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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缘觉惊愕道:“这声音,是哥哥?”
“是我。”李声闻自墙外应答,“我来看看你。”
李缘觉深吸一口气:“自泾川龙患,已有十年过去。你从未回过长安,更以死相挟教我不得出长安半步。可是今日,你又回来了?”
李声闻好整以暇道:“芙蓉园外墙即是长安东城墙,我在墙外,未入长安。七郎,你一切安好?”
“我好得很,美人在怀,美酒盈池,逍遥得万物皆不见。”
墙外沉默半晌,李声闻才慢慢说道:“七郎,我有话问你。韦云台是否是听你命令,前去斩龙骨夺龙髓?”
李缘觉想也不想:“我和韦云台只是酒肉之交,谈不上命令不命令。我不出长安,不知他的行动。”
“但长安传言,韦云台四处搜集龙髓,皆送入你的玉楼。”
“既然哥哥也知是传言,何必问我?韦云台送进玉楼的尽是美酒——叶天师也是。所谓送龙髓入我府中,只是因为我前日喝了叶天师送的千日醉,沉睡不醒,那韦云台小题大做四处找‘洞庭龙髓’救我,才有了那些风言风语。”
李声闻恍然大悟:“是这样么?”
李缘觉委屈道:“你还是这样,只有听说我闯祸了才会来看我。那‘洞庭龙髓’只是颗真珠,除了格外明亮没有别的长处,我是酒劲消退自己醒来的。跟什么龙骨龙髓哪有半点关系?”
李声闻好言安慰他:“是我错怪你了。但是还有人说韦云台手中拿着一颗龙祖断牙,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么?”
“龙牙?”李缘觉冥思苦想,“不错,我从大明宫内院里面找出来一根,原本是观舞时合拍击节用的,后来我觉得不趁手,就随手赐给韦九郎了,他似乎是削成匕首随身佩戴。不过四海进贡奇珍不可枚举,那龙牙没什么稀奇的。”
李声闻道:“原来如此。”他顿了顿,又问,“你嗓音暗哑,可是受了风寒?”
李缘觉尴尬地回答:“我才起身,自然嗓音低哑,不碍事的。哥哥呢?”
“才起身?”李声闻笑道,“这不是日上三竿了么?你昨夜醉得厉害?”
李缘觉恼羞成怒:“是你来得太早,看铜漏的水,应当还不到寅时。”
李声闻感慨道:“长安寅时的天光,竟如午时那样烈,莫非是龙气过盛?”
李缘觉道:“别管那些了,我这有上好高昌葡萄酒,哥哥不来与我共饮么?”
“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启程了。七郎,千万珍重。”
李缘觉听了这话,忽然大发雷霆:“你我十年未见,你连面都不露就走!我们下次再见,莫不是要来世?”
李声闻道:“七郎,你还记得我们出生时,祖母身边的方士说过什么么?”
“‘此二子合则为日’。”李缘觉一字一句重复道,“那又如何?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他说的话谁会当回事?”
“圣人会记得此事。”李声闻低声道,“我侥幸还阳后,是圣人亲自写来手书,命我永不可入长安与你相见。七郎,圣人如此忌讳你我,我们若是相见,你必定面临灭顶之灾。”
李缘觉啐道:“谁在乎?我现在就想越过这道宫墙见你。”
李声闻笑道:“你记得我写的信罢?你若出长安半步,我便立刻自裁。七郎,你是精通奇方,可若是圣人集十二楼之力捉拿你我,即便是我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只有等他寿命耗尽,你我才能重聚?哥哥,我们明明是一同来到凡间,为何却要老死不能聚首?”
李声闻没有回答,李缘觉悻悻靠着宫墙坐下,捞起肩上翠鸟,五指一动,鸟儿就变成了通体青蓝的美玉。他把玩着这鸟儿,低声道:“好,你走罢,总有一天你会自己回到长安。”
“七郎?”李声闻未能听清他的低喃,唤了他一声。
李缘觉刻意笑出声,随手摘下一片树叶,丢入曲江:“这个请你一定带好。总有一日用得到。”
那叶子顺着曲江御沟,悠悠荡荡流出宫墙,被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拾起。
它已凝为澄澈的玛瑙,叶片上以深红刻痕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叶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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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御沟红叶》
书生:李声闻
宫女:李缘觉
李天王:????
第126章
虽然与李七郎的隔墙相会不欢而散,但李声闻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神伤。他在宫墙外只伫立了半刻,等到墙内窸窣衣料声渐行渐远,便回到灞桥搬走了羽衣天女的屏风。那偌大的屏风到他手中,就如书页般柔软易折,被他细心叠好装进了小小的书箱,连嚷着要赌藏钩戏的屏上人们也被封住了嘴,不再出声。
李天王挂在书香一角,比前两天刚见过宜生时更似死蛇。
李声闻怜悯地把他收进怀里,轻声安慰道:“不要想了。她或许也有苦衷,是原谅还是复仇,你随心而行就好。”
“一边是阿娘,一边是阿耶和手足,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会遇上这样的事。”
“世间至亲虽有血脉相连,却并非全都齐心,我也是如此。”李声闻道,“天王,在芙蓉园外,你可嗅到什么奇异的味道?”
“不就是一股鼎盛龙气。长安八水环绕,人间帝王又正当壮年,龙气冲天也不奇怪。”
李声闻单手托着他,另一手将书箱扣好:“可是长安八水尽失其龙,又有羽衣天女说,韦云台借龙牙四处窃夺龙髓。或许是他将龙髓带入长安,致使长安龙气盘踞。”
“要不我替你去看看?”李天王有气无力地提议。
李声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算了,我不知韦九郎和七郎在打什么主意,长安又发生了什么,你孤身贸然闯入怕着了他的道。可惜我不得入长安……”
“就为了李七郎?他还不懂得你的苦心,怪罪你不去看望他。”
“七郎年幼时不得祖母欢心,又无父兄母亲教育,圣人继位后他一朝封王,难免从此娇纵放旷一点。我当时不敢违逆祖母皇命,对此袖手旁观,亏欠他不少,如今只想尽我所能补偿他一些。”
“但是若是我,为了活命,被亲生哥哥锁在鸟笼里,也未必会觉得愉悦。”李天王闷声道。
李声闻浑身一僵,过了一会才喃喃道:“你说得是,可七郎又是锦绣绮罗堆出来的长安长大的,他本就生在笼中,离了这金雕玉砌的华笼,他活不下去。”
李天王不以为然:“你不也是锦衣玉食的郡王来着,你活得了,他怎么活不了?”
“因为我生来就知自己为何而生,也知道我终归不是长安王侯,不是红尘中人。”
“你是说,你从小就知道,你会嫁给我,要做泾河龙宫之主?”李天王突然来了精神。
李声闻哑然失笑:“你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怎么一说起这个就高兴起来了?”
“昨日之日不可追,比起改不了的事,还是考虑下终身幸福比较实在。”李天王立起上身,顺着他的衣襟爬上他的肩膀,“你看钱塘君受人利用屠戮我亲族,我还不是揍了他一顿就放过他了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打不过他?若是你能杀得了钱塘君,恐怕洞庭湖钱塘江早就被你掀翻了……唔!”
“我是君子肚量,明辨是非。”忽然变成人形的李天王偷香成功,趁吐息间断断续续说道,“若是我听到妹子女侄受人欺辱,也定要杀死对方出气。钱塘君不辨青红皂白,是他一人之罪,我只待来日手刃钱塘君,重罚羽衣天女,就算不负宜生和哥哥们了。”
李声闻推开他使劲凑上来的嘴唇,别过头深深吸了口气:“那我们还不快追天女去?时间久了,她血迹干涸,我们就寻不到她的去向了。”
李天王不情不愿地想要再啄一口,墓道里却突然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惊得李声闻低头从他胁下钻出,匆忙整理衣冠。
“殿下,天女的弹丸有异,这位郎君的伤情况凶险。”
随着这句话,燕秋来举着只游隼闯入墓室,他满头大汗,全无平日的克己端方。
见到荆白凄惨的模样,李天王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他的烧伤和被李天王抓咬的伤都还未愈合,一侧翅膀上又添了伤病:他的半扇羽翼都覆盖着白色的蜡壳,看不见原本羽毛的痕迹,而这蜡壳还在以明显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李声闻问道。
燕秋来道:“就在刚才,荆郎君的半条手臂从被弹丸射中的地方开始,都变成白蜡,无法遏制且越来越快。”
李声闻从袖中抓出刻刀,小心地在羽毛边缘刮下一点白蜡来,轻轻一嗅:“这蜡有股香味,似曾相识……”
李天王把他的手拉过去闻了一下,笃定道:“是任朽生的花香味。”
“任朽生是无启人,天女又承认他为其所用,莫非那弹丸就是无启骨制成?”
无启人善于逆转生死之气,若是他们的骨头,或许可以吸取生者之气,将其化作死物。九死城城主药遮罗,就是利用任朽生的半副遗骨胡作非为,将苏都匿识人生气抽走,使其变为不生不死的怪物。
李天王狐疑道:“在苏都匿识看到的被抽走生气的东西,可没有变成白蜡的?”
“蜡……我们之前在赤山村,倒是看到过这样的白蜡。”李声闻若有所思道,“你还记得么,那道人点起这样的白蜡,摆成一只眼睛,就抽出了赤山龙脉生气所钟的龙髓。”
他忽然变得面如金纸,喃喃念道:“眼睛,蜡烛,无启,龙骨,生死之气……和七郎?”
“殿下,荆白郎君的伤势愈发恶化了。”燕秋来出言提醒。
就在李声闻出神之际,荆白的翅膀已经全部被蜡壳覆盖,直至根部。
李声闻如梦初醒,带着点茫然和恍惚,从书箱里翻出五色丝线,十指翻飞,极迅速地打成一条长命缕。他将这五色丝缕拴在蜡壳和游隼羽毛的交界处,道:“如果是无启骨入体,便是无启骨在释放浊恶死气,吞噬生气。这长命缕能遏制死气,暂时延缓白蜡扩散。但若要根治,还需昆仑山上的金蚁,啮食无启之骨,不然不出三月,荆白郎君仍会生气枯竭而死。燕楼主,我们兵分两路罢。”
第127章
“虽说兵分两路,没想到羽衣天女也是往昆仑逃去的。”李声闻坐在龙脊上感慨道。
燕秋来忧心忡忡地盯着荆白身上缓慢扩散着的蜡壳,没有回话。
长命缕虽然延缓了白蜡的生长,但半日过去,这蜡块依旧覆盖到了荆白背上。燕秋来的声音里都带上了苦涩:“荆白郎君为了帮我偷龙髓,烧伤眼睛;又为保护我受伤至此,我实在愧疚难当。”
游隼口吐人言:“那都是我自愿做的,我情愿承担苦果。何况,真正有愧的是我。”
“郎君与我素不相识,却鼎力相助,何来愧疚?”
荆白欲言又止,李声闻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提醒道:“燕楼主,你把那长命缕换换位置,要让它始终挡在白蜡之前。”
燕秋来依言重新系好长命缕,龙脊上一时又陷入沉默。云上风吹在脸颊,如刀锋般锐利,李声闻却乐在其中,眯起眼睛俯瞰着云缝间闪过的山河万里,提议道:“看来路还远,不如燕楼主奏一曲阮咸,我以箜篌相合……”
“李声闻!”他们身下的青龙咆哮起来。
“顽笑而已,天王这么辛苦,我怎么好拂弦取乐呢?何况燕楼主也没这心情。”
燕秋来道:“殿下,臣只想知道,羽衣天女所怀的阴谋是什么,臣能为殿下做什么?若我能帮到殿下,哪怕是死……”
“燕楼主,你在人间苦守那么多年,我原以为你应该已放下心结,没想到你今日突然说出这样带着死志的话来。”
燕秋来垂眸道:“霜楼去后,我独留在燕子楼,无非是靠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来催动我的残躯。如今这幻梦泡影已碎,实在没有什么能撑着我度过年年梧桐秋雨、霜叶冬雪。除却帮殿下一把,还荆白郎君一命,我留在这里已没有任何意义。”
“燕楼主,你帮不了我。不止是你,世间无一人能助我。”李声闻顿了顿,笑道,“除了敖君逸。”
李天王怒吼道:“不许那么叫我!”
李声闻没有理他,而是摆弄起了龙脉地动仪:“快到昆仑了。八方龙脉尽断,地火将出。昆仑是天下龙脉之首、长安龙气鼎盛,若是地火脱笼,唯有此二地能逃过一劫。”
李天王应道:“此处的血气越发新鲜,看来羽衣天女就在昆仑山上了。”
昆仑为天地之齐,层峦叠嶂在山岚云霭中时隐时现,山石上玉树翠草招展,有如玉簟披挂峰头。丹房紫阁,瑶池弱水散落山间,鳞次栉比。
其中更有十二座琼楼矗立,朱红的高墙将它们分割为五座城阙,衣袂飘举的仙人们穿梭其间,有如人间长安。李天王横冲直撞地飞入城中,惊得天女们纷纷躲入窗后,从雕栏间窥视着来访者的形容。
“怎么会有龙到白玉京来呢?”
“我们是否要禀告帝女?”
李天王将她们的耳语尽数纳入耳中,转头向窗中喷了一口狂风,将她们穿得一个趔趄。
李声闻无奈道:“别闹了,此处所居皆为女仙,莫要惹是生非。”
他安抚完龙君,又转向众天女,温声相询:“众位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