监税使,咱们也要应付过去,这都得花钱,要万无一失,第一件要务就是筹钱,筹一笔应付钱!”
应付钱?
常典史说得倒是直白,只是柳鹏并没有笑出声来,他知道常典史这么说,自己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可惜柳鹏总觉得事情没有常典史说的这么简单。
常典史的声音越来越有激情:“这笔应付钱关系着我黄县的生死存亡,关系着能不能保全大家的身家性命,上次太监过境的事情,想必大家都记忆犹新,大家不想那一幕重演吧……因此我说一句重话!”
“谁反对筹措应付钱,或是用任何手段从中作梗,哪怕是不肯出力,谁就是反对我与县尊大人,谁就是咱们黄县的千古罪人,谁就不得好死,谁就要遗臭万年!”
说到这,常典史又说了一句狠话:“谁敢反对应付钱,谁敢反对我,谁敢反对县尊大人,谁敢反对黄府尊!给我站出来!”
看到常典史都请出了三尊大神,谁敢开口反对,大家自然都是毫无意见,丁班头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典史老爷让咱怎么办,咱就怎么干,咱绝不敢有半句异议!”
“应付钱事关全县生死存亡,关系大家的身家性命,谁反对应付钱,就是千古罪人!”
“谁反对常典史,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常典史英明神武,我黄县才得以保全!”
只是大家的热情毕竟不高,即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丁班头心底也有些不服气,真正最热情的反而是常典史带过来的几个跟班,他们个个摇旗呐喊奋不顾先,嚷得撕心裂肺。
常典史很满意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他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应付钱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要保全大家,保全黄县,这笔应付钱就不能少了,我跟户房算了一下,以五千金为下限,越多越好,没有上限!”
五千金就是五千两白银,这在一州一府都是不小的数目,何况是黄县这么一个山海之县,差不多载入版籍上的每一户人家都得掏出一二两银子来,何况这还是下限而已。
“非五千金不能保全黄县,保全大家!因此请大家用心些,谁若是敢从中拖延糊弄,不肯用心,那就别怪常某人不客气了!
说到这,常典史目露凶光:“平时大家过手的时候落点好处,我常某人就当没看见,但这应付钱事关黄县生死存亡,事关大家的身家性命,谁若是敢上下其手,那就别怪常某人杀人不见血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场面立即凝固了。
常典史这事做得太绝了,这叫大家怎么办事?只是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知道常典史这狠话可不是空言,谁都知道他手上没有一百条人命,也有八十条人命
最后还是丁宫打破了沉默了:“常典史说得极是,说得极是……”
“说得极是!”
“说得很好!”
“说得极好!”
第18章惊天大案
大家也只肯说“说得太好了”,却不敢做出正式的承诺,常典史看镇住了整整一公厅,心满意足了:“应付钱的具体章程,我等会会交代给你们,这段时间你们都给用心点,不许出任何差池!”
“对,绝不许出任何问题,千万别让那帮阉人找出任何破绽,这段时间,咱们县里不能有案子发生,不管是大案还是小案!”
不管是大案子还是小案子,只要有案子有苦主,矿监、税使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丁宫主张防守死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案子小案子,一律都没有,若是有人来报案,沈滨你赶紧保护起来……明白没有!”
正说到,那外面有人十万火急跑了进来:“常老爷,大事不好了……”
柳鹏看了一眼,来人正是老熟人,户房的钱书办,他满头大汗,脸上惊魂不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常典史虽然是监生出身,却只是个糊弄来的捐监,作风粗暴得很,他毫不客气地拔出了腰刀架在钱书办的脖子上:“刚才我不是交代过了,咱们黄县一切安好,天下太平,若是有狂徒胡说八道,赶紧送到沈牢头这里就诊!”
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法子,不管天大的案子,这段时间都要先压下去再说,若是执迷不悟的话,只能送到大牢里“就诊”、“保护”。
只是刀子明明架到钱书办的脖子上,钱书办却还是一边屁滚尿流,一边哆嗦地说道:“老爷,这可不成,是劫官银的案子啊!”
劫官银?大家一下子都诧异万分!
是哪里来的毛贼胆大包天,敢动官银的主意!
只是这案子恐怕要通天了!这可是劫官银啊!这跟扯旗造反根本是一回事啊!
常典史也慌了神,治安巡捕本来就是他的职责,辖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的官帽子可就危险了!
好一会,常典史才回过神来:“赶紧封锁各处道口、码头、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