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镡时观坐在椅子上,腰背挺拔,闻言回道:“本王是否要完,只有陛下能够决定。”即便是太后,也不能将他定罪,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强加之罪。
他终究是高估了太后一党的底线,原以为与乌凤国使臣勾结,令他名誉尽毁,已经是他们所做的最令人不耻之事了。可他没料到,今日这场接见使臣的宴会,居然是针对他一个人的鸿门宴。
实在是,平白让乌凤国看尽了笑话。
今日宴会中,忽有宫人紧急来报,说是陛下情况不妙,御医束手无策,他虽觉奇怪,但还是跟去静泉宫探望,未料刚入静泉宫,太后就命人将他围困,他若是想要逃离,何其简单?可太后却以陛下的性命相威胁。
虽然静泉宫有自己人看守,但太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她要想谋害陛下性命,多的是办法。之前没有动作,也是因为担心被他报复。可现在,他们却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困住,并以陛下的性命作为赌注。
镡时观不敢赌,只好被他们囚禁在文德殿。
萧芷宁见他反问,不禁愣住,瞪大眼睛问道:“弑君这么大的罪名,你觉得你能逃得了死罪?当然,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恳求母后放你一条生路。”
镡时观沉默不语。
萧芷宁继续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狼子野心,再加一个弑君的罪名,估计没人会不信,你是选择背负这种骂名被凌迟,还是选择活下来?”
镡时观望着她与太后相似的面容,漠然道:“公主还是请回吧。”
萧芷宁气急,猛地将莲子羹挥洒在地,指着他,“镡时观,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镡时观已经转过头去,吝啬于看她半眼。
萧芷宁本想甩他几巴掌,但想到母后说了,现在还不能动他,只好忍住,气鼓鼓地甩袖离开了。
镡时观心道果然,在完全剪除他的势力之前,太后一党是不会轻易对付自己的。没有他的支持,想要拥立储君,没有那么容易。
屋顶上的萧居瑁将瓦片挪开,殿内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萧芷宁走了之后,他便跳到房梁上,一双猫瞳瞅着静坐的镡时观。
镡时观瞬间感应到他的到来,抬首看向他,素来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接着起身行至萧居瑁所在房梁的下边,伸手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萧居瑁俯视男人英俊的脸,四肢一蹬,直接扑到镡时观的怀里,镡时观稳稳将他接住,掌心抚摸他的脑袋,眼尾眉梢都染上一层笑意。
萧居瑁趴在他手臂上,都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元宝,你来找我我很开心,不过宫里危险,你还是回府去吧。”男人说着捏了捏他的肉垫,似乎觉得不够,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萧居瑁嫌弃地看他一眼,很想说这只爪子今儿个才被狼牙咬过,只可惜他没法说话,看不到镡时观仿佛吞了苍蝇般的表情。
至于让他回府这件事,还是省省吧,他就当没听到。
殿内烛火柔黄昏暗,镡时观将他放到床上,温声道:“你若是不愿回府,那就尽量回避太后他们,免得他们拿你出气。”
萧居瑁扭过头去,以前不知道镡时观还有跟动物说话的能耐,他若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怎么可能会听话?
镡时观见他神色倨傲,便知他压根没听进去,只好作罢。
宁禧宫。
太后端坐于凤椅上,凌厉的目光看向她的亲哥哥林墨。
“你说什么?现在就趁机杀掉镡时观?他要是死了,乌凤国立刻反水怎么办?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虎符,不把虎符拿到,杀掉他有什么用?”
林墨垂着一双眸子,面容依旧和蔼温雅,“我们还有陈锋,不要忘了,陈锋刚打赢了乌凤国,至于虎符,人都死了,那个玩意儿也就没有价值了。”
太后不赞同,“可你也别忘了,陈锋败于巫枬之手,之前若非镡时观重伤巫枬使他无法出战,陈锋能赢?”
林墨垂下的眼眸陡然睁开,一双与太后极为相似的眸子迸发出精光,“那便在杀了镡时观之前,物尽其用。”
太后皱起秀眉,“不妥,无论如何,哀家都会以萧国为重,今日之事,已经令哀家心中不安,如若再继续下去,哀家怎么对得起先帝?怎么对得起萧国百姓?”
林墨注视着她,“娘娘,是先帝对你不仁,你如今所做的,不过是拿回属于你自己的。”
“属于我的?”太后目光幽冷,“之前让静姝进宫为后,诞下龙子,让我们林家子孙继承大统,哀家不反对,至少那孩子还流着萧家血液。可现在呢?杀了镡时观之后再杀了萧居瑁,谁继承皇位?”
“我们还有芷宁。”林墨砸下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响彻耳边,太后瞬间愣怔住了。
“芷宁也流着萧家血脉,不是么?”林墨继续循循善诱,“只要芷宁诞下孩子,这个孩子就是皇位继承人。”
太后尖利的指甲狠狠扣进扶手,“哀家……再想想。”
林墨见状,只好拱手告退。
太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翻涌着万千思绪。她这个哥哥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勃勃野心,别人不了解,她可是极为了解的,说是让芷宁诞下的孩子继承大统,可之后呢?以林墨的心思,说不定会去母留子,即便不会,芷宁日后也不会太好过。
因为林墨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听从于他的傀儡,这个傀儡是不能被其他任何事情影响的,这任何事情便包括所谓的亲情。
第34章 朕就看着你们装逼
林府。
林悠望着正收拾行囊的李简,摇首哀叹,“丛之,你就不能多待两天?何必急着离开京城?”
背对着林悠的李简眸色深沉,口中答道:“离开家乡太久,孩子们还等着我,我也甚是思念他们。”他说着转身,清俊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这几日多谢仲良款待了,京城的确人杰地灵,令我心生许多感触。”
林悠知道他在乡下私塾教书,心中无奈:“你满腹才华,只做个私塾先生实在是埋没了你,要不等朝廷开了恩科,你也参加吧。”
李简颔首,“我会考虑的。”只不过,如今朝廷形势越发严峻,摄政王突然背负弑君罪名,其后不乏林府运作,在他看来,林府实在太过心急,更何况,朝堂内斗居然将乌凤国牵扯进来,萧国颜面都给丢尽了。
李简心中叹惋,可他不过升斗小民,无力改变如今格局,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国家被弄得乱七八糟。
若是他没猜错,边境一直被摄政王压制的狄国,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向没有主心骨的萧国反扑,倘若摄政王被削权或是被杀,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如何,他实在难以想象。
这种时候,他不如早些回去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这一腔抱负既然无处安放,便只能暂时搁置。
况且,朝廷恩科能否开得起来还难说。
林悠本以为他明天才离府,可见他直接将包袱背起,这才察觉他似乎是要连夜出行。
“丛之,你现在就走?”
“对,趁着未到宵禁,我还是早些出城为好。”他神色坚决,抬步就往林府外走去。
林悠拦不住他,只好送他出府。
刚踏入府门,就见林墨的马车在府外停下,林悠连忙上前迎接,“爹,您回来了。”说着,伸出手去扶。
林墨下了马车,细长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这么晚出府有什么事?”
林悠恭敬回道:“爹,这就是我先前与您提及的李简,丛之,这是我爹。”
李简住在李府的几日,本想亲自拜见林墨,只可惜林墨公务繁忙,一直无缘相见,却未料在他离开之际见着了,想到这次京城的大震荡就出自林墨之手,李简便觉得人不可貌相。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林墨,表面上倒是儒雅,若非知晓他的手段,自己或许还真的会被骗了。
虽这样想着,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一副见到朝廷要员受宠若惊的模样,躬身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林墨淡淡扫了他一眼,一个很寻常的青年,那眉目间的野心都快溢出来了,他心生不喜,但也不好拂了儿子的面子,便道:“嗯,在府中过得可还习惯?”
林悠不傻,自然看出两人的不对,不免心生奇怪。丛之明明不是这般模样的,怎会在见了爹之后就变了?莫非他之前全是伪装欺骗自己的?想到这里,心中便生出了怀疑与轻视。
“林兄待草民极好,若非草民家中有事,还想在京城多待几日,领略更多风土人情。”李简继续恭敬作答。
林墨已然没了耐心,“既然家中有事,自然以家务事为重,老夫就不留你了。”
李简躬身告辞,林悠也没再劝阻。
*******
接下来的几日,朝野震荡,百官俱噤若寒蝉,京城百姓也躲在家中尽量避免外出,整座城平静得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太后一党全力抓捕摄政王的党羽,可不知为何,这些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他们凭借掌握的消息搜查,居然一无所获。
林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而正被打击的摄政王却在文德殿里悠闲度日。一人一猫窝在殿内,无政事烦扰,无案牍劳形,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可这滋润的日子也终于到了尽头。
连续几日的劳而无获让林墨极为恼怒,他终究还是不再顾及太后的想法,强势逼迫太后下旨,直接以弑君的罪名,欲将镡时观杀害。
他领兵进入文德殿的时候,萧居瑁已经躲到了房梁之上,镡时观则执笔写下几行字,见林墨进来,搁笔笑道:“林大人,恭候多时了。”
“镡时观,事到如今,你还笑得出来?”林墨一改素日的儒雅姿态,露出他的狼子野心,但犹疑的目光还是显现出他对镡时观的忌惮。
“林大人,不用担心,本王手无寸铁,也无后招,没法逃出去。”
林墨将太后懿旨扔到他面前,“镡时观,你意图谋害皇上,罪大恶极,太后有旨,就地处决。”
镡时观看都没看一眼,面容淡漠,话语掷地有声:“能治本王罪的,只有陛下。林墨,你以下犯上,扰乱宫闱,私自调遣京畿卫和禁卫军,大肆囤积兵器,暗中招兵买马,贪墨朝廷灾银,勾结张门余孽,围场谋害陛下,你该当何罪!”
文德殿外,林墨带来的人突然被人层层围住,他转身看去,竟是只忠于皇帝的铁羽军,这是怎么回事?
林墨面色发白,心底生寒,但依然昂然伫立,面对镡时观的喝问,他冷哼笑道:“镡时观,你居然调动了铁羽军?你才是意图谋反之人!”
镡时观不禁蹙了蹙眉,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当众人惊愕之际,殿外忽然传来赵全熟悉而尖利的高呼:“皇上驾到——”
所有人俱惊怔发愣,林墨双手抖得厉害,直直望向殿外,奢求那一丝不可能。
镡时观神色剧变,第一反应不是看向殿外,而是猛地抬首,看向房梁。
房梁上,漂亮优雅的橘猫居高临下,正眯着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静静回望着他。
第35章 朕根本就没有变胖
明黄色衣袂出现在文德殿外; 所有人俱屏息跪地; 相比镡时观方才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林墨就显得极为震惊与恐惧了。
这是骨子里对天子的敬畏,即便萧居瑁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少年。
御医明明说,皇上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昨日还没有任何动静; 怎的今日皇上就突然醒了?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未听闻。
按理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直面圣上,可是镡时观和林墨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皇帝的脸上。
这张脸年轻俊美; 熟悉至极。
镡时观神色还算淡定; 可林墨想到自己做的事情; 不禁心虚跪地,哑声道:“老臣叩见陛下!”
年轻的皇帝似乎因为经历了一场大劫; 看起来比以往要沉稳许多; 那双眸子淡淡扫了一眼跪地颤抖的林墨; 语速极慢,“今日宫中可真是热闹; 林爱卿; 你带了这么多人围住文德殿做什么?文德殿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大张旗鼓的?”
林墨维持多年的儒雅形象不再,直面强势的皇权,他还是害怕了。
“陛下,老臣带兵围住文德殿; 只是因为摄政王意图弑君; 太后下旨; 要拿他问罪。”他甩锅甩得可溜了。
明黄色龙袍在他眼前缓缓掀动,正在他忐忑之际,皇帝再次缓缓开口:“摄政王作何解释?”似乎是因为昏睡太久,他的语调有些僵硬。
镡时观回视皇帝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有些圆,眼尾略略上翘,与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但是,内里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同了。
摄政王在皇帝面前可免跪拜,这是萧居瑁特意下的口谕,所以镡时观在皇帝进殿到现在,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听闻皇帝问他,他才回过神来,低首道:“陛下,意图谋害您的是吏部尚书林墨,并非臣。”
林墨倏地抬起头来,直面圣颜,目眶发红,“陛下,请勿听信摄政王谗言,摄政王派遣刺客围场偷袭您,后又破坏使臣议和,还望陛下莫要上了他的当!”
皇帝沉思半晌,正欲开口,殿外就传来常连的高呼:“太后娘娘驾到——”
镡时观再看向房梁,却发现元宝已经不见了。
太后凤袍加身,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