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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残忍的欲望来,似乎是阿格尼斯越胆怯,她就越能感到兴奋的神经质的喜悦。
“那个邀请?我记得的——”艾弗利冷着一张脸,在阿格尼斯惊喜的目光里继续道,“可现在我收回了。”
“什——什么?为什么?”
“我希望我早一点把那捧花也收回。”答非所问,艾弗利绕开阿格尼斯打开自己的门,刚好进去,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她皱起了眉头。阿格尼斯弯下腰,指尖很轻地拉住她的手。
“什么花?我不……我不明白。”
艾弗利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莉娅家里的地下室,那黑色的火焰一般的怒气整个儿把她吞噬了。她在那一刹那想要尖叫,想要大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把那家伙做的丑事用全身力气传遍城堡上下,想要把她推得越远越好,最好让她倒进法尔纳的怀里。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的声音更加清冷。她说:
“给你个提示吧?我送给你的烈焰玫瑰,第二天早上在哪里?”
“啊?”
艾弗利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手甩开,走进屋里撞上门。在屋里,她把门使劲锁了三道。她向门外大喊道:
“你就装吧,使劲装。”
阿格尼斯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看着那关得死死的门。她实在是搜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与那些玫瑰有关的线索。她把花给了法尔纳公爵,仅此而已。
高挑的骑士转过身去,怏怏不乐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再过两天,后天,就是盛大的化妆舞会举办的日子。她只希望自己的准备算得上齐全。安洁拉已经放话出去,现在不论是国王王后,还是潘王国的宾客,都已经得知这舞会是二公主殿下阿格尼斯·洛斯提一手包办的。她不能搞砸。
一个侍女追上她,脸颊带着红晕指着侍从搬来的两大口箱子。那是特别定制的舞会用的假剑。到那时,她将拿着那把剑,在所有人面前证明,她是多有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第20章 第二十章 破财
然而,第二天早上,就是舞会的前一天,深色长发的女骑士气喘吁吁地甩开下午茶会小客厅的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艾弗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暗思忖着一副镇定剂是不是能让她二姐风风火火的作风有所好转。女骑士浅灰色的眼睛里射出极度愤怒的烈火一般的光芒,却比最利的刀锋还要吓人。阿格尼斯·洛斯提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人动了我的剑?”
艾弗利看向辛西娅,辛西娅看向弗洛仑丝,弗洛仑丝看向安洁拉,安洁拉目不转睛地瞧着阿格尼斯。照样是像一朵云一样雪白的长公主悠悠地问道:“什么剑?”
“化妆舞会用的假剑!你别说你不知道……”阿格尼斯看见天使莞尔一笑,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模糊得好像被加了□□一样。安洁拉回答道:
“我不知道啊,阿格尼斯。当初你汇报给我的舞会用物资里,没有这一项,是吧?”
“……是。”
“那么,现在它们丢了,我们四个应该对此负责吗?”
“……不应该。”
“那就解决了。”安洁拉摆摆手,捧起纯白的瓷盏啜了一口氤氲的花茶,示意阿格尼斯要么到桌边坐下,要么推门出去。后者咬咬嘴唇,挤出蚊子一样的声音:
“没有丢……”
“什么?”安洁拉问。
“没有丢。它们被从中间掰断了,每一把都是这样,一定是有人蓄意破坏。”
安洁拉挑挑眉:“那是破坏它们的人不好,阿格尼斯。因为你当时没有把这个计划报告给我,我不对此事负责。不过,如果你怎样都想挽回的话,皇城边上的布鲁姆镇上有卖这种东西,你可以去买。但是,以防你多买不需要的东西,得有人跟你一起去。”
银色的眼睛半眯起来,瞟向艾弗利。艾弗利咬着牙站了起来,她强迫自己的双腿在地上如同掉进沼泽一般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阿格尼斯走去,而脸上嘴角的弧度上扬,对天使比了一个“你放心吧”的口型。
“走吧,别浪费时间杵在那儿。”艾弗利说。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寂静就像一块白纱朦朦胧胧将轻巧的脚步声笼罩,让艾弗利在迷迷糊糊中忘却了身边那个家伙愤怒的眼神和挣扎的神情,开始慢慢欣赏清早的宫殿了。洛斯提城堡的设计偏向哥特风格,什么都是僵硬而尖锐的,却带有一种刚毅的夜晚的美感。一只灰褐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停驻在一座偏殿的尖顶上,低下头用喙梳理自己的羽毛。那是一只夜莺吗?她看不清。
她们没有走向西侧的荒原的大门,而是一路向东经由正门进入了歌舞升平的小镇。这里的建筑不像城堡那样高大宏伟,大多只有两三层,装饰得精致,每一栋房子都有自己宽敞的庭院。布鲁姆镇上住的多是王公贵族,比如最近刚刚从阿格尼斯手里逃过一劫的尼尔·法尔纳。
艾弗利一路走一路看,乐呵呵的看风景,时不时钻进一家店铺买了棒糖或布丁一边走路一边小口小口咬着吃,把旁边那个带了佩剑的高个子当空气。她知道,那家伙疯了一样的想说话。她感觉得到,那骑士每走一步都悄悄用余光瞟过来,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像一条脱水的金鱼。可她就是不搭理她,不主动找话题,因为她从这尴尬静默的气氛中找到了某种愉悦。
艾弗利·安可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耻的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安洁拉的感受。这实在是非常有趣。她手里拿着操控另一人喜怒哀乐的偶线,看那人跳起挣扎的、不甘的、心惊胆战的舞蹈,在世界这个偌大的戏台上,这就是无上的快乐了。她知道,阿格尼斯·洛斯提感到痛苦,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烦躁难耐,可她就是要把这灼烧的苦闷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加重,因为只有这样,她心里的口子滴出的玫瑰红色的鲜血才能渐渐干涸。
“就是那里。”骑士终于说出第一句话,小口的喘息着,她是那么紧张。艾弗利闻言看向那家小小的专卖店,招牌上“舞会佩剑”四个字异常显眼。阿格尼斯等不到艾弗利的反应,就飞快的跑进店里,剩下艾弗利自己悠悠闲闲朝店铺走去。
等她终于走进了狭小的店面里,看见阿格尼斯一脸难以置信的张着嘴巴站着,不禁觉得好笑。
“小姐,这种剑真的卖完了,您问我几遍都无济于事啊。”啤酒肚的老板扯扯嘴角苦笑。这位客人真是执着,听见没货之后摇着他的肩膀问了十几遍,要是每个客人都想她一样,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艾弗利想,这事情非常蹊跷。据她所知,近一周来布鲁姆镇周围要举办舞会的地方只有洛斯提皇宫,就算别的地方有小规模聚会,又有几个会用到佩剑呢?
“老板,什么时候卖出去的?买家是什么样的人?”艾弗利问。
“说来真怪。”老板哈哈大笑道,“你们可能不相信,就在今天早上,你们进来之前一个小时左右,一个穿黑袍子的人买走了所有的剑,所有的!他根本也不挑,扔给我一袋金币,说所有佩剑他都包了,不许我私藏一把。当时吓得我,以为碰见抢劫的了,可是那是货真价实的通用币中的金币,满满一袋子!”
艾弗利给了他一个“我理解”的表情,用满不在乎的轻松语气问道:“那么……你私藏了吗?”
老板又是哈哈一声:“当然了,只是那把剑不卖。”
艾弗利挑挑眉,阿格尼斯也被这句话带起了兴趣。两人盯着老板瞧,让后者后退了一步讪笑道:
“说不卖就不卖啦。那是我的镇店之宝呢,其实,我经营这家店铺,就是从得到那把佩剑开始的。”
艾弗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我还是个穷困潦倒的仆人,是法尔纳公爵家里的厨子。啊,请别误会,法尔纳公爵待我很好,可是我有一个口渴的小毛病,所以把每月给的银子都拿去换酒了,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然而,那一天,我听见公爵的庭院里有打闹声,我出去一看,是几个小孩子争抢一把剑。
“剑的主人应该是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其他几个孩子打成一团。我赶紧过去把他们轰走,这个时候那女孩子站起来,自言自语了句什么,然后就那么走掉了。我追上去把剑还给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来路,可是我再缺钱,也不会对小孩子的玩具下手。这时候那女孩回过头,她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光来,可吓人了。她说,那把剑暂时归我保管,还说我的运气就要变好了。”
“然后呢?你的运气真的变好了?”
老板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当然。当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辞职不可,于是拿着仅剩的几个银币从公爵家里离开。法尔纳公爵,就是现任公爵的父亲,追了出来,带给我几个金币,说是我这几年兢兢业业的临别赠礼。”
“我拿这些钱币买了间房子,喏,就是现在这家店。然后,当天晚上,一个外乡来的小贩用相当低的价格兜售没人要的假剑,我看了看,做工很精致。我那时已经没有几个钱了,可是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要买下它们。果不其然,第二天宫殿里就举办了假面舞会,好像是二公主殿下过生日的庆祝舞会,需要这种佩剑。整个布鲁姆镇只有我在卖,王室出手十分大方。后来,我一直在做这行的生意,几乎从没赔过钱。更神奇的是,我不再想喝酒了。所以说,这把剑是难得的镇店之宝啊。”
艾弗利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拍在柜台上掷地有声:“这些全是洛斯提金币,你卖不卖?”
“艾弗利!你干嘛要买这把剑?一把根本不够用……”阿格尼斯看艾弗利把陛下刚刚给她的这个月的零用钱全拿出来,慌忙阻拦,可是那固执的姑娘不为所动。
“对不住,姑娘,只要有这把剑在,我就不会缺钱花。我不卖。”老板一看她这架势,以为是有权有势的贵族小姐,吓得腿都软了,可还是拼命保护自己的宝贝。
“那么……”艾弗利又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钱袋,“这些钱足够你花一辈子的,比你赚到的所有钱加起来都多。怎么样,可以卖给我吗?”
“不。”男人还是这样坚持,可飘向钱袋的眼睛露出贪婪之色。艾弗利心知上钩了,于是把钱袋揽入怀中转身就走:
“既然你这样喜欢它,我也不强求。反正我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急用。我们先走了啊。”
她前脚刚踏出店门,就听见之前等着她加价的老板一声大吼:“别!小姐留步!卖!我卖!”
“这样才对嘛。”她拿过剑——沉甸甸的重量,是真的剑——把钱袋递给店老板,微微一笑,“交易达成。”
“艾格,走了。”她顺着街道向远处走去,后面的骑士公主赶忙跟上。两人间的隔阂经过这么一闹早已消解,现在她们关心的话题是——
“艾薇,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一直到冬天,你都没有钱花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对峙
“艾薇,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一直到冬天,你都没有钱花了!”
听见阿格尼斯的瞎操心,艾弗利笑得开怀:“怕什么!这把剑不是财星吗?一剑在手,金银我有,哈哈,下一秒就有可能从天上掉钱袋下来,所以说——哎哟!”
说着说着,她没看路,脚下一绊,就顺着旁边的楼梯一路滑下去,跌在下面的街区。她站起来掸掸被灰尘染脏的裙子,皱起眉嘟嘟囔囔:“奇怪,怎么这么倒霉啊?”
阿格尼斯看她摔下去,瞳孔一缩,三两步跑到艾弗利身边拉她起来,不停的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头,痛不痛之类的问题,让艾弗利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哎呀,我还没死呢,没事没事,别问了行不?”她抬起手给那把剑一巴掌,“果然那老板就是蒙了咱们,切,就不该相信他。”
她们继续在下一个街区游荡。她们已经知道了这里唯一一家店铺断货,可是阿格尼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艾弗利心事重重打量那把佩剑。没过多久,她们路经一家花店,一辆马车从路中央横冲直撞过来,艾弗利及时一闪,撞翻了一片花盆,漂亮的白瓷碎了一地。
“这位小姐,如果你肯全额赔偿的话,我什么也不会追究的。”
没有钱的艾弗利只能请阿格尼斯帮她交罚款,然后把那剑往地上一摔:“啊,什么鬼运气呀,这根本就是灾星!”
正说着,就听见哪里传来一声“当心”。她被阿格尼斯一把抱进怀里,正纳闷,就听见啪嗒一声脆响。楼上二层的窗子掉下来一把小提琴的琴弓,弓的一端非常尖利,看得艾弗利心里一阵后怕。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慢慢地说着,捡起那把佩剑,把它递给不知所措的阿格尼斯,“这不是一把好运剑,而是一把转运剑!我虽然不算特别走运,但日子过得还算平安,钱也够用,所以运气要是转向了,就会非常惊险。那店老板有它之前,不是穷困潦倒么?所以他变得特别富裕。”
“艾格,你刚刚丢掉了舞会的假剑,运气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