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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居瑁心里清楚,桑柔既然敢杀了巫桁,一定有所倚仗。
“告辞。”
镡时观和陈锋出了屋门,就见巫枬矗立在院子里,正面对着屋门,见他们出来,这才收敛了几分凶恶,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桑柔身上。
萧居瑁心想这个巫枬倒是有几分忠心。
巫桁之死很快落下帷幕,一人一猫回到文德殿后,镡时观便去御书房与影子皇帝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当然,隐瞒了安王萧逸之事。
禀报完回到文德殿的时候,就见猫陛下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
圆滚滚的脑袋枕在雪白的爪子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粉色的鼻子时不时颤动一下,小嘴张开些许,露出里头的尖牙。似乎是听到动静被惊醒,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到来人是镡时观,便又重新闭上,睡过去了。
镡时观拿了一块特制的小薄毯,盖在他一起一伏的小肚子上,天气渐入秋,还是要小心着凉。
不知过了过久,萧居瑁醒了过来。
殿内淡香袅袅,寂静无声,猫陛下抬眼看去,就见镡时观伏案书写,严肃庄重,身上萦绕着一丝冷意,与以前别无二致。
他伸了伸懒腰,镡时观瞬间发觉,侧首过来,露出一个笑容,霎时冲淡了一身的肃穆冷峻,无端生出些许温柔。
萧居瑁愣了愣,若是镡时观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能这般就好了。
镡时观起身走到他面前,“饿了没?我去吩咐他们摆膳。”
萧居瑁打了个哈欠,起身抖抖毛,松松筋骨,然后往镡时观身上跳去,镡时观愉悦一笑,稳稳接住他,“那我去传膳。”
一人一猫美美地用完膳,镡时观见他肚子滚圆,身体越发沉重,便带他在宫里散步消食。
萧居瑁刚睡了一觉,精神抖擞,跟在镡时观身边,嗅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很是愉悦。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宝蓝宫前,这是萧居瑁母妃生前居住的宫殿,也是他与亲信传递消息之地。
镡时观不禁止步,低首看向萧居瑁。
萧居瑁在殿前停驻,须臾,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镡时观就默默地陪伴着他,路上遇到宫人,宫人也俱躬身行礼,并偷偷对萧居瑁投去好奇的目光。
萧居瑁昂首优雅地走在前头,猫瞳微微阖着,白色的小爪子落地无声,目前还算得上修长的身体微微扭动,明明是一只可爱的橘猫,却偏要装作威风凛凛的虎大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当然,摄政王的爱宠有谁敢笑?寻常的猫咪也配不上摄政王霸气的外表,这一人一猫如此这般,倒是相得益彰。
萧居瑁逛到临水而建的凉亭里头,攀上亭边的栏杆,望着晚风吹拂塘面留下的涟漪,兀自发呆。
即便如今的安逸生活是他想要的,他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林家已经在他的计划中覆灭,整治京城纨绔的政令也已经颁布,尚无战事忧愁,是时候想想要如何回到身体里了。
他是被刺客刺了一剑,昏迷后来到小猫身体里的,或许,他再受一次伤,是不是就能回去呢?如果是,那得需要什么程度的伤?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么?
但若是回不去呢?平白受了伤怎么办?
记得母妃那时说过,她在白龙寺问佛之时,得念恩大师指点,说他十年后有劫难发生——
等等!
镡时观上次带他去白龙寺,找的就是一个叫念恩的和尚吧?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镡时观为何要去找念恩?之前变成猫太过震惊他就没有想到这么多,可现在冷静下来,发现这实在有些巧合。
镡时观知道自己有劫难的事情,自己昏睡不醒,所以去找念恩?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猫?
这么多天来的所有画面一一在他脑中呈现,他越想越觉得古怪。
这十年来,他不仅仅查了林墨,还对镡时观做了一些了解,知道镡时观并没有养宠物的喜好,管家福伯甚至都不敢将元宝带到他跟前。而且一开始,镡时观对元宝并没有多少善意,直到饿了自己一顿后,他才渐渐对自己好了起来,可如果说是因为愧疚才亲自伺候自己的话,那也太没道理了。
镡时观在战场上杀过那么多人,见过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会因为饿了一次小猫而感羞愧?这种想法根本不成立。
那么,他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放在身边养着,那也不太对啊。
凭什么自己是皇帝的时候,他天天板着一张脸,等成了猫,他却变得那么温柔?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镡时观令人守住静泉宫,护住自己的身体,亲自给自己擦洗,还强硬回绝太后拥立储君的决定,面对林墨的逼宫也无所畏惧,的确算得上忠君。
可忠君是一回事,关切呵护是另外一回事,两者无法比较。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猫陛下还是没明白镡时观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番际遇。
“元宝,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
听听,他又在跟一只猫说话,他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萧居瑁转过身,看向男人一双深色眼眸,心想,自已要不要试探试探?
他跳下栏杆,边想着该如何试探,边往文德殿方向走去。
不远处,有几个宫人在草丛里扒拉着什么,越来越向他们靠近,有的还红着眼眶,默默抽泣。
萧居瑁好奇,太阳都落下了,大晚上出来找什么东西?这些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啊!奴婢拜见摄政王!”
萧居瑁仰视着跪下来的宫女,恰好瞅到她低头时眼中的一抹紧张,还有些得意。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幺蛾子,胆子实在有点大,而且这宫女看着有些面熟啊。
她一跪下,身后的宫人全都跪下了。
镡时观见猫陛下不动,就知他感兴趣,道:“起身吧。”
宫人们俱起身垂首多谢摄政王。
“你们在找什么?”
宫女抬头瞥了一眼镡时观,叫他瞧见自己的红眼眶,然后又低下头去,小声道:“殿下的猫不小心丢了,殿下寝食难安,让我们出来找找,要是雪球出了什么事儿,殿下会伤心死的。”
猫陛下木着一张脸,闲观萧芷宁等人做戏。
“嗯。”镡时观并不打算接话。
宫女只好咬唇继续道:“殿下已经有好几日未见太后娘娘,思念忧心成疾,如今雪球也不知所踪,殿下怕是更加不好了。”她说着说着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她一哭,其他宫人都跟着嚎。
萧居瑁耷拉着一双眸子,这禁足才几天?就在这折腾得一身劲儿,看来禁一个月的足还是太少了,要不一年吧。
“别哭了。”镡时观低沉冷漠的声音见效就是快,宫人立刻止声。
“本就没有尽心,何需再寻?”言罢,俯身抱起萧居瑁,转身离开。
萧居瑁察觉出来镡时观的情绪忽然不对劲,便乖乖伏在他手臂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注视他。
镡时观摸了摸他的圆脑袋,轻叹一声,若是有一天元宝丢了,那一定是自己的责任。
萧居瑁听着他的一声叹息,心里顿时涌现一丝酸涩,好像这人不开心,自己也跟着不开心了。
真是奇怪。
他后腿蹬着男人的手臂,前腿趴在男人肩膀上,伸长了脖子,脑袋凑近镡时观的脸,蹭了蹭,而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面颊。
镡时观接收到他的安慰,心中的低落瞬间一扫而空,开怀笑了起来,紧紧抱住萧居瑁,在他脑门、鼻子、爪子上连连亲了好几下。
“元宝,一直陪着我可好?”
萧居瑁被他亲得没了脾气,动了动耳朵,这种事情朕哪能做得了主?还得看命。
朕要一直是元宝,那就陪你一辈子,朕要是回到身体里,就……就什么呢?萧居瑁看着男人深邃温柔的眼眸,后面的突然就不愿意想下去了。
龙椅上的那个萧居瑁,从未开心过。
他闭上眼睛,靠在镡时观胸膛上,心里酸涩得厉害。真是的,方才还在安慰镡时观,怎么自己又不高兴了?都怪镡时观,问什么糟糕问题?
镡时观见萧居瑁没有反应,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便抱着他回了文德殿。
回殿后,镡时观照例伺候猫陛下沐浴擦身,抱到床上窝着,自己则坐在案前处理政事。
皇帝以身体欠佳为由,将奏折全都搬到了文德殿让他处理,今夜许是会忙到很晚。
猫陛下趴在床上压根就睡不着,他睁开一条缝隙,偷偷瞅着镡时观的侧脸,只是看着就觉得好像吃了蜜一般。
以前镡时观批阅奏折,他只觉得烦闷和怀疑,现在却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自豪感。
他瞧了一会儿,便起身跳下床,来到镡时观脚边,蹭了蹭。
镡时观察觉异动,低首就撞进一汪清泓中,既是悸动又是无奈,索性搁下笔,伸手将他抱到腿上,“睡吧。”
萧居瑁嗅着熟悉的冷香,换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趴在男人腿上,渐渐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他似乎被人抱起放到了床上,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元宝,我要上朝去了。”
萧居瑁掀开一层眼皮,看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又睡着了。
等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镡时观刚好下朝,传了早膳,抱着他一起吃。
萧居瑁见他眼下略显疲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跳上床,望着男人,用爪子拍着床面。
镡时观看懂他的意思,却没过去,只道:“今日乌凤国使臣归国,我要送他们出城,该出发了。”
萧居瑁只好跳下来,仰首让他抱着。
镡时观任劳任怨捞起他,带着他一起出了皇宫,来到城门口。
桑柔一行人已经准备就绪,见到镡时观带领礼部尚书沈徽一同过来,桑柔绽唇一笑,如百花盛开,飘逸的裙裾衬着柔美动人的面庞,显得愈发国色无双。
“多谢摄政王和沈大人相送,本宫感激不尽。”
沈徽拱拱手,“祝公主一路顺风。”
这种场合,镡时观自然不能抱着萧居瑁,萧居瑁站在他脚边,看着桑柔上了马车,缓缓驶离京城。
回城后,沈徽还有事,先告辞回了衙门。镡时观见街市人多烦杂,为避免萧居瑁被人踩到,便重新抱起他,心中只觉得元宝越发重了。
“爹!爹!我不要去!”一少年从巷子里横冲出来,差点撞上镡时观。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跑过来,揪着少年的耳朵就往回拖,孩子吃痛,嘴里大喊大叫:“爹!我不要去什么训练营!我又不是什么少爷!我不去!”
中年男人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再乱说,小心被割了舌头!”
孩子哭嚎着被拖进了门内。
萧居瑁一脸严肃,朕什么时候下旨让平民百姓进去历练了?
第39章 朕要回去了
近日,京城的花街柳巷似乎又恢复了热闹。
皇帝的两道政令让贵族公子哥儿在家躲了几日; 许多官员也开始洁身自好; 不敢往那些地方跑; 这个楼那个馆的着实萧条了好几日。
兰慎自从上次惊马后; 被自家老爹勒令在家背了几天书,心里着实有些不得劲儿,恰逢祁安伯幼子蒋凌来寻他出去玩,爹去了府衙不在家,他便跟着蒋凌一起; 偷偷出去透个气。
蒋凌也在家里憋了几天,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是要快活快活,卧云楼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兰慎随他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 他一把拉住蒋凌; 疑惑道:“说好只是出来放放风,你怎么往那边去?”
卧云楼的招牌那么亮眼,兰慎怎么可能当做没看见?皇上刚下的政令,为的就是要整治历练他们; 怎么能顶风作案呢?
蒋凌苦着一张脸,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膀; “我说兰大公子,你家老爹管得严; 你素来洁身自好; 可是我心心念念的若儿还在等着我哪!这几日没看到我; 定是憔悴了许多。”
兰慎无语。
哪个小倌会对你动真情?你不去,自然还有其他人去,恐怕是忙得憔悴了吧?
“过几日就要去训练营了,你还是早点修身养性为好。”兰慎受御史老爹影响比较大,认为先正己身,方能成事,对于这个训练营,他倒是很想进去磨练磨练。
蒋凌见他当真要去训练营,便环顾四周,将他拉到一个幽静的小巷子里,用扇子拍了一下他的肩,“我说你傻不傻?你还真打算进那劳什子训练营?”
兰慎皱了皱眉,“不都是要去的么?”
蒋凌正欲开口,但忽然想起他爹是御史,便吞下欲说出口的话,只道:“你爱去便去吧,我可不想去,小爷我还想继续逍遥快活呢!”
“你这身体虚得很,进去锻炼一下不好么?而且也不是毫无所成,到时候会评级,还会得皇上另眼相看,你难道真要混沌一世,不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
蒋凌头都大了,“兰大少爷,我大哥是顶梁柱,我还用得着光耀门楣?再说了,什么奖励不奖励的,哪有我家若儿的小嘴来得带劲儿?”他说着,一张脸都荡开了花。
兰慎听着他的污言秽语,直皱眉,伸手推开他,“罢了,你要去便去,我不拦你,我还是自己找个清静地儿吧。”
蒋凌觉得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拉住他诱惑道:“你年纪轻轻,别成天学着你爹在那瞎折腾,你是没尝过那滋味儿,要是尝过了,肯定忘不了,兄弟今天就带你去体会体会!”
兰慎狠狠扒拉开他的手,“不了,我还是回府去吧,你自个儿玩。”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巷子,蒋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