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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在内心把他当什么?当弟弟,当孩子,当身边的一个朋友,甚至是当一种累赘……他不是她哎的人呢,却早已是她身边不可缺少的人,日复一日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喜也好,怨也好,注定就是一片叶子和叶脉,层层的嵌在一起,剥离时怎能不伤透筋骨。
只是,她竟然从来没有想清楚这层。她于是不敢去想了,怕再一想,自己此生都无法解脱这层愧疚织成的束缚。
安媛那一刻忽然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她是不是该对他更好些?至少不该在婚后可以的冷淡刁难他那些日子,她原以为只有这么做他就会知难而退——她不想连累他大好的青春伴随自己度过,若有可能,他该选一门更婉好淑良的女子,幸福的过着一世。他是株青松,苒苒正是健拔,还有大把的好时光要慢慢度过,她却已入秋花,到了萧索枯萎的时刻,此生不在奢盼什么幸福。
她想错了,其实一切都想错了。她应该大大方方的去接受,去对他好。哪怕不爱他,也该象个姐姐或者母亲一样温柔的关怀他。而不是粗冷的推离与伤害。她一直觉得,这世上她对许多人无保留的好,譬如春兰、譬如嫣儿,譬如大叔……甚至还有许多人,他们却都在无情的伤害她,她甚至是心中有怨的。可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怕的刽子手,无情的在刺伤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有些人之所以会被你伤害,只因为他把一颗真心赤裸裸的贴近过你。
有些人之所以会伤害了你,只因为你把那颗真心毫无保留的贴近他。
她的面色一瞬间苍白到干枯,勉力刚叫了一声“停车”,边无可仰制的扶着大车的窗沿呕吐了起来。面上的血色如同被无形的手一点点抽去,就连赶车的徐校尉也着了急,“安姑娘这么呕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碧烟惶然之下,忽然想起了海草汤也许可以治病,路上仓促简陋,也只能用清水煮了汁。一时间带着海边腥潮的气味迅速蔓延开,甚至带着些血腥的味道。安媛刚刚喝了几口,平复的面上出现了些红晕,忽然她脸色一白,“这是用云胪带回的海草熬的?”她瞬时毫无征兆的又扶着窗沿大呕起来。
“姑娘,姑娘……”碧烟扶着她,忍不住怆然泪下,“姑爷已然去了,这海草是他最后带回来救姑娘平安的,姑娘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再呕了。”
安媛唇角勉力扯出一点笑来,她喘了口气,眼眸忽而转过碧烟苍白的脸庞,目光落到她乌如云髻的发里簪了一朵小小的纯白玉簪花。那一瞬她心里有所震动,捕捉到她面上不易察觉的那份悲怆,深深地压抑在面孔之后。如那朵小小的玉簪花藏呃那么深,仿佛随时都要被乌髻压去光芒,丝毫不引人注目。她一瞬时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止自己在悲伤。
她努力的坐直身子,扶了扶碧烟的额发,替她把那朵小小的玉簪花挑了出来,周正的别在云髻之上,看着碧烟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因为惶恐而变得通红,轻声道,“你……替他带孝吧……我是不配的……”
“姑娘不要这么说了,”碧烟淡淡的侧过头去,眼眸晶亮的有些透明,“姑爷走了,我会替他对姑娘好的。”
“谢谢你,碧烟。”安媛紧紧的捏了捏她的手,嘴唇哆嗦了下,声音仍然是微不可闻的,“以后叫我夫人吧。”
安媛的呕吐时常发作,常常车行不了几里就得被迫停下来,待她好些后继续上路。一路上病势却日渐沉重,每天醒来的时间少,常常都是昏睡着。然而不一日大车却也行到了京畿地界,这天终于到了一个大的镇子上,名唤新宁镇,镇上人来人往很是繁华。徐校尉匆匆去镇上请来了最好的大夫诊治,老郎中看了看安媛的身形,又瞧了瞧她肿的足有一倍粗的小腿,迅速便开了个清热解郁的方子,呵呵笑道,“不用太过担心,夫人呕吐只是因为害喜,吃几服调理肠胃的药就好了。只是要多多注意休息保养,不要太过辛劳了。”
碧烟于是安了心,做主要在镇上挑了家大些的客栈住下,徐校尉有些难道,“将军出门前吩咐过,一路上只走小道,不能在城镇歇息停留,我们是不是再赶几里路,寻个人家村庄歇下?”碧烟脸色一板,轻声斥道,“我瞧徐校尉是腻糊涂了,李将军有命令,那是他没看到我家夫人现在的情状。将在外,君命还有所不受呢。我家夫人的脚都肿成这样了,还能让她再赶路么?”她声音压得极低,惟恐让安媛听到凭添心事。徐校尉扭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作罢。
镇里最大的客栈很是好找,就在镇子东边的路口,盖着诺大的三层楼的华舍屋檐,气魄当与其他屋舍不同,楼上金光闪闪一道匾额,上书“云仙客栈”四个浓墨大字,店门大开,一楼酒肆里坐满了人,看起来十分热闹。碧烟一看这地方就很欢喜,自是去掌柜处要一间上好的客房,掌柜四十余岁,看上去十分淳朴憨厚,带着河北地区浓重的口音说道,“姑娘哈,咱这的客房分天字间、地字间,天字间是最好的,只可惜今儿都住满客了,再其次地字间的客房还有一间,姑娘看要还是不要?”
徐校尉一皱眉头,问道,“可有没有挨在一起的人字间客房?要两间就是了。”
“有哈有哈,”掌柜十分殷勤的朝他道,“地字间的客房四钱银子一间,是朝南的方向。普通人字间的客房只要两钱银子一间,还空着许多,不过都是朝北的了。”
碧烟很是担心的望了一眼停在店外的大车,回头斥责徐校尉道,“朝北的屋子,夜里该多冷,地字间既然还有一间,当然得给夫人要一间好的屋子。徐校尉自己就委屈下,去住人字间吧。”
徐校尉环顾四周,只见大堂酒肆之中,多是肩挑走卒之徒,不乏有许多人侧目向往,其中间或许多闪烁目光,他不免心中一紧,拉住了碧烟的衣袖低声道,“碧烟姑娘,此处人多口杂,不知深浅,还是住在邻间有个照应的好。”
碧烟心中恼怒他前怕狼后怕虎,一甩袖子,轻嗤道,“校尉是出来保护我们的,怎么这般胆小怕事,几个山野村夫罢了,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校尉胆小,我们却不胆小。”说着她自与掌柜交付了银两,又去大车上扶了安媛,径自上楼去了。
楼上地字间的客房果然堪是宽敞明亮,一色的黄梨木家具打造精细,虽然并不名贵,却也十分的实用。地上铺着厚厚的绒线毯子,靠着窗边是一溜的福庆有余大圆角柜,拦着薄绢乌木云龙纹的美人屏风,十分精致。倚窗处是一个攒花大坑,坑里生了暖暖的火,十分的暖和惬意。碧烟扶着安媛在炕上躺下,自去收拾行装。不一会儿,却见徐校尉提着行李物件上了楼来,她十分冷淡的招呼了一声,接过就要关上房门。谁知徐校尉却推开房门,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碧烟大是恼怒,言语很不客气的斥责道,“谁让你进屋来了?”徐校尉面皮一紫,分辨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夫人住的地方是否安全。”
“就让徐校尉检查一下吧。”倒是炕上的安媛听了争执说了一句,碧烟这才忿忿的住了口,仍然极不乐意的白了徐校尉一眼。
徐校尉颇是恼怒,心道这女子好不蛮横,他也不去理她,走进房来四处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就连天花板的角落也不放过,半晌才点点头,对安媛告辞道,“夫人,都检查过了,如果有什么事,随时传我就是。”
碧烟瞧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亦是别扭的,重重的哼了一声。反是安媛温言的止住了她,“徐校尉是个仔细的人。”其实她内心亦是凄凉而不解的,对自己的保护这般严密,可有谁还会关心自己的死活呢。
到了傍晚,掌柜心情甚好,自用了几碟菜肴和米饭,又温了一小壶黄酒,独自一人自斟自酌的在屋里喝到半醺,酒涨肚中,决定去方便方便,谁知刚刚退出房门,却被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架到了脖子上。掌柜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谁知那手持利刃的蒙面刀客却冷冷一哼,把他拖到了屋外逼仄的死角里,厉声问道,“那个怀孕的女子住在哪个房?”
掌柜的手颤抖的一指二楼角落处一个亮着灯的屋子,第二句求饶的话还未出口,那刀客忽然面露凶光,眼前光影一闪,掌柜早已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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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字间十号的饭菜送到。”
安媛忽然听到门外有陌生的声音,她望了碧烟一眼,微诧异道,“碧烟,你在店里叫了饭菜啊?”
碧烟也是有些吃惊,她拉开了门,只见外面灯火昏暗,却站着一个做店小二打扮的人,手里捧着一大盘酒菜。她惊奇的问道,“我们并没有叫酒菜啊。”
那店小二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只是哑声道,“是掌柜吩咐我送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碧烟笑着打趣道,“难道是你们掌柜送的,你们掌柜可真是客气的紧。四钱银子一间的房,还送这么丰盛的酒菜。你先端进来吧。”
安媛在里间笑骂道,“莫浑说了,快让他去问清楚是谁定的饭菜,送错了回头掌柜可是要责怪他的。”
说话间,那小二已是端着酒菜进来,毕恭毕敬的将食盘搁在了桌上。
安媛隔着屏风望去,只见那小二身材短小却很精壮,他低着头,可是看他身形却十分熟悉。她正在诧异,却见那小二猛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凶光。
安媛心道不妙,正欲叫喊示警,却见那小二已是手中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就向碧烟袭去,便欲下毒手。安媛情急之下低声道,“王二哥,手下留情。”那小二身形一滞,倒转了刀背重重的击向了碧烟,瞬间碧烟一翻白眼,晕厥了过去。
此时门外忽然起了喧嚣之声,徐校尉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碧烟姑娘,你们没事吧?”安媛正要高声叫喊,那小二很是眼明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她的口。徐校尉听到门里有女子的闷哼之声,更加焦急的撞门而入,与此同时,那小二一把捞起安媛,长刀划破窗格,已是挟着她破窗而出。
这小二虽然身材短小,可脚程很快,背上负了人如同在平地上信步,瞬间就把在后面追赶的徐校尉甩了很远。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安媛只觉得身上渐渐落了水滴,竟然是下起雨来。紧接着她眼前一暗,已是进了一个破旧的庙宇之中,她被扔在地上的蒲草堆上,恰好一道电光闪过,映照的世间一片透亮清明。安媛亦看清楚了眼前高大的泥塑菩萨塑得格外狰狞,而庙门上是斗大的三字匾额:“潮音寺”。
一阵疾风刮过,破旧的庙门吱呀一声,掉下了一块木板来。那小二面无表情的往了寺外一瞬,忽然扯下了面上的布,露出一张清瘦恨厉的脸来,正是王思。此时他斜斜的回头觑了满脸惊恐的安媛一眼,一双精亮的瞳仁多了几分乖戾之意,压低声音道,“你倒是乖觉,居然认出我来。”说着他面色一震,又往前行了几步,逼近了安媛道,“李夫人,我原本只想要你肚中孩子的性命,给你留一条活命的。只不过谁让你认出我来,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安媛闻言一惊,仿佛有鞭子重重的抽在自己身上。听王思此时口口声声唤自己“李夫人”,决口不提弟妹二字,心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她凝神细想了一会儿,却亦点头道,“王侍卫,十八道岭上一别,我们又见面了。”
王思向后退了几步,大是惊诧道,“你,你……怎么知道十八道岭上的事?”
安媛点点头,揣摩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其实她心里十分没有底,只觉得王思既然深知自己底细,之前必然是某过面的。而自己与宫中锦衣卫甚少打过交道,除了在永陵那一次铃儿下葬时,曾在后山闹得天翻地覆,那时就是一众锦衣卫包围了他们欲下毒手。也许王思当时就在那群人中。她只是一猜,顺口说了句“十八道岭”试探,谁知竟然一猜就中,王思果然那日就在后山中。她心中巨震,那天的事……她不敢再想下去,手不自觉的按在腹上。那天是铃儿如土的日子,却也是自己遭蒙凶险,昏迷中得了腹中孩子的日子。她强自镇定的点点头,十分简促的说,“我早就知道了。”
王思面色大变,紧紧地盯着她问道,“那……四弟……四弟也是知道的?”
“云胪他……”安媛心中一痛,面上不免带上了几分哀戚神色。
“四弟他怎么了?”王思瞧着她的脸色,心中不免狐疑,抓着她的手腕更用力了。
这一瞬时,安媛忽然心中警惕起来,她觉得王思的话里另有隐情,于是她镇定的瞧着王思,缓缓说道,“云胪他也都知道了。”
王思松开了她的手,流露出几分深深的失望与恐惧,“哦,怪不得你还能没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