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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只能委屈辛西娅了。”
门外的小姑娘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她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红色的妆就全花了,鼻涕和艳丽的颜色混在一起把脸涂得好像万圣节的鬼脸。辛西娅抓住裙子的一角,咬咬嘴唇,做出了一个决定。
“艾弗利,你可得原谅我!”
艾弗利心里觉得奇怪。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总是觉得她离开洛斯提的原因是阿格尼斯。和辛西娅有什么关系?然而,这个迷雾一般纠结的过去的棋局却容不得她多想。国王和王后宣布了消息,小姑娘们一片哀嚎。她们多少都见过那个老古板亚历珊卓。她们不喜欢老古板亚历珊卓。
小艾弗利收到了一封信。
这是一封匿名信,可是字迹分明是阿格尼斯的。这种又歪又斜的、每一个字往不同的方向歪斜的字体是阿格尼斯专属的。信是这么写的:
“艾薇,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我已经从爸妈那里知道了,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你只是一个爸收养的野孩子。你欺骗了我,我就不要再搭理你。你活该跟着亚历珊卓姑妈过一辈子。”
“骗人的吧……”小艾弗利读完了信,仿佛被阿格尼斯·洛斯提推了一把,掉进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穴。可是,她不知道,她三姐辛西娅的画功很棒。只要给她笔,辛西娅什么都能画出来,什么字体都能写出来。
“爸!我是不是你收养的?”她跑去直截了当地质问国王。国王笑得十分尴尬,那张胖脸上的双下巴都抖个不停。
“哪里啊……谁告诉你的……怎么可能呢,艾薇是好孩子……”
——看来是真的了。
小艾弗利低着头,被寒冷的雾气笼罩。她徘徊于自己内心迷乱的幽暗密林,只想知道最后一件事,实现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愿望:但愿那封信不是阿格尼斯写的才好。
“安姐姐,艾格去哪里了?”
“阿格尼斯?她好像和辛西娅一起出去了。辛西娅陪她练剑呢。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两个现在这么要好,简直就像知己似的。”
果然,艾格不要她了么?艾弗利点点头,转身慢慢地走出洛斯提通向布鲁姆镇的门。她每走一步,就哆嗦一下。她之前是怎样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阿格尼斯身上啊!现在想来简直好笑。人家早就厌烦她了。不只是阿格尼斯,所有“姐妹”,甚至包括国王和王后,都厌烦她了。她就是那个没有必要存在的家伙。她如果不在了,那才真是大快人心。
艾弗利鼻子发酸地笑着,就好像有人在用棉花糖挠她的痒,她张嘴一口咬下去,才发现那不是棉花糖,而是蓬松的五颜六色的洋葱。
“好吧,我走就是了。但是,真的好想去一趟啊,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法尔纳公爵的后院。小艾弗利向那个地方走去,悄无声息地翻过栅栏。她看见,庭院的正中央有一把剑,剑身又轻又薄,发出冰蓝色的光来。她就像看见了薄荷糖一样被那把利剑吸引着,在剑旁边跪了下来,好像那是阿格尼斯那一天送给她的匕首。她懵懂地把剑抱进怀里,在那一刻,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祖母绿色的眼睛闭上了。再睁开时,里面窜出了幽幽的碧蓝色火光,好像地狱里高举的火把。
“我的神,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体。科林·莫里斯,你给我等着!”莉迪亚兴奋不已,嘟嘟囔囔,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跳起了抽筋的霹雳舞,好像属于暗夜黑色物质的女妖看见了惜别三世的梦中情人。
“喂,你们看那家伙。是不是她放跑了我们的兔子?你看,她手里有一把剑,咱们让她用剑来还吧!”镇上的孩子王指着莉迪亚,周围聚集起一帮乌鸦一样抱团的孩子们。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囫囵吞下鸡尾酒
“喂,你们看那家伙。是不是她放跑了我们的兔子?你看,她手里有一把剑,咱们让她用剑来还吧!”镇上的孩子王指着莉迪亚,周围聚集起一帮乌鸦一样抱团的孩子们。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敢对我大声说话?都给我跪下,愚蠢无知的人类!我随随便便就能把你们——哎哟!”莉迪亚被为首的孩子王抽了一巴掌。她从来没有在人类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瞬间愣了。随后,她拿起弗尔特纳就和那群孩子打成一团。可是,正当她想用弗尔特纳抹了那个孩子王的脖子,弗尔特纳竟然挣脱了她的束缚,偏向一侧。
“果然是日之境的法器啊。”莉迪亚冷笑一声,把剑插在腰间。对那群孩子扑了上去,在地上撕扯扭打。她的头发被几个小东西扯下来几绺,衣服也烂得不成样子,但是没事儿,掉的不是她莉迪亚的头发,毁的也不是她莉迪亚的衣服。她愣是把一个小混蛋的牙敲掉了一颗。她的弗尔特纳已经不知道掉到哪了。
“喂!你们这群小孩干什么呢?欺负一个女孩子?都滚开!滚啊!”法尔纳家里大腹便便的厨子发出河东狮吼,拿着一个大漏勺把小鬼们驱逐走了。小孩子的包围圈一散开,莉迪亚就径直站了起来,往围栏外面走,也不管地上的弗尔特纳。
“有趣,真有趣。这小孩竟然不是弗尔特纳的主人。这把剑现在于我无用,但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它的主人就在那座阴森的城堡里。”
“嘿!小姑娘!你没事吧?”法尔纳家的厨子追了出来,手里捧着那把剑,“拿好,可别再被那伙小混蛋抢去了!”
莉迪亚一愣神,好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小尾巴烦人地在晃悠着。她幽幽地回过头,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你留着吧。时机还不到。你的运气会变好的,酒鬼。”
说完,她扬长而去,留下震惊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厨子。
莉迪亚走上城堡的走廊,差点和一个匆匆忙忙的男仆撞了个满怀。那男仆看到她衣衫褴褛的样子,转身就想去报告给国王和王后,说大事不好了,四公主殿下不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莉迪亚及时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白衬衫,眼睛里烧着火光,轻声对他咬耳朵:
“别去陛下面前废话,奴才。给我拿一件新衣服来,然后哪凉快哪呆着去。”
男仆吓傻了。这还是那个天天笑嘻嘻和他问好的四公主吗?可他还是按照莉迪亚的指示把事情办了,然后立刻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就躲吧。
莉迪亚穿戴整齐,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她打开房间的门,冲下走廊,看见了大门前亚历珊卓·格兰伍德的马车。艾弗利的几个姐妹都乖乖地在马车前面站着,一边低着头说悄悄话一边哆嗦,生怕立刻就被亚历珊卓的鹰爪拎走。莉迪亚“切”了一声走到马车前面仰视着里面的老淑女,不卑不亢地说:
“姑妈下午好,我是艾弗利。我可以和您走么?”
亚历珊卓大喜。她原本不怎么受欢迎,她深知这一点。结果,真的有小朋友喜欢她么?这个小艾弗利的眉眼里有她年轻时坚韧锐利的影子。亚历珊卓说好。
“艾弗利!”阿格尼斯从队伍里跨出一步,悲戚地喊了一声。莉迪亚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眼睛里猛地窜出一道来势汹汹的火舌,吓得阿格尼斯哆嗦起来。可是,女骑士不害怕。她就像面对那群小混蛋一样注视着她板着脸孔的姑妈。
“姑妈,请把艾薇留下来。”
她的手藏在裙摆里抖个不停。她亚麻色的长裙被这轻微抖动的韵律带起一阵涟漪。她铅灰色眼底的冰化了。阿格尼斯·洛斯提软弱得好像一滩水,不堪一击。
“你认为我是你的一件物品么,艾格?”莉迪亚借着艾弗利的声音转过头来瞪着这个碍了她的事的家伙,“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走,却问姑妈为什么带我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只不过是像其他人一样,厌烦你了而已。”
阿格尼斯哭了,哭得声嘶力竭,真惨。可是莉迪亚不是艾弗利。她没有义务心疼阿格尼斯。她打扮得端庄得体,和姑妈一起与洛斯提皇室吃了最后一餐饭,然后登上了姑妈的马车。
马车上,偌大的荒原已经被抛在身后。她们行驶在曲折的林中小径上。莉迪亚笑得意味深长,叹了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艾弗利醒了。她在陌生的马车上。身边是那个板着个脸的老淑女亚历珊卓。树林的曲折枝桠在亚历珊卓脸上投下密密麻麻的盘根错节的影子,让那老古板看起来分外可怖。艾弗利的头脑像狂风中的风车一样咕噜咕噜转得飞快。她不能明白。
几千种阴森的可能性在她的视野中像万花筒一样扭曲了景物,大放异彩。麻醉剂?安眠药?趁她熟睡之际把她绑了扔出来?为什么是她呢?国王下令的?还是阿格尼斯做了些什么……
经过了三天的旅行,艾弗利与她的姑妈来到了乡下的小家。她们推开实木大门时,格兰伍德姑丈正坐在那儿研究国际象棋。他的左手上轻捧着一杯血一样红的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个卒子。他开心的回过头,用轻快悠扬的嗓音招呼道:
“呀,这就是我们的小姑娘?快请进快请进!我是文森特·格兰伍德,你的姑丈。”
格兰伍德仰起头品了口红酒,对艾弗利眨了眨他湛蓝色的眼睛。姑丈长得很年轻、很好看,比亚历珊卓姑妈显得更年轻、更好看。他的皮肤很白很柔和,他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在阴影中看起来好像一种雅致的葡萄紫。
艾弗利瑟缩着从亚历珊卓姑妈的阴影下走出来,坐到那和蔼可亲的姑丈对面去,拿起了一枚白子。
如果说洛斯提教会了艾弗利友谊和背叛,那么乡下的生活让艾弗利体会到了心灵的自由和生活之美。她去过热闹的人头攒动的集市,在那里买过一个由七种彩虹的颜色拼接起来的风车;她在小溪旁钓鱼,却没有耐心等着鱼儿乖乖咬钩,就把鱼竿胡乱一扔赤着脚在溪水里瞎搅和;她去过充盈着黑衣绅士的酒馆,听着蓝调音乐喝三角杯里青柠色的鸡尾酒。所有这些记忆之中,一个身影始终与她相伴,优雅、潇洒:格兰伍德姑丈。
然而,这段美好的时光还是像杯中的鸡尾酒一样见到了底,喝干之后什么也不剩。也许,艾弗利常常猜测,好时光就像一盒需要珍惜的糖果,一共就只有那么多,吃完就完了。她在乡下时过得太风光。她贪心地像一块海绵似的吸收所有美好的事。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的鸡尾酒一下子就被喝空了。莉迪亚来了。
某天下午,小艾弗利正在琢磨着怎么躲过亚历珊卓安排的家务,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然而,她的心里有什么不安分的黑色火焰晃啊晃啊,把持着她摇椅摇晃的节奏,也让她不得安宁。她从摇椅上跳下来,想换换心情,就从展示柜里拿出了亚历珊卓珍藏的中央绘有东方建筑的盘子。可是不行,那股邪火就是熄灭不了。
她的眼中一下子涌现出绿色的火光。艾弗利又惊又恐地看见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把那只盘子狠狠砸在地上。瓷盘立刻四分五裂,发出了巨大的清脆的撞击声,如雷贯耳。没有人来。姑妈和姑丈去参加下午茶会了。小艾弗利正想把碎片拼起来,突然不受控制地蹦跳起来,双脚踩啊踩啊把那碎片跺成很多份。
“哦不!不不不不不,我没想这样做,怎么会……?”艾弗利一下子好像又可以控制自己了,跪下来抱着碎片茫然无措。
“你不记得我了么?哦对了,你本来就不知道我。”她听到一个坚硬尖细的女声,不由得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有声音……从身体里面传出来……”
“听好了,小鬼。我住在你身体里,而且我住定了。能为我服务,你应该骄傲才是。但是我啊,我有一个小个性。我就讨厌看到和平的东西、美好的东西、快乐的东西。你们的笑脸看得我很难受啊。我想要全部毁掉。”
“你不会得逞的!”小艾弗利本能地大喊着,对自己身体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寄生虫。
“所以,我是说,只要不让我看见,我就不会一不小心把谁给干掉了。你要是想让你姑妈和姑丈活命,就离他们远一点。你想让谁过得好,就在谁面前消失掉。不然,我为了我自己的美学,会做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
“你让我离开?可是,凭什么要我离开?凭什么离开的又是我?”艾弗利已经跪着趴在地上。她的世界狠狠动摇起来。天花板上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旁立柱上的透明鱼缸,一条金红色的鱼儿在艾弗利的视野上方畅游。
“因为你是没有归属的人。你是异端,艾弗利。你不姓洛斯提。你命中注定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不过,给你行个方便吧,我可以让你忘记我,忘记洛斯提。”
“为什么要忘记?”
“这样你就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你在自己的假想中是正常的。你在自己的假想里很快乐。你将成为依照自己意愿行走于世界的漫无目的的航船,而随心所欲的力量将充盈你的风帆。你将永远不需要船锚。”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艾弗利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嗫嚅道:
“那就依你所愿吧!我也许就是个扫把星。他们没有我会过得更好。记忆我也不要了。现在,我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