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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久后便传来林父在乡下身染重病去世的消息,林家母女收拾东西回到老家安葬家里的顶梁柱。
林霁月走的头天晚上,那夜的月亮并不去最具美感的弯月和满月,那种不规则的形状,将人的沮丧没来由地放大了。
林霁月在泥土上划出一个聂明宇不认识的字,上面一个“雨”,下面一个“齐”。林霁月告诉他,这个字念“jì”。
“霁,是雨雪后天晴的样子,代表光明。我的名字取自成语‘霁月光风’,是说人的品行光明磊落。”她抬起头来,郑重地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聂明宇看见那双眼睛里闪耀着莹透的光芒,纯净得没有一丝阴霾,在灰暗的世界里,那似乎是唯一清晰明了的东西。
她的名字。
这个小女孩的身上有着不同于其它孩子的气质,如同宝石一般,灵动又珍贵,不流于俗套,又不孤立于外——这是后来他见到各种宝石时领悟出来的。
聂明宇知道这个女孩和自己之间似有种不可名状的默契。聂明宇回头看她时,她也有所察觉似的抬眼看来,有时两人什么都不说,却能顿时明了对方的想法。他心中有一种依依之情,但无法表达,也许两人对视着,能一如既往地领略到?
从此,天上的月,地上的河,夏日的蝉鸣,落地的草雀,一切与那夜有关的记忆,都同“霁月光风”四个字一起烙上了聂明宇的心头。
☆、第五章 冰窟
时光不等候离别的人从伤感中脱身而出,任性拖拽着他们飞速前行。1979年,神州大地的边境发出的震荡让全中国陷入忧虑中,战乱似乎一直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的附近徘徊飘荡,勾出人们心底深沉的恐慌。
那年聂明宇十五岁,刘振汉十六岁,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向着红旗宣了誓,即将一同奔赴遥远的边境。痛苦折磨着两个家庭。好不容易挨过□□,又逢战事,生活本该有的节奏霎时乱了套,前途凶险未卜,每个人都是茫然的。
新兵蛋子们统一在汇城集合训练,为战事做准备,那是一个严寒的深冬,冰雪漫天。
聂明宇望着灰色的天空出神,这样的天气从他们来时便一直持续至今,有大半个月了。他想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雪霁天晴,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太阳。从父亲的书里,他记住了一句:“雪霁花梢春欲到。饯腊迎春,一夜花开早。青帝回舆云缥缈。鲜鲜金雀来飞绕。”这是他渴望的鸟语花香的春天。
“明宇,你看那旁边是冰窟窿,我怕……”刘振汉的声音拉着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别怕,你放心去训练,有我在。”
两个少年脸上露出互相宽慰的笑容。隔着一条宽大的河流,岸边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裹着绿色棉袄的少年兵们,脸上被懂得通红,与发白发乌的唇描绘出严冬的颜色。
广袤的河面结了厚厚的坚冰,光洁的镜面与斑驳陆离的冰碴杂乱地交错延展,对岸的高树笼罩在霰雾寒烟之中。
浅滩上,老兵扯着嗓子训练新兵们如何行动,聂明宇闭上眼,似乎能听到就近冰面传来遥远的轰鸣声,韵律的厚重仿佛来自浩瀚的远古,幽远深邃。那是人踏在冰面上的声音,每一脚都带出细碎的冰渣子。
突然,一道巨大断裂声伴随着惊呼打破了聂明宇的思绪,他睁开眼,看到一阵骚乱的人群。教官大声呼喊着一个名字。
“刘振汉!”
聂明宇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滞了一下,随后以疯狂的节奏猛烈地跳动起来。那一刻,他耳中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他疯狂地扒开阻挡冲进人群。老兵正把少年们纷纷驱逐到岸边,聂明宇看到冰面上有一个深深的窟窿。
“别过去!”老兵扯破了嗓子想要阻止他。
聂明宇甩开厚重的棉衣,义无反顾地扑进了冰窟窿里,跃进了这片河流的血盆大口。刺骨的河水瞬间把他吞噬进自己的身体,聂明宇感觉有无数的刀片划割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似乎要把自己撕成碎片。
不能失去最重要的朋友的信念让他在河水中睁开了眼,幽深的蓝色像死神吐出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飞离了人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他还是拼命沉下去,沉下去,去拉住水底的那团挣扎的人影。
聂明宇感觉自己在冰河中挣扎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重新将头探出光明的水面时,呼啸的风带走了他全部的五感。老兵粗糙的双手把他们拉出水面,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聂明宇失去了最后一点残存意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平生所见的所有的事物通通堆叠在一个世界里,喧闹,繁华,那些他见过的人,熟悉的,陌生的,都如游魂一般飘荡在四周。他梦见这个繁荣的世界逐渐走向湮灭,寂静的黑暗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当他再度苏醒的时候,他先是感觉到身体上带来的巨大痛苦,那种仿佛全身都被碾碎重新熔铸一般的陌生感,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恢复一点人类的理智。他迷濛的双眼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鼻子嗅到空气中有医院里的药水味道。
然后他记起那冰冷的河水,记起刘振汉。他想活动一下身体,周遭的疼痛之余他才发现身旁好像有个人趴在自己的床边。他扭头看到女孩子的长发。
他并不知道那女孩是谁,起初他迷迷糊糊中以为那是蕾蕾,后来又一想,自己和蕾蕾已经隔了几百里。她没有穿医生护士的白衣服,上半身是极其普通的白兰碎花图案的棉服。女孩趴在床边似乎睡着了,聂明宇只能看见她头顶一个小发涡,她大概是编着两个麻花辫吧。
他的动静惊醒了女孩,女孩把脸从双臂中抬了起来,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她的左眼下有一颗黑色的痣。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聂明宇的脑海里划过三个字,还没待他来得及回忆与这三个字有关的故事,简单的音节就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了。
“林霁月?”他的声音很嘶哑,说完之后他感觉肺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几个字扯动着,顿时一股冲动让他呼吸不畅,脸涨得通红。
“聂明宇,你怎么了?快来人啊!他醒了!”少女惊慌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那就是他和林霁月的第一次重逢,十五岁。
聂明宇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猛烈地咳嗽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天旋地转。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赶到了房间,帮他顺着背。此后这样的咳嗽也一直陪伴着他,折磨着他,他从未为自己救刘振汉的行为后悔过——他想。
这样剧烈的咳嗽一直持续了很久,耗尽了聂明宇所有的力气,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人,少女关切的神色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六章 躁郁
? 幽静的茶馆里,服务生端着雅致的茶具走进昏暗的雅间。
? 房间里,只有方形茶桌上方悬着一根长条的灯管,洒在服务生奉茶的动作上。聂明宇拉开半幅窗帘,落地窗外套的霓虹照出一张清瘦俊雅的脸庞,他转身回到座位上,说道:“跟你们孙老板说一声,暂时别放客人了。”
? 服务生起身应道:“哎。”随即退出了房间。
? 市委秘书长黄盛疾步走进了咖啡厅,轻车熟路地进入雅间,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宁静:“小聂,不好意思啊,临时有个会议耽搁了一下。”
? “没事儿。”
? 黄秘书坐了下来:“找我有急事?”
? 聂明宇低头拨弄着zippo的开关,火口不时处窜出橘黄的火苗,他的嘴角勾出浅淡的弧度,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香烟盒:“有个事儿,我想你得知道。”他取出一根香烟,衔在唇间,“那批车让人扣了。”
? “这事儿我也是刚知道,怎么会呢?”
? “缉私科新来的科长,认识吗?”聂明宇吐出一片青烟,烟雾与香气缭绕在他周围。
? “贺清明?”黄秘书若有所思,“那个年轻人啊……”
? 聂明宇抬起带着些许试探的眼神,两人的视线对接,都露出玩味深邃的浅笑,黄秘书眉头微皱,有些为难地叹道:“我再想想办法吧,这事儿,可有些难办啊……”
? 聂明宇嘴角的弧度深了些,随后又恢复如常,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在手边的烟灰缸中杵灭了香烟猩红的火点。伸手揣回一旁的打火机,预备起身:“你知道就好了——公司新印了一批台历,我放你车上吧。”
? “诶,不用……”黄秘书谦逊地伸手欲止。
? “老规矩,我自己来。”聂明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桌上拿起黄秘书的车钥匙,对着窗外摁下了遥控,黑暗中一辆汽车的尾灯闪烁,“你过几分钟再走,好吗?”
? “嗯……”
? 车辆在迷宫般的城市街道中穿梭,今夜的空气中漂浮着氤氲的寒气,四五个嬉笑的大学生准备穿过马路,疾驰的凌志车从他们眼前飞速掠过,一个衣衫单薄的青年裹紧了外套,打了个寒噤。
? 凌志车上,聂明宇想起今天下午自己正在剧院里与中学同学练琴,张峰的下属芮东兴突然来到,说张峰已经去找贺清明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败掉了聂明宇的兴致,所以他才会急着约见黄盛。
? 他知道张峰去找贺清明无非是想一人承担所有的罪名,但也清楚张峰是在逼自己动用关系尽快处理这件事。龙腾上下,只有聂明宇是众多关系的纽带,是唯一的领导。他从不怀疑张峰的忠诚,但刀刃上的行走也让他时刻警惕着每一个人。张峰也清楚这点,这场上下级的关系除了契约,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 回到家中,大厅的灯亮着,却空荡荡的,楼上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他知道孟琳回来了。聂明宇解下手套,想着今天的那些繁琐之事,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看到餐桌上孟琳的笔记本电脑亮着,于是坐了过去。
? 电脑上设有密码,聂明宇随手敲入了孟琳的生日,接连试了几次,电脑的蓝屏都没有消失,他顿时腾升起一股困惑。他思索片刻,输入了另一串数字,这次,电脑打开了。
? 他一眼便看到桌面上一则为“龙腾集团”的文件。他移动鼠标,点开,赫然满目的数据表格,皆是龙腾近些年的运营账目。隐秘的怒火窜上他的心头,他的脸庞上笼罩起可怕的阴霾。
? “明宇,你回来了……”刚从楼上下来的孟琳惊喜之余见到男人桌前的电脑,心下顿时一沉。
? “你的电脑中病毒了。”聂明宇高扬的声调里尽是嘲讽,“你留着这些东西,是想帮我?还是害我?”
? 孟琳迎着他阴冷得如极地寒冰般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嘴唇也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明宇,我想我们可能有误会……”
?
? 他倏地起身,孟琳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聂明宇已不由分说地将她摁在刚才的椅子上,指着电脑上的东西,淡淡地说道:“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我的妻子。”最后那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 孟琳的大脑搅成了糨糊,冷汗沁湿着浴袍内的绒毛,她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是狼的利爪。她知道他最痛恨背叛,也知道他的手段,正是那样永远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
? 聂明宇走进夜风里,他的烦躁仿佛被这场事件催化得更加激烈,在身体里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吸了一口凉风,打开车门,宣泄般地驱驰在宽阔的马路上,街边的霓虹飞速地向后坠去,流火刷出艳丽的锦图。
? 他来到了市图书馆。这座庞大的城市公共建筑早已在沉寂下来,一丝灯光也没有,仿佛隐匿在了无边夜色中。聂明宇望着漆黑的建筑,思绪又开始翻飞。
? 1979年冬。
? 林霁月坐在他的床头一边吹着滚烫的稀粥,一边说道:“我妈在医院里做事,我听医院的阿姨说有个新兵为了救朋友跳进冰窟窿里了,我想见识见识是怎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么英武,就想着过来看看。”
? 自己这副瘦弱的身板完全配不上“英武”两个字,聂明宇想笑,但肺部压着的隐隐作痒的部分让他只能在表情上有所变化。林霁月舀上一勺粥,喂进他嘴里。
? “我当时看到你的脸就觉得眼熟,然后缠着医生问了你的名字,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 意料之外的重逢让聂明宇有一肚子的疑惑,他首先问道:“你这些年……怎么样?”
? “还行吧,我跟我妈在姥爷家住了几年,姥爷前年走了,现在又只剩我们母女俩了。我妈当了护工,工作忙,我在附近的学校里念书。这仗打起来,书都念不安稳。”林霁月说得很平淡,似乎这些变故已经不算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小强迫症,有时候会回改之前的文~
☆、第七章 握住的手
“可是,你为什么趴在床边睡着了?”聂明宇问出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林霁月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左右飘忽的眼神透露她的大脑中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聂明宇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孩秀丽灵动的模样在他的眼中像一只停驻花蕊的蝴蝶。
林霁月眨了眨眼睛,抬头迎着他的眼神,她迟疑地伸出左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