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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 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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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阻拦,封逸远已经从面前消失,只留下一阵风,眨眼也散个干净。

信祁表情凝重地起了身,寥寥数语他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忽泛起些酸楚,却不是为自己难过。

套上宽松的睡衣,动作间总显得那么懒散而缺了点精气神。拖鞋踢踏着驻进卫生间,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微微一偏头,又勾了勾唇角。

随即为自己毫无意义的举动感到无奈,默默叹了口气,敛去那个只浮于表面的微笑,用冷水洗了漱,再摸摸下巴没有摸到胡茬,才拐进客厅,从冰箱里寻觅早饭。

等封逸远回来再吃似乎不大现实,看他走时急匆匆的样子,想必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伸手够出袋面包又拿了瓶果酱,最后以一盒牛奶收了尾。

家里这种甜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少,他只庆幸除了巧克力酱还能翻出些别的。

草草垫了个底,握着手机也不知该不该给对方打电话。从九点一直等到十点半,只怕姜音的飞机都已经跨越了两个省,封逸远还是没有回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耐不住内心的忧虑,电话拨通后响了八声,才终于被接起。

“你在哪儿?”

“机场。”些微的嘈杂声通过听筒传递过来。

“没见到你姐吗?”

回答他的只有不断重复的登机广播,许久他听到封逸远的抽气声:“见到了,她跟信宁一起上了飞机。”

信祁并不意外于这个答案,却觉他那语气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心脏顿时被猛地一揪,声音也沉下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这次封逸远倒很快接了话,“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别来。”

信祁没答,对方又重复:“我这就回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


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些,他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内心的焦急随着时间流逝而直线上升。电话里封逸远的声音很奇怪,嗓子是哑的,鼻音也重,似乎是哭过。

正想着等他回来要怎样安慰,该换电池的门铃忽然响了,拖长变调的铃声跟按它的人一样有气无力。开门便看到封逸远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原本奕奕的眼睛里丢了那份神采,眼球里挂着血丝,眼尾也揉着红。

肩膀在门框上一撞,手里的车钥匙就这么掉了,金属与金属相碰发出震耳的噪音。封逸远却全然未觉,步子直愣愣地迈向沙发,又不知让什么一绊,整个人矮了下去。

“逸远!”

信祁才关门堵住外面争先恐后涌进来的风,回头看到玻璃茶几都被撞得错开一大截,心脏仿佛挨了一攥,多泵了一柱血。他箭步冲上前捞住对方的背,大声询问:“没伤到吧?!”

封逸远压根没觉出疼,甚至不知自己跌了一跤,叉着腿坐在地上,眼神涣散:“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怎么能跟他走了。上飞机前半小时才通知我,是故意不想让我拦吗?”

没在他身上找到伤口,信祁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桌角,试图将瘫坐的人扶起。封逸远不肯动,明明长腿一撑便能站起,却像失了身体的操控权,怎么拽也离不开地板。他双眼通红地看向信祁:“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信宁?”

“为什么偏偏是信宁?”不等对方答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埋头将十指深深地插进发间,“两年……两年内不会回来,两年以后他们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我可以忍受信博仁活着,也可以忍受她留在天信,甚至可以忍受她跟信宁在一起,可是……可如果他们真的结了婚,真的有了孩子,那岂不是……”

“也许他们根本没有那个打算。”信祁试图让他停止想下去。

“不,不会的。她临上飞机前我问了,她说她要给封家留一点香火,哪怕这个孩子不姓封。”十指开始用力地揪住头发,“我真的理解不了,信祁,我接受不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小到大我从来都理解不了她,最恨信博仁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他嘶喊着抬起头来,悲愤的情绪已全部化为实质从眼底涌出:“我真的感觉我这五年做的一切毫无意义,我就像个白痴。如果信博仁已经死了那也就罢了,可他总有一天要出来的!到时候怎么办?我们还要喊他……爸?孩子还要喊他‘爷爷’?我……我真的搞不明白,我不想干涉他们的感情,我愿意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可我……我……”

他说到最后已全然语无伦次,不停地喘气抽噎,好像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信祁找不出词语来宽慰他,只能慢慢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逸远,”思忖许久还是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可你不觉得,她跟信宁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吗?现在天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跟信博仁的关系也早已人尽皆知。信宁能不计前嫌不计后果地跟她在一起,说明他是真的下了那份决心。这对于你姐……是个好的归宿,不是吗?”

“我知道。”封逸远闭眼趴在他膝盖上,神态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信宁没有做错什么,我知道,我只是单纯地接受不了。我姐说他们在外国留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后来她不告而别,信宁还找了她好几年。”

轻嗤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谁:“那又怎么样呢,信宁到底是信博仁的儿子。他们要是真的结婚,我姐到底要喊他一声‘爸’。”

“如果……我也是信博仁的儿子,那你……”

“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封逸远抬了头,眼神变得不容置疑,“不论我有多爱你,我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除非你亲手杀了他。我可以等你三十年,却绝不会叫他一声‘爸’。”

信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能说出口,垂眼苦笑道:“那我倒该庆幸自己的身世了。”轻抽口气,“可你姐不是你,她既然已经决定,已经上了飞机,就说明连你也阻拦不了她。我可以冒昧地猜一句,她对你父母的感情,并不像你那样深,对吗?”

封逸远忽然攥紧五指,信祁被他攥得极痛,却未动声色。

“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她已经很累,偏偏这个时候信宁给了她一个很像家的归宿,你觉得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封逸远没有接话,再次阖上了眼。

信祁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其实那次我去探监,跟信博仁面对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他。你现在对他的恨,也许只是你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如果若干年后他真的重新站在你面前,你未必会像现在一样,恨不得将其啖肉饮血。”

“一切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去交给时间吧。或许你姐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确实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她并没有不要你,她只是想回避跟你可能发生的冲突,选择了最平和的解决方式,你说是吗?”

他低头看着封逸远,封逸远却只把头埋进他膝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着微不可闻的抽噎。


53

姜音一走,封逸远就像丢了魂儿。

周一他还照常去上班,可平常那些信手拈来的工作现在在他脑子里好比一堆乱码,一个简单的表格出了无数错,被秋凌退回来重改,改得还不如第一回强。

秋凌忍无可忍地给他下了通牒,说再犯一次错立马滚去回炉重造,封逸远嗯啊应着,结果没撑过俩钟头,就在一干同事怜悯的注目下被轰出了办公室。

他挠了挠早上懒于打理的乱发,没什么表情地将双手插进裤袋,双目平视前方,直接错过数个迎面而来的问好,岌岌可危地踩着台阶边缘下楼离开了公司。

车也开得七扭八歪,后方的鸣笛声陪了他一路,效果堪比车载音响,好几个脾气暴躁的司机都差点啃了他车屁股。

信祁要是知道他这样,估计头天给他灌安眠药也不会让他出门。


他回家的时候信祁正坐在书房,塞着耳机听音乐,因而忽略了那颓废的开门声和有气无力的“我回来了”。直到他走得近了,肩膀没留神在门框上一撞,信祁才梦中惊醒般蓦地回头,一拽耳机露出个惊讶的神情:“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封逸远已经仗着腿长的优势两步迈到他跟前,一弯腰从背后抱住了他。

信祁脸上的惊讶顿时变作惶恐,意识到对方情绪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

同时余光一看表,还远没到他下班的时候,而且他平常中午也不回家。

封逸远没接话,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好像很疲倦似的闭上了眼。这角度信祁实在看不见他的正脸,只好继续用胳膊搭着桌子,好让他能安稳地靠着自己。

他身上一如既往的干净,因为凑得极近,封逸远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轻嗅了几下,大脑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抬起眼皮便看到书桌上写了一半的红双线信纸,墨蓝色的字迹断在那儿,标准的握笔姿势握着根眼熟的旧钢笔。

“在写什么?”懒得思考,索性直接索要答案。

“这个月的思想报告。”信祁自知再写不下去,便轻轻盖起笔帽,“今天不上班了?”

一声没什么力气的“嗯”从鼻端滑出:“被轰回来了,让我歇一个礼拜冷静了再去。”

“……早说了让你缓两天。”信祁无声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又是一声嗯,封逸远重心落得更低了些,信祁及时阻止他往地上滑,手臂一捞将他揽到自己腿上。后者略怔,低头瞄了瞄,有些不敢把体重全落下:“你腿不疼?”

“大腿,不疼。”顿了顿又问,“既然信宁走了,那天信?”

“应该是交接完了吧。”封逸远在他身上靠稳了,眼皮垂着,不知是睁是闭,“好像这几天就要搬家,搬到天信总部去。”

其实夏风规模也不小,但跟天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夏风公司的大楼位置比较偏,而天信在市中心,正占着个好地方。夏东升之前把夏风接到手也没多余资金修缮大楼,楼毕竟有些年头,前些天一个侧门的玻璃让风刮碎了,差点伤着人,索性打定了主意,把总部搬到天信去。

夏风这回吞了个瘦死的骆驼,也不知能不能消化得了。信祁感慨夏东升有些胆识的时候,心里也联想到什么,最近八成有个绝佳的机会等着自己,只怕封逸远不同意,所以不动声色。

他要真想干些事情,封逸远拦不住他。


在家老老实实歇了一礼拜,姜音发给他那条报平安的短信他来来回回看了三十来遍,删删改改怕能拼出信祁一篇思想报告的字数,末了也没能表达出任何感情,只僵硬地回了条“知道了”。

一闭上眼,这五年来的噩梦就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最后被无数的酒心巧克力砸醒——信祁这两天也不知道给他买了多少巧克力和糖,各种名贵的外国牌子,让他一度以为对方还有存款。

结果一句“刷的你的卡”把他的幻想无情打破。

虽然吃着拿自己钱买的糖有些不爽,但得到满足的嗜甜症还是大大治愈了他被亲姐伤害的幼小心灵。信祁一边给他买,又一边怕他吃,看着两天堆满的一垃圾桶糖纸,汗毛直竖地撤了才刚切去一角的蛋糕,掰过他的下巴,手指往两颊一掐,仔仔细细将那二十八颗牙打量了一个遍。

封逸远莫名其妙,合不上嘴,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一吸溜撤回自己的脸,眼睛还盯着那盒被拿远的蛋糕。

“你这牙口……”信祁神色古怪地扫了扫手腕上的牙印,“铁齿铜牙。”

封逸远没听懂这话是褒奖还是讽刺,随手剥了一颗奶糖丢进嘴里,挠挠头起了身。

这几天颓废得自己都觉不堪入目,好歹撸了把头发,刮刮胡茬,哈气连天地想着明天又是个周一,要不要再请一周的假。

回家之前拜托过魏成,搬家的时候把他的东西捎到新楼去。还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往天信大楼跑,现在想来却有些抵触,总觉得那里不像是自己的地盘。

但再一转念,一直逃避也不是个事,姜音都跟信宁快活去了,他也总不能为了她萎靡两年吧。强行按着自己嘴角往上抬了抬,拿凉水一拍自己的脸,心说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不然又要挨秋凌一顿冷眼。

信祁双手环胸倚在门口瞧他,半晌道:“你是不是需要点多巴胺调剂一下?”


虽然这话从信祁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但封逸远还是十分乐意“调剂”一下。第二天去新楼上班,仰头望着那硕大的“风信”二字,才恍然确信这是夏风和天信正式合二为一了。

像是为了应和公司的新名,大楼前的花圃还种上了一小片风信子,可惜花期已经到了尾巴,香味还在,花却不那么精神了。

迈进大楼,找前台问了问自己办公室的所在,乘着电梯上了楼。忽然回想起那次来天信救信祁,竟已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他回来到现在,时间早悄悄地溜过了一年。


恍神间忘了下电梯,电梯门合上继续上行,他才尴尬地发觉自己错过了楼层。想想董事长室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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