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样僵持对双方都不利。”年长的侍官劝导,年轻人总是过于骄傲,一点点问题都不肯低头,让刚刚萌芽的感情荒废在隔阂中枯萎腐烂,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
“我会再和他谈。”雅柏菲卡说,有些敷衍。涉及到立场问题的事情不会有结果,怎么谈都是一样。是他自己昏了头,没守住阵脚,又触碰了界限。
越界就会被惩罚。
年少的记忆骤然重现,那些蚀骨的疼痛,无人搭理的黑暗,深刻地烙印在身体上,挤压着心脏,让气血逐渐流失,手指变得冰凉。
“请替我泡杯茶,我感觉不太舒服。”
三种能带来虚假快乐的镇定剂,除去会产生依赖性的鸦片和吗啡,也只剩下曼陀罗。
燃烧生命又如何,他也厌恶他自己。
第26章 罗生门(2)
26。
那份案袋最终还是递交给了法院,米诺斯的上诉异常顺利,保皇派以为是雅柏菲卡的示意,甚至没做阻拦。
“替我准备一份礼物。”雅柏菲卡站在书房的壁炉前对一旁的侍官说,他卷起从法院传回的消息,倾斜着在火焰上点燃,快烧到尾端才将残余的纸卷扔进壁炉,看着它在火焰中翻卷,变成灰烬。
已经发生的事情,除了采取措施,不应再责怪谁。
“不,在我的行程表里安排个时间,我亲自去。”还没等侍官确认完行程,雅柏菲卡又改口道。身处高位在凡尔赛里没有隐私可言,冷静的时长也有限期,一周三次的见面,间隔太久就会谣言四起。
“后天下午四时及夜晚都没有安排,您可以夜宿巴黎。”
“可以。”
自从歌剧被作为疏远法兰西人民的恶习而被唾弃后,沙龙和咖啡馆开始流行起来,人们聚集在一起,谈论各种话题。眼下盛装出现在晚餐桌上大亲王殿下,就像是从这样的交际场合过来,精致优雅得不似活人。米诺斯注意到他涂了唇色,不仔细很难辨认出来,并不夸张的红,近似于正常的粉,也许是凡尔赛贵族们的新风潮。
餐桌上的甜点盘被撤走,代表晚餐的结束,坐在旁侧的雅柏菲卡推过一个蓝丝绒的盒子。
“这是什么?”米诺斯警觉地问,大多时间都像礼仪范本一般运作的大亲王殿下,几乎不会在餐桌上进行交谈,除非是什么新麻烦。
“礼物,和你眼睛一般的颜色。”雅柏菲卡说着打开盒子,一枚胸针躺在红色绒布上,切割成十六面体的紫水晶被哥特式的四螺旋卷草叶所环捧,生命和灵魂的几何象征,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花了多少?”米诺斯不为所动地说。
“一千法郎。”因为米诺斯每个月都会看账单,雅柏菲卡也没有隐瞒。
“殿下,要我提醒您,您的财产现在已经不属于您一个人了吗?”米诺斯说着站起身,伸手做邀请的手势。
雅柏菲卡握住他的手,随着他走出餐厅,“那至少还有一半算我的心意?”身后的侍官对管家使了个眼色,老管家立即会意地上前收起桌上的礼盒。
“谢谢,我并不喜欢珠宝,尤其在您的账册还一塌糊涂时。”米诺斯说着走上客厅的旋转楼梯。
“您真难讨好。”雅柏菲卡说。
他们穿过卧室前的廊道,米诺斯打开主卧的门,侧身让雅柏菲卡先进去,随后关上门说:“所以收起这些手段,直接告诉我您的来意。”
“不要判处死刑。”雅柏菲卡说。一审的结果已下,那个刺杀的神甫毫无疑问按现有法律定了死罪,神甫本人并不接受判决,有人捐赠了财物,请了一位颇具名声的律师,准备上诉。
“谋杀是死罪,恒古不变的道理。”米诺斯面无表情地说。
料到米诺斯不会在此轻易松口,雅柏菲卡放软了几分语气,耐心地解释:“未遂和既遂的后果不同,不应同罪。”
“未遂和既遂的动机相同,受害人的运气不在评判范围内。”对于雅柏菲卡的论点,米诺斯轻易地揭过。
“如果凶手有中止犯罪意图呢?”雅柏菲卡试探地问道,事实真相如何,他心知肚明。
“中止意图?”米诺斯嘲弄着重复了一遍词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低笑几声,“那也不是在这个案件中。”他猛地一个箭步上前,反手用力一带将人抵在门板上,一手按上对方的心口,用压抑着怒火的低声缓缓地说:“我告诉你,如果你没挡住那一下会发生什么?大部分情况下,你会死于突变,这是最幸运的死法,因为只是一瞬间的突发死亡,如果那根铁钉穿透的是心室肌肉,你会死于大量出血;当然,还有一种时间最长的,伤及心肌或心脏瓣膜的情况下,少量而缓慢的出血导致心包膜填塞,你会一点一点地死于窒息。”他说得很慢,像是每个词都狠狠地咀嚼过一般。
被禁锢行动的雅柏菲卡却渐渐褪去谈公事的严肃神情,连眉眼都变得柔和,等米诺斯恶狠狠地说完这番恐吓般的话语,他偏头吻了一下米诺地抿紧的唇角。
“我不接受色诱。”法官大人脸上浮现冰冷的笑意,在怒火迸发的边缘。
“只是情不自禁。”雅柏菲卡神色自若地说,“抱歉,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的确他不该干涉司法,解决问题不应死磕结果,需要改变的,是这套过于严苛的法律——那是议会做的事情。
这个案件所将造成的后果,他也不是承担不起。
雅柏菲卡的退步成功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米诺斯松开手,过了一会儿,他抱着手慢悠悠地说:“我对你刚才的提议有点兴趣。”
“哪个?”
“那个情不自禁。”
哦?雅柏菲卡微微一笑,手指放在领结上,问道:“需要我脱衣服吗?”
“脱。”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目光像是狩猎般的锐利。
领结被取下,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滑过衬衣的襟扣,露出脖颈下妖艳的线条,展开的纤细锁骨,隆起的胸肌,向下延伸的凹线,然后停了动作。
“情不自禁只是一时的冲动,而人应该保持理智。”雅柏菲卡说着绕过米诺斯,将外套扔上躺椅,熟练地从衣柜中取出浴袍,在关上浴室门前,他抬眼看向米诺斯,笑得几分挑衅,“况且,我也用不上色诱谁。”
第27章 罗生门(3)
27。
刺杀案最终导致了两个结果,一是推进了议会在11月通过《教士宣誓法令》,宣布法国教会脱离罗马教皇统治而归国家管理,实现政教分离,要求所有神职人员必须宣誓“忠于民族,忠于法律,忠于国王,全力维护由国民议会颁布的宪法”;二是让法国与罗马教会的矛盾彻底地端至明面,导致那些未宣誓的神职人员在国内形成了“对抗派”的教士集团。
同时议会的分歧日渐增加,温和派和激进派立场鲜明。作为在议会的角力,激进派通过《宣誓法令》后,温和派立即就下发了法院审判改革的政令,分设了大理院,建立陪审制度,对最高法院的权力进行分化。
因为制宪需要,议会现在是最高法院的邻居,各占司法宫的一半,所以尽管米诺斯不关心政治,也被时不时串门的罗伯斯庇尔科普。
大亲王殿下偶尔会代替国王出席议会,几乎不在议会发言,他用不着开口,占据半个议会的温和派,都可以是他的喉舌。法院改革的政令,完全来自雅柏菲卡的授意。
工作和生活的忙碌紧凑总是让时间过得飞快,十一月结束后几乎立刻就是新年,今年凡尔赛的新年舞会没有过多的珠宝和准备,王室也简化了宴会的排场,变成了仅限于直系家室参与的家宴。
“今年也不接受我的邀请吗?”下马车之前,雅柏菲卡轻快地问,带着一丝戏谑。
只是听在米诺斯耳中更像是揶揄。“不,我打算品尝王室的美酒,和凡尔赛的美食。”
“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还不如家里的厨子。”
家这个词让米诺斯有一瞬间的迷惑,才反应过来说得是他府邸的厨师,这句变相的夸奖让人心生愉悦,米诺斯低笑一声,说道:“难以置信。”
“你可以尝试。”
结果米诺斯端着酒杯在长餐桌旁站完两首曲子,也没见到谁动桌上的主菜,甜品倒是很受欢迎。
看来是真有可能不如家里的厨师,这些精美的菜肴,大概都是虚有其表,为了自己的消化健康,米诺斯决定放弃尝试。
舞池中那人,这次穿着法兰西的蓝色,依然是军装的制式,连誓约之剑都挂在腰侧,去除浮华的装饰物后统领新风潮的古典主义风格的衣物,愈发承托出他的美丽优雅。
米诺斯随雅柏菲卡出席过几次王室的节日宴会,大厅内的人也差不多能认全了,第一支舞,雅柏菲卡的舞伴是他最小的妹妹,已经嫁为人妇的伊丽莎白公主,第二支曲子就有些意思了,舞伴是王后陛下。
因为对自由言论的肯定,整个法兰西的报纸和出版业都进入了热潮时间,到处都充斥着印刷的纸张。
巴黎流传着一些小册子,有些也递交到米诺斯手上,言辞之中,对这个奥地利来的女人极尽污辱地描绘床笫之事,瑞典军官,同性的朗巴尔夫人,除此之外,还有国王的兄弟,大亲王殿下。
他并不怀疑枕边人的忠诚,但有些事情无法掩盖,雅柏菲卡对这个奥地利女人有着特殊的情感,从交谈的字里行间,眼角眉梢流露的温柔都能看出。衣橱里那些缀满宝石和绸带的精美华服,永远不落后凡尔赛的潮流,并不是雅柏菲卡自己的授意,均是出于王后陛下之手,从版型到袖口的绣花,逐一敲定,成为捕风捉影的证据。
“去我的套间吧。”两支舞一跳完,雅柏菲卡便离了舞池,灵巧地穿过一对对旋转的舞会佳偶,回到餐桌边对一脸兴致缺缺的米诺斯说。
他似乎总能看穿米诺斯的想法,走出演奏着轻快舞曲的宴会厅,避开侍卫和女爵们的目光,进入属于大亲王殿下的套房后,雅柏菲卡淡淡的说道:“没有她和路易,我大概已经死在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1774年,对于王室来说,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据法院的卷宗记载,凡尔赛爆发了天花,十多人在年初死去,包括法兰西的王储,现任国王路易十六和雅柏菲卡的父亲,当时的王太子殿下,接着据记载同样感染了天花的普洛因伯爵被送往领地静养。凡尔赛的天花危机并未因此消失,五月时,路易十五死于同样病因,因此导致他的孙子路易十六登上王位。
但这个记载中至少有一处错误,没有人比米诺斯更清楚雅柏菲卡的身体,白皙无瑕的皮肤,根本没有感染过天花的迹象。
1774年所发生的事情,看来并没有卷宗记载的那么简单。但雅柏菲卡没有必要对他说出刚才那样的谎言。所以,是因为有一层救命之恩在内,他在巴士底狱时虚传的国王手谕,和雅柏菲卡接受大亲王称号那晚开始的软禁,雅柏菲卡的几次退让似乎都能被解释了。
米诺斯默默地推敲着那些陈年往事而没有开口,雅柏菲卡又换了话题:“你曾在炮兵学院就读过两年,并未进一步深造,而是转入了法学院。”他的腰背笔挺,神情肃穆,每当他呈现这种姿态时,意味着此刻他并未戴着凡尔赛的面具,伪装成无害而精致的大贵族。
也昭示着这是按照契约约定的,毫无保留的坦诚对话。
“是,要询问原因吗?”米诺斯并不意外雅柏菲卡会调查他的过往,也没什么好隐瞒,便大大方方地反问道。现在突然提起,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打算。
“如果你愿意告知的话。”雅柏菲卡说。在离开巴士底狱的那晚,龙骑兵就把米诺斯的资料递交到他手上,只是听当事人自己叙述,或许更为真实。
“因为家世,和我本人的原因。”米诺斯简短地说,语气平平。时间冲淡一切,现在想起来,当初的愤怒早已熄灭,只剩下一摊灰烬。
几代之前买来的贵族,在父辈继承时累积了些财富。人啊,太容易自我膨胀,有了钱和地位,就不可一世,背叛家庭,沾花惹草,将原本富足的财产挥霍一空,自己也死于不名誉的病症。
贵族们看重家世,何况在只有贵族才能就读的军事学院,继承微不足道的爵位和一身负债的米诺斯自然不受欢迎。
所以米诺斯才会离开保卫国家的军官学院,前往法学院进修,潜伏在阿图瓦伯爵手下,为的就是改变这个国家旧有的阶级限制。
雅柏菲卡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言,米诺斯的陈述,和他拿到的资料,基本一致。他接着问道:“你想继续学完指挥学的课程吗?”
听到这句话米诺斯一声嗤笑,移开了目光,自嘲地说道:“眼下哪有时间去读书。”《法兰西刑法》的初稿即将完成,马上就会递交给议院,进行立法探讨。作为司法的最高法院,和行政的王室,都需要派代表参与,然后就是据理力争,没有硝烟的战场,和不见血的厮杀。
他和雅柏菲卡,又一次要站在对立面上。
“我教你。”雅柏菲卡却像是没看清眼前局势般,对米诺斯说。
“不担心我反噬你?”米诺斯抬眼看向说出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