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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 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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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厉行胸腔里窜起一股火,看在他刚刚犯过病的份上不愿出言激他,强忍着怒气,“里面到底有什么?那些证据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递给法院,就可以立刻置信博仁于死地的东西。”

“你为什么突然肯说了?他是你父亲,你不是说你不肯大义灭亲吗!”

信祁忽然笑了,笑得无比嘲讽,蓦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我言尽于此,你怎么做是你的事。别忘了给我今天份的海洛因。”

厉行站起身,只觉继续跟这个人交谈再无任何价值,甚至有将自己气炸的风险。他大步走向门口,开门前又听到信祁说:

“当年送你进戒毒所,也是我无奈之中的下下之策。信博仁让我做掉你,我不肯,迫不得已才想到那么做。你什么手续都没有,短时间内送你出国根本来不及,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监狱和戒毒所。吸毒只是违法,不是犯罪,如果你真的进了监狱,那才是你人生中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厉行攥紧了门把手,攥得极用力,手背上突起青筋。但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回头,开门便走了出去。


14

信祁闭上眼,慢慢地出了一口气。

他的嘴唇在抖,身体也在抖,或许因为情绪波动,戒断反应来得更激烈。他抱住胳膊弓成一团,双腿不受控制地抽搐,疼痛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他看向那个密码箱,可他不知道密码,正想着如何用其他方法打开,厉行又突然回来了。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喊道:“厉行!你给我一点儿吧……现在。”

厉行皱了皱眉,眼里透出不加掩饰的鄙夷。他打开密码箱,却没碰白粉,而是拿出了一盒口服液。

他取出一支插上吸管,吸管里升起一小段橙色液体。他把口服液递给信祁:“喝吧,喝了能让你好受点儿。”

“这是什么?”

“美沙酮,海洛因的戒毒用药。”

“你不打算给我注射了?”

厉行嗤笑道:“就您那身体还想接着吸?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吗?我可怕你哪天哮喘喘死。”

信祁迅速把药喝完,药是苦的,但比起戒断反应来不值一提。过了几分钟他还是浑身发抖:“没什么效果。”

“半小时起效,一支大概能顶一天。不过这药喝多了上瘾,戒药跟戒毒一样难,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信祁没接话。厉行又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成子跟我走,孔祥留下来看着你。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你真的要去开封宗耀的墓?”

厉行忽然不说话了,唇角绷直,没再多看他一眼,换好衣服大步离去。


下午两点,银色面包车停在墓园门口,魏成和厉行先后下车,后者点了根烟给姜音打去电话:“我到了。”

“马上。”

出租车很快出现在视线里,姜音难得没穿高跟鞋,也没化妆。她把短发别至耳后,看向厉行:“走吧。”

两人并肩进入墓园,魏成跟在后面。他们已事先跟管理人员打过招呼,得了批准,此刻便径直往封宗耀的墓而去。

不是祭扫的时候,墓园里除了他们再无人迹。夏日当头,正是午后最热的一阵,这种地方依然显得冷清阴森,离了门口的几颗树,蝉鸣也从耳膜里消退了。

魏成已去叫帮手,一个人开墓显然不太现实。厉行站在墓前,注视着墓碑上两张照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吐出,用手指捻灭烟头,弹进草丛里。

姜音在他身侧,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他忽然矮下‘身,双膝触地,上身挺直:“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

姜音没有下跪,只垂着眼,视线落在墓前。墓前没有鲜花,只有杂草,厉行伸手将那些杂草拔去,抽气道:“儿子不孝,去年没来,前年也没来,今年来了却又要冒犯你们。爸妈,你们在时我没能孝敬你们,你们走了,我居然还要打你们墓地的主意。”他神色痛苦地闭上眼,双拳攥紧,指节泛白,“我真是个畜生,彻头彻尾的畜生。”

“别骂了。”姜音忽然开口,“他们若还在,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作践自己。”

厉行把额头磕到地上,磕得极重,发出一声闷响。他连磕三下,声音颤抖:“儿子先在此谢罪了。”

他站起身,又听她问:“如果没有东西呢?”

他浑身陡然一震,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那我就去宰了那龟孙子。”


魏成找了两个工作人员回来,二人向厉行询问再三,见他态度坚决,才开始挖土开墓。

厉行始终背对着他们,抬头看向太阳,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残影,变成了父母生前的样貌。午后的阳光直射着他,他身上却没有一滴汗。

“厉哥,”魏成将他唤回了神,“打开了。”

墓盖已被打开,墓穴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双人寿盒。厉行蹲身轻轻拂去寿盒上覆盖的泥土,又在四周伸手拨探,并未发现任何别的东西。

魏成凑到他耳边,把声音压到最低:“什么也没有啊,那小子不会诓咱们吧?”

“不可能。”厉行耸起眉心,忽然拨开泥土将寿盒捧出,用手指抹去照片上的浮尘。

“厉哥,咱这开墓已经够不敬了,骨灰盒就……”

“一不做二不休,都到这份上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

寿盒封得极严密,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封胶清除。厉行注视着盒子上父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好像也在注视着他,他们明明是笑着的,他却觉得那笑容里充满讥讽。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盖子推开。他的手在抖,手心里全是汗。如果盒子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蹲在地上,手背的筋络根根突起,盒盖被推向一边,露出里面苍白的骨灰。

“有东西!”魏成低声惊道。

寿盒里除了两份骨灰,还有一个被密封袋封起的U盘。厉行把它拿起,将上面沾到的骨灰轻轻掸回盒中,再将盒盖推回。

“五年了,还能用吗?”

“不知道。”厉行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把U盘收起,重新将寿盒密封,按照原来的方位摆放进墓穴,覆土落盖。

他做完这些,又冲墓碑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时额上已破皮流血,他却全然不知道疼,起身冲工作人员道:“今天的事,还请你们不要说出去,任何人来问都不要说。”

“先生放心,这本就是家属的隐私,我们不会外泄的。而且……这块墓也很久没人来打理了,买下它的人一次也没来看过。”

信祁当然不会来的。

他越是表现出对这块墓的重视,就越会引起信博仁的怀疑,只有装作满不在乎随意下葬,才能保住里面藏的东西。信祁那么聪明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走吧。”厉行慢慢吐出一口气,松开衬衣领口的扣子。


他在墓园外跟姜音分别,回到宿舍,跟孔祥打过照面,便示意他可以去干自己的事。信祁又倚在床头睡着了,脸色依然苍白却没什么痛苦,显然药物正在生效。

厉行打开电脑插上U盘,因为密封得很好,U盘仍能使用。里面有一个文件夹,他拷贝下来保存到电脑里,便将U盘拔掉。

文件没有加密,他直接就能打开,里面包含了非常多的东西,他慢慢浏览过去,各种资料、照片、音频、录像,矛头全部指向信博仁,教唆杀人、强`奸、敲诈、经济犯罪,每看一条都觉得触目惊心。

他将那些音频一一听来,录像一一看来,没有一段是没用的东西。他听信博仁的声音、看他的脸几近麻木。

在文件夹里还有一个子文件,里面详细列着一些证人的名字,写明了这些人可以作证哪些事,甚至标注有他们的可靠程度,有多少几率会站出来作证,又有多少几率会被信博仁收买。

这些证人与他跟姜音三年里找到的证人出入不大,可靠度也基本吻合,除了一些在五年内已故或者彻底找不到人的,差不多都是可用的材料。

厉行蓦一阵毛骨悚然,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不知道信祁是怎么收集到这些证据的,信博仁销毁罪证已经够及时,居然还能被他抓到把柄。

脑子里像过了一趟电,忽然想到自己当时绑架信祁也不过是收买了他的司机,信祁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能在信博仁五年监视之下不露马脚,又怎会这样轻易地被他绑架?

他浑身僵硬,极慢地转过头去,几乎以为信祁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可事实上信祁还好端端地睡着,面色苍白呼吸清浅,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

厉行喝了两口水,又含进一块巧克力,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恐慌,再将文件看了一遍,眉头瞬间颦起。

这些证据全部是五年以前的,有关他父母那件事的东西,竟一件也不在里面。

15

厉行攥紧了拳。

他不知道信祁是有心还是无意,最关键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就像一个人杀人需要偿命,却因贪污受贿而被判处死刑,同样是死,可并不是受害人家属想要的结局。

他喉咙里堵了一口气,内心有种被戏耍的窒闷感。他要的是给父母讨还公道,让当年那桩被埋没的惨案昭揭天日,而不是让信博仁一死了结。

他坐到床边将信祁摇醒:“你回答我,关于我家的事,为什么U盘里什么都没有?”

信祁满脸茫然,许久才彻底清醒过来,轻叹道:“不是我不想给你,只因那时候我放你一马,他就已对我起了疑心,如果不是把U盘藏在你父母的骨灰盒里,连这些也保存不下。我已尽力了,以我一己之力对付信博仁,太难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除了无奈只剩自嘲。厉行慢慢冷静下来,长出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午我走得急,有些事没来得及问你。我之前一直以为证据是你从我爸手里拿走的,但你却说大部分是你收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并且最早的时间是在九年前,那时候你只有十八岁,就已经开始抓信博仁的把柄?他不是你爸吗?你不应该帮他销毁罪证才对?”

信祁将视线对上他的眼睛:“我确实帮他销毁过,但销毁的同时我自己也留下了一份。我与他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互相利用的对象。”

那“父子”二字咬得极重,厉行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不等他接话,信祁又说:“我十八岁那年,有人送了我一份成年礼物,这份礼物只有一句话:‘凡事长个心眼,留个后手,对自己没有坏处。’”唇角一勾,冷嘲道,“只可惜他自己也没能把这句话坚持到最后。”

“那人是谁?”

“封宗耀。”

厉行皱起眉:“姑且算是个理由。可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又为什么要交给我爸?你跟他关系很好?”

“不能算‘交’,而是一直在他那里。我负责收集,他负责保存。”他慢慢地下了床走到窗边,“关系好谈不上,无非是利用,在利益面前谁跟谁都能成为朋友,朋友也能变成敌人。”

“也就是说他默许你这么做?既然如此,四年中你们都将那些东西雪藏,又为什么突然拿出来勒索信博仁?”

“这你只能去问封宗耀自己了。”他回头瞥了一眼,重新看向窗外,“一开始我们并没有那个打算,就像他自己说的,无非是给自己留个退路。至于他为什么会去威胁信博仁……也许是矛盾激化,也许是贪心,或者别的原因,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可能样样清楚。”

他伸手扶着窗框:“封宗耀是个慈父,却不是个好人。利用是相互的,信博仁手里也同样有封宗耀违法的证据,在天信公司的高层没有几个是完全干净的。如果你想将当年的旧案重翻,不是不可以,只是要随时做好被信博仁反咬一口的准备。”

厉行站到他身后,信祁从玻璃的反光里看着他:“你不知情,也不是参与者,你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你心目中树立的父亲形象可能就此崩塌。即便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停下的。”

信祁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说:“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你就不怕我是信博仁派来的卧底?”


厉行陡然一颤,只觉浑身僵硬。

信祁见他这般反应顿时笑得更欢畅,笑出了声,继而笑得咳起来,捂住嘴慢慢呼吸了几口,才无奈道:“忘了我不能笑的。”

他在写字台前坐下,拿起一支签字笔,铺开白纸边写边说:“如果我是卧底,从一开始我就是预谋好的,故意被你绑架而混进你们,知道了你们的目的,知道姜音是你的人,还……”

“你怎么知道姜音是我的人?”厉行手心出了汗,“难道那天你……看到她了?”

但怎么可能?那天姜音连仓库都没进,只是在小平房里跟他说话的,外面风声又那么大,他根本不可能听得到。

信祁手指一顿,他不知道“那天”是指哪一天,他知道姜音也是因为看到了他的手机联系人。但他并没有解释,继续说了下去:“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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