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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并不受影响,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慈悲,有比别人更多愁善感的情绪,却也有着比别人更深的淡然。
悟道、悟道,她的觉悟已近‘神’,让她多情,又近似于无情的成长得越来越强。
在一片绿茵中点缀着黄花的地方,小环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个领她入道,传她道法的人。
鬼医仰面躺在地上,双目一动不动地睁着,干涸了血迹的胸膛还插着血玉骨片,死不瞑目一样。
小环盯着他,盯着,眼中闪过惊诧,又很快了然。
鬼医毕竟是鬼医,还悬着一口气,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望着天。
天空蔚蓝,飘着几朵白云,谁也想不到这样美丽纯净的天空,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前几乎化为混沌虚无。
“我终归还是失败了。”鬼医呢喃着。
小环蹲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天外面还有天,世界里还有一个世界,在未知里,我们太渺小。众生平等,但并没有真的平等。所以争斗、甚至自相残杀,互相伤害。宇宙虚空造物神奇,我们心神向往,我们不断追求长生,以为超然于物,实际上自然依旧统治着我们,它把我们玩弄在鼓掌之中,给了我们力量,给了我们超脱它的错觉,却又维持了一种可笑的平衡,力量的极致是消亡,消亡的开始是重生,所谓轮回生长。永恒、是什么?我敬畏力量,却不渴望,我在追寻着一种无法命名的东西,可能打破规则、颠覆道,也许它根本就不存在,但我已经为之疯狂。或许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我一直在想,正魔、善恶、阴阳,这是相对的必然,是平衡的驱使,即使强大如修罗界,或者我们一直信奉的神佛、天煞明王与幽冥圣母,以及玲珑娘娘、八荒火龙也只是顿悟了时空,并没有脱离这种平衡。假设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平衡,没有相对,只有绝对,或者我们能更快的找到自然的真理,找到生命真正的永恒,也许就不会、慢慢走向灭亡、轮回。有没有一种永恒,不受时空辖制,没有争斗,没有丑恶……我有孤妄,执着成狂,永恒真理的追寻、证明必不可免牺牲,我早就觉悟,可我终归是个凡人,会迷惘,会犹豫,会找错了方向、我错了吗?错了吗?”
沉默的小环,动了动喉咙,终于开了口:“师父。”又轻又柔的声音,她的目光有些许复杂,但名为敬畏的纯粹从没有变过。“以我现在的阅历,并不是太懂。但在我的是非上,你错了,你的做法太激进。或许以后,我也可能无法反驳你的设想。如你所说与漫长而恒久的自然相比,我们真的太渺小,生命的尽头、时间的长短、甚至永恒,你这些宏大的理念,太远太远,能舍身追寻的人也太少。”
“哈。”鬼医笑了,不置可否,他的眼睛离开了蓝天,深深凝望眼前的少女。“小环。”
同样好轻好柔,小环的眼睛忍了好久,终归湿润。“师父,我在。”
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哭腔。鬼医叹息着微笑,“我这一生,呵呵、我最幸运的是出生在南疆,最幸福的日子是在焚香,我最喜欢的是黎族的巫火,最自傲的是我的医术,我最无悔的、是有你这个徒弟。徒儿,将我的骨灰带回南疆吧,在南疆的高山之巅让它随风洒去,终此,也有始有终了。”
“是,师父。”她最后一次叫他,没有然后了。
一代医毒双绝的陨落,无人在意,除了小环,谁也不会为了鬼医的死亡悲伤。
人们从自己的悲痛中醒来,只关心着一个姑娘。
天戮起于修罗、止于修罗。
她,保持着那个修罗女将离开时的样子,一直站立。
与她最亲近的人们,缓缓走向了她,燕虹无言、金瓶儿无言,其余人更无言,小白想要说什么,还没有开口自己先悲伤。
时空巨狭最后的碎片也消失了。
微风拂面。
陆雪琪愣然地望着了无痕迹的天空。
她听到了低沉的哭声,属于焚香弟子,为了谁,可想而知。
为了修。
奇迹,我可以奢望一个吗?
天空闪过一道霹雳,一条细缝打开,人们一瞬间的狂喜。
一把弯刀掉落到了他们面前,天空的细缝却合上了。
戮神、除了戮神,什么都没有了。
陆雪琪迈开了似乎已经僵硬得不属于她的腿,来到戮神面前,拔起这柄黑色的弯刀,戮神震荡着她的掌心,在下一刻飞向了残破的龙形谷,就像矖腾创造了神奇一样,那柄修罗弯刀,融进了地脉,龙形谷也迎来了重生。
戮神不在了,一声鸟儿的啼叫响起,陆雪琪身后的灵犀羽翼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在温和的阳光中,破碎。飞羽漫天飘扬,飞舞、旋转,成为洁白的尘埃,随风、消散。
当最后一片白羽穿过陆雪琪掌心,消失不见,那缠在她皓腕间的红绳、
断了。
没有声音,带走了她的心跳。
陆雪琪一下跌坐在地上,有一瞬间头晕目眩,将悲伤中的人们吓回了神,想要去扶她,又没有人敢动,任由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属于她的戮神没了,灵犀羽翼也没了,只剩下一座恢复中的龙形谷,她留给她的家。
她,那样惊艳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陆雪琪,我爱你。
泪水顺着陆雪琪的面颊滑落,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心痛,却活着。
“戮神、灵犀羽翼、修罗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像没来过,可家还在。这里有你存在的痕迹,你把它刻在我心里,红绳也断了,你许下了诺言,可你、没回来。”
你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be的孩子们可以就在这章,或者下章就停下。
番外什么的,忘了吧,后面会重新整理。
(后妈笑的我,会不会被打死?)
当然不喜欢的,就继续看下去吧。
第249章 第两百四十八章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的溜走。
时空的错乱,令四时不规则的运转了一段时间,只是自然的法则终归会慢慢回到它应有的轨迹。
那快速发芽的翠绿,盛开的繁华,以及清风、蓝天,还有那重新流淌在大地的洪川,都在惊叹中迅速恢复了原貌,可以说是自然的馈赠,也可以说是补偿。
过去,始终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历史。
再怎么悲痛的殇,活着,就要学会暂时遗忘。
生长在这片大地的人们,重新建造起自己的家园,各门各派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筹备战后的复兴,一切都在沉寂中顽强的进行。
青云,小竹峰。
静竹轩保有她特有的静谧,在竹叶的婆娑里,孕育山间的时光。
幽静里,屋舍有微语。
“灾劫过去了,青云山上的群豪也都相继离开,所有势力都在忙着重建,可这一次大难过后,各门各派想要兴复繁华,恐怕难了,那些人丁凋零的小门小派有的灭门了,有的少了精锐将没落,有的没了传承。青云这类、历史悠久,底蕴雄厚,不至于没落,可还是困难。值得在意玉清殿在一个月内就重新建好。哼,萧逸才的领导力真的超出同辈太多,城府谋略都是个不可忽视的对手,现在他正忙着虹桥的重建、唉~我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你又听不见。”
床榻前坐着个自言自语的黑衣女子,她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水月收回了悬在她上方的朱雀印。
朱雀印有了裂缝,幽姬收功时也满头细汗,但并不影响她刚才的自说自话,揉了揉酸痛难忍的左臂,幽姬暗自感慨自己是否老了。
鬼王宗的人都去了河阳,只有她还留在青云山上。大战中,她为了帮陆雪琪破开天琊禁制,受了重伤,左臂虽然还有知觉,但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算是废了。
她,拒绝了医治。
守在水月的床榻前,这青云山上每天的日常,就是为水月疗伤。
这是承诺,她朱雀就算废了半生修为也会兑现。
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幽姬走到窗边,推开关上的窗,微风送来竹的清香,天气很好,只是冷清。
那场激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还像在昨天,噩梦一样。
她在通天峰一战后,已经无力赶往修罗战场,但修罗战场发生的事,她已经听说了。
“唉~”
河阳城
成了空地的城池,在人们勤劳又充满希冀的重建下,初具模型,肯定没有之前的辉煌繁盛,但只要城池建好,繁华辉煌也会回来,最难熬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这河阳城里老百姓零零散散,魔教的弟子倒成了主力,合欢、鬼王两派联手,倒效率奇快,派系争斗了百年,哪想过有这么互相扶持生活的一天。在正道中原势力范围内,他们共同找着适合他们的家。
“飞燕姑娘,你看东郊小院都建好了,你和赵雪她们就先搬进去吧,你们有伤,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就着这支棱片瓦,只要有个遮雨的地方就能睡。”鬼王宗弟子叫住了指挥搬运的飞燕,燕回在不远处向她点头招呼。
飞燕琢磨了一下,也便应了,吩咐绿漪几个先去收拾,回身见着现在最羸弱的赵雪抱着几匹瓦呆呆的伫立着,看着谁。
飞燕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面木桩撑起的土墙,飞燕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没叫她。
垒得不高的土墙上,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土墙靠着木桩,他也靠着支出的木桩,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披散的黑发搭在他的黑衣上,一只猴子靠在他腿上,不吃不喝,偶尔应了两声燕回的询问,就这样能在那里坐上一天。
并不至于失魂落魄,只是又沧桑了许多。
偶尔会有个青云的男弟子,陪他一起坐一天,然后第二天驾着仙剑朝着远方的幽谷飞去,又飞回青云山,如此反复。
天音。
远离战场的佛门境地,是最快恢复生息的地方。
虔诚的信徒来这里还愿,感谢上苍庇佑,焚香礼佛的百姓,踩过寺院的门槛,来了去,去了来,佛言皆有缘,阿弥陀佛。
大雄宝殿内,德高望重的高僧,轻轻敲着钟,配着木鱼声,和小和尚们低低诵经的声音,为信众说着佛的故事。
寺庙的后院箱庭之外,浮图塔林的中间,坐着一名倾听梵音飘来的白衣和尚。
普泓走来,看着他的徒儿,叹气。
灾劫过后,天音寺也没逗留太久,便回到了须弥山,自打法相回来后,花了三日沐浴焚香,便独自一人来到这浮图塔林,潜心诵佛,一连三月不眠不休。
他披星戴月,要坐满一年枯禅,晨钟暮鼓,为了向佛祖请愿。
祈求成全太多人的念。
非是他难舍凡世俗情,五蕴不空,是悲悯之心,在那着血衫的姑娘身上顿悟更深。
“南无阿弥陀佛……”法相听着寺庙的钟声,闭目念经。
焚香。
这与消失在这个时空的修罗关联最深的门派,在中原停留了三月之后,由李洵带领着弟子回到了幽谷。
第一天,回谷、消息传遍了焚香,哭喊的焚香弟子和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的焚香弟子,最后都在茫然、伤心中变得沉默。
第二天,人们汇聚在龙息广场,惯例的演练,却没有一人动作,都低着头,谁和谁都不说话,五族也不敢多话,整个广场死寂。
第三天,各自窝在房中,闭门不出,焚香成了死寂谷。
第四天……
第五天……
……
李洵将焚香弟子都叫到了山河殿前,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沉气高呼:“哭!都他/妈给我大声的哭出来,喊出来!然后、哭过之后,做自己该做的事。”
李洵这样吼着,怒不可遏,放声大吼到哽咽,自己的眼眶湿润着,红得吓人,不肯落泪。
然后那一天,幽谷嚎啕恸哭,如厉鬼的送葬。
之后,再也没有人提及那天,焚香谷所有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谁都不再说起那个人,灵堂里也没有那个人的牌位。
她,就如焚香的鲜红,放在心里。
神州大地恢复了她该有的宁静、和平。
曾经末日发生的地方,绿草依依,河川潺潺,与无垠草原比邻的幽谷中,流光异彩,百鸟争鸣,百兽嬉戏,仙山薄雾,人间仙境。
缭绕在山林的云雾被彩虹拨开,一位白衣丽人,慢慢从谷中走了出来。
她很美,美到倾国倾城,无人不晓。她的轶事,人人乐道。她的义举,流芳百世。她的所作所为,让人敬佩。她的人,令人倾慕,念念不忘。她会被世人记住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她的故事会传下去,但她的伤心,却不知道会被别人记多久。
她是陆雪琪,有故事、有地位、有身份,现在,只是个伤心人。
她叫自己,痴人。
陆雪琪走到了草地上,那个人狠狠吻她的地方,伫立了一会儿,便取出天琊插在地上,然后席地坐下,并腿屈膝,背靠着天琊。
微风吹着她的墨发、微乱,她抬手勾在耳后,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一坐好久,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几天。
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不再有那人在时才绽放的笑颜。
这里是被时空错乱影响最深的地方,四时变幻也最奇怪,起初三天便是一季,到后来五天一季、七天一季,交替了好几个寒来暑往,但这里的植被却在这样快的季节变化中恢复得最快,还十分茁壮。
龙形谷,不过七日就恢复了原貌,村里人也都回到了家里。
可只有那个给了他们家园的人,没回来。
陆雪琪眸光闪了闪,忽然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