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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贺丹丹没想到的事情太多,比如她的腿还有救,比如她有生之年能够出国。聂明宇像上帝一样打开了她人生的一扇窗。
“丹丹,”聂明宇把篮球留在手里把玩,问道,“如果你的腿能治好,但不能再见到你父亲,你会愿意继续治疗吗?”
“为什么?”贺丹丹有些不明白。
“我就是假设一下。”
这个问题对贺丹丹来说似乎超纲了,她皱起沉思的眉头,陷入选择的困境。
聂明宇见状不再多问:“胡乱问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继续打球。”他抬起手,瞄准了篮筐。
“……我应该会选不治疗吧。”贺丹丹稚嫩的声音说道。
聂明宇的球今天第一次没有投进,它撞在了边框上,在空中划出一道飞速下坠的抛物线。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他不温不火地问,“手术能让你重获新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错过机会不会后悔吗?”
贺丹丹眨了眨眼睛,自然地说道:“以后可能会后悔吧,不过让我抛弃爸爸的话,我会更后悔。”
“可你想过吗,轮椅上的你会给他很大的压力,他肯定也希望你变得更好。”她的答案并不出乎聂明宇的意料。
“这我不知道,但是爸爸很爱我,我也很爱他。”贺丹丹想过自己会是个累赘,但似乎没有什么足够让她信服的理由和父亲分开。
一生都在轮椅上度过,自始自终受累他人,只是为了那一点“亲情”?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聂明宇对着手中的篮球叹息,突然觉得它像灌了铅一样重。
“爸爸足够爱我的话,就不会嫌弃我是个累赘。我会好好学习,用知识换来美好的生活,这样也很好啊。”贺丹丹朝着篮筐又投了一下,虽然也没中,但比上次离框更近了。
她的话语充满了学生的纯粹和天真,让聂明宇无比羡慕。
“每个在世上有牵挂的人,都愿意吃苦受累地活着,丹丹是这个意思吗?”林霁月上前抚摸着她汗湿的额头,替她拨开碎发,别在耳后。
“对,我们老师说,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着,爱别人才会收获双倍的快乐。”贺丹丹怡然一笑。
对聂明宇来说,那些从老师口中传播给学生的句子本应无聊又无用,如果是以前,他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心里。
但他回过头看贺丹丹时,看到了林霁月。他想到自己在遇见她之后的确感到很快乐。
蕾蕾学业有成,家人安康无虞,聂明宇的人生经历过一无所有到富贵荣华,他本是安然地沉浸在欲望与黑夜中,甚至隐隐期待刘振汉将他送进坟墓,结束这段荒芜孤独的人生。但是林霁月的出现让他突然有了牵挂的感觉,打破了他的坦然。
贺丹丹很快又投入到了篮球的乐趣中,聂明宇便退到一旁,把场地留给她。林霁月也来到他身边。
“这些天,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足够多了,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靠着场地边缘的半墙,下意识地抽出一支烟。
“少抽烟,对身体无益。”她伸出手,把他拿着烟盒的手压了压。
这样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聂明宇有刹那的失神,他木然地收回烟,再次看着她的眼睛:“如你所见,我的处境不好,可能会连累到你。”
她嫣然一笑:“连累我?我没有受过你的贿赂,也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你怎么连累?”
林霁月不擅表达,尽管她得知了很多事情,但很茫然。聂明宇的事就像一团乌糟糟的蜘蛛网,她无从捋清,甚至不能碰触。
“所有与我亲密的人都在劝我回头,你为什么不呢?”虽然他也不希望她那样说,但还是好奇。
“我劝的话,你会那样做吗?”林霁月的目光落在贺丹丹身上,语气有些虚弱,“你清楚后果,但还是那样做了。如果你一定要我表明立场,我会倾向所有为你好的言论。”
“你爱我吗?”他忽然问道。
“……我爱你。”虽然有一丝停顿,但她回答得很肯定。
“谢谢。”聂明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句话,脱口而出的。
但这两个字让她感到不悦。
经历过与骆铭的感情后,林霁月对待身边的人与事物的看法要比以前清晰一些,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和聂明宇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谢”两个字就像聂明宇为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沟壑。谢谢她的爱吗?她又不是施舍。林霁月觉得心口憋了股无名的闷气。
“我买了一只戒指。”聂明宇摸着口袋里盒子的丝绒触感,觉得脑袋一热,又一次脱口而出。
随即他觉得自己很蠢。
“给我的吗?”她愣了一下。
“我想给你的礼物。”聂明宇试图挽回这个错误的话题。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嗯。”他感觉她突然变得强势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送给我,我都不会拒绝。我希望是你想好了的时候。”
她率性地留下这句话,朝着篮球架下因推着轮椅捡球而累得气喘吁吁的贺丹丹走去。
聂明宇怔怔地望着她的身影,他忽然感觉到,她并不总是对他百依百顺地温柔着,她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却有着坚硬的主心骨。
☆、第二十八章 沉夕
聂明宇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的年轻人,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泊的气质,让人没来由地觉得舒服,亲近。
他凝视着这个人的时候完全能感受到蕾蕾为何会喜欢他。
颜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想拜托你。”聂明宇收回目光。
“拜托我?”
聂明宇看着脚下规整的水泥石板,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想请你,带蕾蕾离开天都。”
颜明看了一眼四周,街道上车辆往来,枯树垂垂:“我的确是要走的,不过,蕾蕾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吗?”
“我希望你劝服她。”
“天都市最近流言漫天,她知道你的处境很危险,在她心里,你很重要。”
“她对我也很重要,她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我希望你带她走,并且,好好对她。”聂明宇呼出一口白气,它们像烟雾一样浓厚。
颜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抉择的迷茫,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谢谢。”聂明宇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用她的户开的,你收下,以后,我这个妹妹就托你照顾了。”
颜明并不觉得自己能说服冯蕾蕾,但聂明宇态度笃定,于是他收下了卡。
这种处理后事般的感觉不好受,聂明宇驱车来到警局附近,给刘振汉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一趟。电话挂断,他想着抽支烟舒缓一下情绪,但手指捏到半个烟头,他又迟疑了。
他的手背仿佛还温存着那天林霁月制止他吸烟的感觉。聂明宇想了想,把烟放了回去。
刘振汉心情复杂地走出了警局,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后,径直穿过马路走了过去。他身后,几个警员担心且警惕地盯着他的身影。
凛冽的冬风呲拉呲拉地刮着,像在伤口上撒盐,刘振汉有些睁不开眼,只见聂明宇消瘦的身形靠立在车门边,双手插兜。
这是聂明宇这段时间唯一一次主动来见他,他隐隐期待他能够说些有用的话。
“我打算让蕾蕾跟颜明离开这里,我怕她不放心,所以想拜托你件事。”聂明宇开门见山。
“什么?”
“我想你去跟蕾蕾说一声,我的事已经解决了,叫她不用担心。”
“没问题。”这点小事对刘振汉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他看着聂明宇的眼睛,“除了这个呢?”
“没了。”聂明宇轻飘飘地说出这两个字。
“你自首吧。”寒风中,刘振汉的声音格外清晰。
聂明宇坐回车内,半摇下车窗:“为什么?”
为什么?刘振汉觉得自己的情绪快要爆发了,他一掌拍在车窗上,重重地说道:“聂家对我有恩,你对我有恩,我不希望看见你死!我们已经在提审张峰了,树倒猢狲散,人都是自私的,他不可能替你揽下所有罪证!”
聂明宇静如止水的样子与他的声嘶力竭形成强烈的对比。
聂明宇看着他的眼睛,想到他们奔赴战场的时候也是一个凛冬,漫天的雪花,霜白的世界,彼此冻得彤红的脸颊。
刘振汉也想起那片幽暗的丛林,敌人的炮火像飞坠的闪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张巨大的网,聂明宇挡在他前面,飞溅的弹片扎进他的身体,殷红的鲜血在墨绿的战服上沁出一团团渐变的黑影。
那是他们的少年。
“你总觉得你小时候受到的待遇不公平,是,你和蕾蕾吃了很多苦,但有这样经历的不止你们,那些事情不都过去了吗?别人可以忍,你为什么不愿意退一步?你在报复谁呢?”
“在学校也好,在部队也好,你处处比我强,比我优秀,老师喜欢你、耿连长也喜欢你,可你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听着刘振汉口中说出的话,聂明宇的脸上浮现自嘲的表情。
他和刘振汉的情谊始于从小的结识,又止于分岔的选择。刘振汉不懂他,完全不懂,他们就像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说着各自的语言,行着各自的轨迹,天南地北地生存着。
聂明宇觉得,自己仍然怀念着他们心意相通的少年时代,但也尽于此了。
他摇上车窗,车辆逐渐加速行驶。
三天后,码头。
冯蕾蕾仍然不情愿,她紧紧地依偎在哥哥的怀中,不确定的声音再次问道:“真的吗?”
“真的。”聂明宇轻轻拍着她的背,“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就去找你们。”
一旁的刘振汉把警帽拽在手中,配合着他的谎言:“是真的,蕾蕾,你放心吧。”
不远处,颜明看着那个被宠溺的女孩,露出了笑容。
“你不上和蕾蕾去道别吗。”他问站在自己身旁的林霁月。
“昨晚已经道过了。”林霁月说道。
冯蕾蕾和她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希望她和哥哥能够幸福。
“你会向她求婚吗?”林霁月问。
“应该会吧。”颜明的话总是听着像无心之言,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说服力。
颜明时常觉得自己足够爱冯蕾蕾,却无法完全融入她的家庭里,是偏独立的存在。某种意义上,颜明之于冯蕾蕾,和林霁月之于聂明宇,是相似的。
相似之处还在于别处。颜明第一眼看到林霁月的时候,感到一种同类人的熟悉感。林霁月亦是如此。
并未过多交流的两人之间,有种独特的磁场。
“如果有什么能救聂明宇,我觉得只有你了。”颜明像是闲谈一般。
“为什么这么觉得?”林霁月的笑容有几分会心。
“救赎一个人的关键是救赎他的灵魂,以前我见到聂明宇的时候,他的孤独里充满了厌世与绝望。但你出现后,他有了牵挂。”
林霁月没有说话,颜明继续说了下去:“一个人的生命有了希望,才会求生。对聂明宇来说,只有他自己求生,事情才会有转机。”
轮船发出呜呜的声响,碧海长天上,一束灰烟从船头喷出,在空中渐淡。熙攘的人群阔别家人,朝着登船的楼梯走去。
冯蕾蕾把自己对家人的嘱托和祝福都说了个遍,又对着刘振汉紧紧一抱。
“你们一定要保重!”她的眼中泛起泪花。
“你认为我能救他吗?”林霁月问道。
“我不知道。”颜明轻声说出这句话,朝着对他招手的蕾蕾走去,“祝你好运。”
码头的人与船上的人挥手互别,热泪盈眶。
聂明宇看向遥远的海平面,那里似乎延伸不到尽头,一轮红日正欲西沉,波影荡漾,像橙色的颜料倾洒在了海里。
☆、第二十九章 风雪
风起云涌的变化在这几天之内上演着,天都市处在同条祸船上的大人物们挣扎着结团自保,那熊熊的烈火正在逼近他们。
因疑似包庇与避嫌,临时市长聂大海暂时休假,在他的单独病房上。
林霁月踩着瓷砖地面的浮灰走向阳台,鞋跟在底面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她打开紧闭的落地窗,寒风扑面揉到人的脸上,她有些瑟缩,但还是踏进了阳台。
漫天飞絮般的细雪,轻若无物地乘着风带远行,晶莹、纯净,在枝头缀成琼花,在地面落成霜迹。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让人猜不准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是白天。
林霁月伸出冻得彤红的手,去接那些雪花,它们落在她的手上,留下密密麻麻地轻微刺痛。
“太冷了,回来吧。”聂明宇沿着她的脚印走了过去,他们的脚印重重叠叠、交织覆盖。
林霁月没有想回到室内的意思,于是他只能伸出双臂,从后面把她抱进怀里。她的腰很细,细得仿佛易折。
“喜欢这里吗?”他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普通的房屋布局,周围的环境也是简单的树与楼,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如果一定说有,那可能是因为坐落于离市区不近不远的黄金地带,价格有些离谱,但这不算什么。
林霁月只是简单地回应:“还可以。”
“你以后可以住在这里。”只要她愿意,这栋房子就属于她了。
风把她的发丝吹乱,冰冷的手指拨开那些如海藻般摇曳在眼前的头发。林霁月看着自己的手,酡红的颜色在指节处尤为明显,它们在风里渐渐流失知觉。
她的意识似乎也要跟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