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并非未解世事的怀春少女了,在那一个世界中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恋人,也有过伤心彻底的失恋。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被封闭,可时光荏苒,昨夜的那一拥,她竟有了莫名的心动情愫,宛若许多年前还是少女的初春,第一次遇到了心头满满爱意的恋人。
此时她虽是拿着棋谱,眼眸却是不时的注意着窗外的动静,只盼着那熟悉的青衫身影快快到来。
紫燕不服气的说道,“夫人别不相信,咱陛下虽然富有四海,却在这物件珍宝上最是心疼的。夫人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嘉靖二十六年,宫中也是走水,陛下忙着抢救寝宫里的珍宝爱物,竟然连皇后娘娘都没顾上。可怜方皇后娘娘是活活被烧死的。”
安媛吓了一跳,手中棋子落在地上,“可莫要乱讲话,这等宫闱大事怎能乱说,仔细你的性命。”
“这丫头倒也不是乱说……”门外传来了裕王的声气,只见他气宇轩昂的推门而入,眸光深静若潭。
紫燕一眼瞅见来人,莫名的脸上一红,深深福了一礼,娇声道,“王爷。”她心中又喜又怕,几乎都要站立不住。
安媛见来人是裕王,心中却是略有失望,也并没有察觉到紫燕的异样,只是放下了棋谱,有些责怪的对裕王说道,“你别再纵容她了,如今总归是在宫里,这些话如何胡乱说的得。”说着 她吩咐着紫燕道,“还不快去给王爷沏茶,在这愣着做什么。”
紫燕心里失落了一下,粉嫩的面颊也红了,却只能低声道了“是”,深深地看了裕王一眼,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你今日气色倒是好,可晓得宫里都快要乱了套了。”裕王觑见安媛的面色红晕,芙面含笑的娇羞模样,某个瞬间只觉得艳光四射,眼目灼热间竟也恍惚了一下。
裕王本市说着无心,安媛却是听者有意,不觉脸也红了,忙遮掩着心事啐道,“宫里若真有那么乱,你怎么到有空过来?”
“我可是在永寿宫忙了整夜,刚刚父皇才开了赦,放了我们出去,”裕王大棘棘的捡了棋桌边便坐了,话语亦是随口而出,“你才进宫多久,这宫里的事只怕还不如那丫头清楚。”
窗外日色喷薄如金,安媛却骤然想起了夜里张居正说的话,心下一惊,扬起了秀眉问道,“那张淑妃现在如何了?陛下可曾饶了她?”
“父皇若想不起她,对她来说倒是幸运,”裕王叹息了一声,接过了紫燕红着脸敬来的茶,一眼却看到她出去不知何时又抹了脂粉,脸颊上两朵艳丽的红,俗艳的却很是引人注目。他心底无声的笑了一下,只做未看到,续说道,“若是有人在父皇面前再提张淑妃的名字,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紫燕见他全然是未曾注意到自己的样子,不由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慢慢收拾了茶盘退了出去。
安媛想起了当年张淑妃得宠时,嘉靖对她百依百顺的样子,就恍如昨日一般,心下顿时黯然。
“你这样失落作甚,”裕王只是觑着她的脸色发笑,“给你说个有趣的事,昨晚上有人可是触了父皇的霉头。”
“怎么触了?”安媛没精打采的问,仍然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并不很是关心。
“父皇的寝宫少了,必须得再寻一个新的住处,便准备下旨让内务府拨款重修永寿宫,可却有人不识时务的出来阻挡,说是花费过奢,父皇只需搬到玉熙宫住即可,”裕王有些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关心这事。”
安媛蓦然想起昨晚后来张居正赶去了永寿宫那边。这样直言进谏的话还有谁说的出来,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蹙了眉头忙问道,“那陛下可是生气了?是谁人这般大的胆子。”
“此人你决计想不到,”裕王见她关心,顿时来了精神,唇角也扬起了淡淡的暖意,笑吟吟的说道,“堂堂首辅大人,权倾天下的严嵩严格老,奉承圣意二十余年而居高位。居然能转了性,劝说陛下做起清廉圣主,是不是可笑?”
安媛听说是严嵩所言,心中一松,神色也放松了许多,含笑道,“严格老可是昏了头了,这种批龙鳞的事也敢去做。以严格老的圆滑世故,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玉熙宫在太液池旁,金鳌玉蝀桥西头路的北边,不过两层屋舍,是一处甚小的宫殿。以嘉靖奢靡好排场的性子,如何能在那里住下去。
“严阁老已经八十多了,再精明的人也有昏了头的时候。这一年来,他被御史们弹动的慌了手脚,连儿子严世藩也远远的打法去了江西守孝,他恐怕是为了摆脱自己‘阿谀奉承的佞臣’名头,而有意为之”裕王鄙夷的一笑,“真是不知死活的鼠辈,还做这等跳梁小丑。”
安媛听他提到严世藩,忽然有些心慌的向铃儿瞧去,转眼铃儿也有半岁了,离严世藩出京居然过了这么久了。她回头见裕王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赶紧遮掩的说道,“那后来呢?严阁老可是为了这事被陛下严办了?”
“父皇倒是很给严阁老的情面,”裕王慢慢收回了目光,他轻轻颔首,目光中却再无笑意,“父皇盛怒之下也只是责怪了严嵩几句,罚了他半年俸禄,倒也没有别的动作。”他说着顺势站起身来,勾身去看安媛手中的书卷,一壁奇道,“你在看什么呢,平日里倒不曾看到你读书。”
“没什么,只是无聊学学下棋打发时间。”安媛慌忙把书卷收了起来,“王爷贵人事忙,怎么来我这里厮混。”
裕王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却是洒脱的一笑,“瞧你小气的,不过是随口一问,又不是要抢你的,这就开始赶人了。”
翩然飞舞如金蝶的黄叶便要落尽了,从一叶落而知秋,秋尽最后一片黄叶婉转低回的无声落下,不过短短的数十个日夜,紫禁城里却又似换了一番天地。轻薄的霜气笼罩了每一角砖瓦红墙,鸦声照例嘶哑的啼叫,嘎嘎然仿佛是沉重的压迫,落在人们心头。
傍晚时分,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洒下,京城瞬时笼罩在一片苍茫的寒意中。青云宫里却是红烛高烧,繁华富丽更甚往昔,宫中妃嫔贵妇纷纷呈上了名贵的礼物,无不都是来恭祝段嫣儿的复位。
嫣儿的复宠,张淑妃的失势,都只是一夕之间的事。一日天上,一日地下,这就是帝王家的恩宠无常。皇城里的人们最是惯于经历这样的事,久而久之,早已都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依旧趋炎附势的去巴结着身在高位的人们,而落到谷底的,无论曾经何等显贵,都手绢吗会很快的被人们集体性的失忆。
安媛本不愿来凑这样的热闹。奈何嫣儿偏偏没有忘记她,专程令人去冷清萧条的澪径轩里下了帖子,请她也来青云宫中参加宴会。安媛左思右想,身边找不到什么名贵的礼物可以呈上,便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炙煮,专程送到青云宫来。
远远的刚走到大殿外面,却见里面热闹的笑语喧嚣,顺风送了出来。
“恭喜娘娘授了贤妃的位,这可是四妃之首,难得的尊荣。可见陛下对娘娘的爱重,”里面传来一个老迈的女子声气,安媛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有些陌生,只听那女子续说道,“臣妇萧氏特此备了东海明珠一斛,二尺高的红珊白玉螭树一株,特此来贺娘娘的大喜。”
“徐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嫣儿的声音淡淡的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高,却很是诚挚,“金枝红珊瑚是海中至宝,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份心意本宫实是感动。”
安媛心下明了,这位徐夫人想必就是徐阶的夫人,徐阶虽然贵为文渊阁大学士,他的夫人却很少进宫拜谒后妃,此番想不到能凑巧遇到。
正疑惑间,却听有个年轻尖利的女子声气快语道,“二尺高的珊瑚树有何稀罕,臣妇此番专程献上九尺高的玲珑金枝珊瑚宝树一桩,以表严府上下对娘娘的忠心。”
这声音入耳却很是熟悉。安媛诧异的向宫内瞧去,却见一个窈窕高挑的女子站在堂中,身着一袭明丽的泥金丝的鹅黄色衣裙,长长的芙蓉缎裙裾曳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隐隐有些透明的光泽,却由金丝眼线勾成镂空的花状,远远看去如同在裙上开出一朵朵幽静的凤尾花。
严府里自欧阳夫人去世后,还有哪位女子可以掌家?安媛立在门口,只是沉吟思量,却见那女子一合掌,略带一丝骄矜之色的转过神来,正吩咐身后的丫头婆子呈上了一个金漆的托盘。
金漆盘中的锦布一掀开,赫然露出一颗华贵琳琅的宝树来,通体红翠,装饰满了玛瑙珍珠等物,比旁边徐夫人献上的那颗白玉螭树不止高了两三倍,这宝树不但大,且光晕更亮,珠光熠熠间,映的偌大的殿堂都亮堂了许多,耀的人简直睁不开眼目。
徐夫人霎时满脸通红,富态的圆脸上都是羞愧之色,站在一旁只是不敢言语。
“严夫人费心了。”嫣儿的眼锋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不悦,却笑的依旧清浅温婉,如三月里和煦的春风拂在心间,轻轻扬扬,翩跹有致。她的衣裙服饰却很是简单,只是素色的紫纱宫装,头发束成婉约的寿字髻,看上去不像是后宫的嫔妃,倒像是修道的女姑子。她的起居用度都比张淑妃简约许多,可偏偏面上的笑容不减往昔的清瘦淡薄。她看了一眼严府呈上的九尺高的珊瑚树,只是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茶,走到门前顺手牵过安媛的手,只是嘘寒问暖的说道,“李夫人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皇太孙一切还好?”
安媛被她拉着向前走了几步,恰与那鹅黄衣裙的女子不甚擦肩。那女子尴尬的一抬头,两人目光相触,却都各退了半步,异口同声的说道,“怎么是你?”
一时间,两人都僵持在原地,到底是安媛反应快,恭恭敬敬的向那鹅黄衣裙的女子施了个礼,低声问道,“严夫人安好。”这女子虽然换了衣着装扮,但眉目神情,却依然是当日里在严府的样子,瞧她峨嵋杏目,神情妖冶的模样,不正是严府中的素馨么。安媛心底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快素馨就扶了正位。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欧阳夫人精明历练而又慈祥善良的模样,记得当年曾经为了自己打过眼前这个素馨,不知道时隔许久,她可还记得此事。
“原来你们认识啊,倒省了本宫介绍的功夫。”嫣儿微微惊异的她们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果然素馨的眼眸中瞬时流转出一抹愤愤的表情,她伸着手指着安媛,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由裕王府入宫,独立抚养着皇长孙。由陛下亲自下诏封为夫人,严夫人难道不知道么?”一旁的徐夫人不失时机的还击道。人人都知严夫人欧阳氏新丧,这女子乃是续弦,位份尚浅,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的出身。
素馨面上顿时有些僵住,神色也不自然起来。徐夫人却矜持的退了几步,恭敬地站在了朱红的柱子旁,反倒显得素馨更加张扬的引人注目。
安媛不免对这位徐夫人留上了心,只见她五十来岁的年纪,很是富态的身材,穿着一件天鹅丝绒的宝衫,面相也是一团福气的很是喜人,若不听她说话,就如一位寻常的乡绅太太一般,真不像一位一品大员的夫人。
到底还是嫣儿出面解围,笑着对安媛道,“李夫人又给我带什么好宝贝来了,快呈来看看。”
安媛微有些尴尬的呈上了一个热腾腾的石锅,干巴巴的说道,“臣妇别无所长,只能亲手做了一锅炙煮,实在太过微薄了些,望贤妃娘娘不要见怪。”
一旁的素馨瞧见安媛送的礼物这般寒酸,便轻蔑了“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安媛更是觉得尴尬,端着石锅不知如何是好。
“既是夫人亲手所作,已经足感盛情,”嫣儿微微一颔首,吩咐左右宫女接过那石锅,“这炙煮先端到本宫的桌子上去,等皇上来了再一起享用。”
安媛心里一热,有些感激的抬起头来,却见嫣儿也正瞧着自己,乌色的眸子里光晕流转不定。
此时宫中贵妇鱼贯而入,皆是手捧珍宝前来恭贺嫣儿的复位,种种阿谀奉承之词顿时塞满大殿。嫣儿自是应付不暇,只听礼乐之声大作,悠扬的丝竹扬起贺颂的曲调,转眼已是到了开宴的时候。
因为参加夜宴的都是女眷,各自言笑晏晏倒也并不拘束。嫣儿居中在主位上坐下,在侍女捧来的赤金云子盆中浸过了手,方才澹然笑着开口道,“今夜乃是本宫的家宴,诸位既来之则安之奇Qīsūu。сom书,不必太过拘束,放量而用便好。”
安媛独坐在末席不起眼的座处,眼见来的宫中贵妇甚多,便是裕王的王妃福华也到了,都是身着正统的瑞锦濡裙宫装,热热闹闹的挤满了大殿,都并不起眼。
然而嫣儿下手最显眼处坐着的却是素馨。平时素馨就最爱出挑,此时她姗姗然站起身来,捧起酒盏笑道,“娘娘千秋鼎盛,又逢晋位大喜,臣妇谨表率诸位内命宫妇,向娘娘进一杯,祝娘娘芳华永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