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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就是觉得,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暮秋时节,人也已经……老了。”他将手揣回兜里,目向远方。
“老?”她诧异地打量着他,随后嗤笑道,“你才三十几岁,报纸都说你青年才俊,你在担心什么呢?还是说你觉得我……?”最后一句颇有调笑的意味。
“不,你看起来跟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得到她这样的评价,他的心情好受了许多。
“蕾蕾怎么样?”她提到了他的妹妹。
“在美国留学,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开心。”
“你们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她精明的目光从他不自觉扬起的唇角中读出了这样的结论和感慨,不过随即又垂下一抹阴霾,欲言又止,“真好啊……”
“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想起她的父亲在□□时死于乡下。
“……我妈上个月走了。”她背过身去,依旧望着远景的树木,低沉的声音诉说着,“胃癌晚期,一直不愿意做化疗,难受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火辣辣的,我就刨些冰块放在她舌头上压一压火气,不过也什么用处。”
他这才意识到之前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竟是这样。
“对不起。”他懊恼自己问了这样的问题。
“没事儿,看淡了。”她轻松地说道。
这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他正准备打破的时候,有人先了一步,不过并不是她。他的余光瞥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走来,他本不想理会,但檀山观里没有那号宽大的人。
他叹出一气,眉宇中闪过厌弃的神色。
“聂总。”龙腾集团的副总张峰凑近了才看到聂明宇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
“你肯定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我就先告辞了。”她“识趣”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准备离开。
“你在图书馆上班是吧?”他本想问她的联系方式,但问出口的还是这句。
“嗯。”她应声之后顿了顿,看了一眼张峰,最后还是匆匆离去了。
聂明宇掩饰着自己流连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对张峰问道:“什么事。”张峰紧张的神色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咱的车叫海关扣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比较慢热呢,希望大家喜欢~
☆、第三章 女孩
这些天的厄运像连绵不绝的雪花堆积了起来。那两个手脚不干净的□□的事还没有完全解决,匿名信的案子还如落叶在水面打着转漾,新上任的缉私科科长贺清明又扣下了那三十八辆奔驰车。
他已经给了张峰两天时间尽快处理贺清明与匿名信的事情,三十八辆走私车,事情一旦捅出去,整个沿海都要抖三抖。
更加糟糕的是来调查匿名信的人:刘振汉。
聂明宇察觉到一种意味深长的压迫感,就像外头灰蒙蒙的天气。他眉头一皱,嫌恶地合上了窗帘。这样险峻的情况以前也曾经出现,却没有一次是这般诸多巧合碰在一起的,他觉得其后有某种深刻的原因,本想去檀山观静心捋一捋思绪,又偏偏遇到了十几年没见的人。
他坐回了书桌前,伸手拿起一本未读完的诗集,潦草地看了两行之后,只觉得胸口更加沉闷,于是索性把书页搭在了自己脸上。书本中独特的气味在他的鼻尖盘旋。
他想起那段遥远时光,童孩时期。有关那个时候的记忆也是灰扑扑的,荒芜,惨淡。仿佛到处都是灰泥,人们的衣衫上都是陈旧的痕迹和斑驳的印子,生活是没有漫无目的的。
他的父亲聂大海被撵去下乡当知青的时候,隔壁搬来了一户姓林的人家。听闻那家的男主人跟聂大还是同一批下乡的人,两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并当即决定将妻女安排到一处,两家人好互相照应。
于是聂明宇第一次见到了林霁月。实在是一次很普通的会面。林家的女主人带着她的女儿来串门的时候,由于同样悲痛的遭遇,两位女主人之间迸发出的情感比她们的丈夫更加深刻,被打开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泄出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苦涩洪流。
林霁月只在母亲身旁呆了一会儿,两个女人完全沉浸在了诉苦的情绪中,小女孩颇觉无聊,便偷偷离开了母亲的身旁。她来到院子里,看到聂家的儿子正在土堆上坐着,手上好像用草编织着什么。当她走近的时候,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友好和善的样子,反而加快了手速,隐约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聂明宇编完手中的草雀,侧头正看到女孩儿聚精会神的眼睛,她不吵不闹,聂明宇踌躇了一会儿,见女孩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草雀上,便试探性地把东西递了过去,女孩果然接过。
聂明宇起身朝屋里走去,他看到床上妹妹睡得正香,于是蹲下来将手臂搭在床上,再把头搁在手臂上,这样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替妹妹揶了揶被角,他再度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只见那女孩背对着自己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手上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别不是把自己的草雀拆了吧。聂明宇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冲上去,却见到自己的雀儿好端端地停在她的脚边,而她手中正飞快地编着一只新的草雀——正是模仿他的编法。
那一刻,他对这个女孩有了难以忘却的印象。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个聪明乖巧的女孩收获了聂明宇的妹妹冯蕾蕾的喜爱,两家人的关系由上至下达到了严丝合缝般完美的程度。
“明宇,她好像不爱说话,你说她是不是脑子……”刘振汉看着一直安安静静跟在身后的女孩,脱口而出这句话。
聂明宇没有回答,冯蕾蕾却急了:“振汉哥,月姐姐不是傻子,她会说话,只是不跟你们说话。”
刘振汉撇了撇嘴,心里却嘀咕着女生就是麻烦。冯蕾蕾赌气似的甩开哥哥的手,跑到了林霁月身边,聂明宇皱了皱眉头,略有不悦。这个女孩让他既好奇又提防,他总感觉女孩的聪明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会抢走自己的东西。
烈日炎炎,四个孩子漫无目的地来到了一棵大树边,在阴凉的地方歇脚,这一片宁和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地路过时,瞅见了树底下的几个人,聂明宇和刘振汉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林霁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矛盾的存在是旷日持久的,孩童的矛盾比大人更多几分无畏和坦荡,是一种原始的欺压与对抗。
聂明宇和刘振汉一如既往地挡在女孩子的面前,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女孩子。不过不同之处并不仅限于此。当林霁月弄清那些找茬的痞气男孩是在欺负知青家庭的孩子时,她站了出来。
“□□说过,所有人民都是亲人,知识青年是下乡去进行再教育的人才,你们欺负他们的孩子,就是在欺负亲人,欺负对国家有用的人才。”狡黠的光芒从女孩眼底闪过。
男孩们被唬得一愣,他们从大人口中知道□□是伟大圣人,知道□□说过很多圣言,但这话从一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出乎意料:“什么亲人不亲人的,你们这些小资产阶级,成天想着享受……你们是阶级的敌人!”无疑伟人的话起了震慑作用,他们磕磕巴巴地想用同样的话反驳。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是资产阶级了?我们享受什么了?□□说过,凭白诬陷别人是最可恶的,都该坐牢!你们想清楚再说话!”
“你胡说!□□才没有说那些话!”
“那你去翻你妈的红本子,你问问她,□□有没有这样说?”
女孩的咄咄逼人气势汹汹,几个毛孩子纷纷急出了一身汗,女孩身上仿佛闪耀着某种庇护的光芒,逼得他们不敢动弹,本来手中准备好的石头也迟迟不敢朝树下丢去。他们在太阳的光辉中挨出了淋淋的汗水,最后也没能冲破那无形的防线。于是,他们丢下了石头,一边咒骂着,一边飞快地离去。
“□□真说过那样的话吗?”冯蕾蕾懵懵懂懂地问道。
三个孩子都好奇地看向林霁月。林霁月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神秘地眨了眨眼。那笑容仿佛有种特别的魔力,聂明宇觉得自己心头有什么东西扑腾扑腾的。
“噢,我明白了,你说的都是假的,□□没说过那样的话。”刘振汉双手一拍。
“月姐姐,你胆子真大……”冯蕾蕾本想说这是撒谎,但说出口却换了个说法。
“没想到你平时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还挺能说嘛。”刘振汉觉得新奇。
“他们被一两句话震到了,说明他们根本就是纸老虎。”林霁月笑道,“□□说过,没人应该承受别人的欺负。”
“这话也是假的。”
聂明宇说完这句话,大家愣了一下,随即都哈哈笑起来。
☆、第四章 她的名字
聂明宇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司机告诉他已经到了。代理市长聂大海的家是一座独栋老房子,静默倨卧在夜色之中。聂明宇走下车,一阵萧瑟的夜风吹得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张峰随手关上车门,脸上堆笑地给他递上几袋包装精美的补品:“好不容易回趟家,得带点什么不是。”
聂明宇笑了笑,以示赞同他的细心,接过了东西,走进了独栋里。温暖的灯光确实很有“家”的味道,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子俩打了个招呼,聂明宇走上楼去。
惯例姓地来到书房,聂大海在书桌前严峻的神色已然表明这位父亲有话对自己的儿子说。于是,意料之中的诘问开始了,无非就是匿名信、走私、公司之类的问题。
“不会有任何问题。”聂明宇一再强调这一肯定的论调,他扮演着一个尽善尽美的谦逊儿子的形象,语调平和。
父亲眼中的凝重和担忧,到底是在关心儿子的安危呢?还是在关心他自己的仕途?聂明宇好整以暇地参详这位老人的神态,脸上云淡风轻的意味更甚了。
随后张峰打来电话,传达新上任的缉私科科长贺清明的突破口已经找到了的消息:他的女儿患有先天残疾,没有高中愿意录取。聂明宇轻车熟路地拨通了父亲的秘书电话,拜托他以市长的名义同教育局协商,再由龙腾公司出资赞助。
一系列行为简单而轻松,聂明宇挂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
“妈,以前的东西都在阁楼上?”
“都在呢。”母亲不解地看向刚从楼上下来的儿子,“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聂明宇轻轻应了一声,母亲望见他的背影伴随着沿途的灯一盏盏被打开,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能说出口。她想到阁楼上堆积的灰尘,心里有些担忧。
聂明宇取出随身带着的口罩,走进了阁楼。只有一只简易的灯泡照亮这块幽闭的空间,空气中朦胧一片,灰尘的味道穿透口罩进入他的肺里。他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翻动起那一堆堆老物。
父亲的旧书,家里用旧的废品,蕾蕾小时候用过的画笔,各种各样关于这家人的回忆都浓缩在这二十平米中。聂明宇循着记忆在一个狭窄的角落中找到一只箱子,他拂去那层厚积的灰尘,箱子上是他熟悉的图案。箱子里是他中学时代的书本,几件旧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他取出其中一个小册子。
他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随着情绪的波动,吸入的粉尘也多了些,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周遭沉寂已久的空气随着这剧烈的声响不安地震动起来,搅弄出混浊的色彩。
“你没事吧?”母亲担忧地来到阁楼门口。
聂明宇将册子揣在兜里,强撑着身体,快速离开了这里。快速的关灯关门后,阁楼里的世界再次回归黑暗的沉寂。
孟琳也来到家中后,母亲便把准备好的饭菜摆出来了。一家四口久违地再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晚饭。母亲一如既往地唠叨起两人还没有生孩子的事。孟琳的脸上的笑容有些为难,聂明宇另起话题提起了刘振汉调查匿名信的事情。
“亏他们想得出。”聂母忍俊不禁。
“可外面总在传,说他是个铁面包公。”孟琳搭话道。
“包公?大刘长得确实挺黑的。”聂母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她心里,刘振汉还是那个和自己儿子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过的孩子,比亲兄弟还亲些。她想着刘振汉来聂家调查时会带上可爱的亮亮,自己的亲孙子没个着落,只能把无处安放的情感放在大刘家的亮亮身上了。
聂明宇匆匆吃了饭,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准备离开。孟琳不甘地看着他的身影,失落总是毫无悬念地降临在自己身上,那个男人,她的丈夫,从未施舍过她一丝温存。
聂明宇并未在意自己的离开给别人带来了什么。坐在车上,他拿出古旧的小册子,翻到夹着两封书信的那一页。
是在幽暗潮湿的中越边境那片森林中,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望着故乡与明月,取出怀揣着那两封书信,一遍又一遍地看上面的每一个字,那黑色的笔画在他手指间放大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河流,向着不同的方向坚定地奔涌。
上次和林霁月重逢是在他十五岁,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是他参军那一年。在他那被同龄孩子欺负的童年,林霁月并没有参与太久,因为不久后便传来林父在乡下身染重病去世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