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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浩渺,期思胸怀开阔起来,家中变故的阴影淡去。
出了荆州,途经燕、晋两国边境交界附近的一片贫瘠平原,逢饥荒之年,百姓疾苦,各处都有褴褛衣衫枯槁如柴的人。陆应秋派了人往州府通报,催促州府尽快赈灾。
一旦打仗,累月经年,无数百姓恐怕都是这般境地,期思和虞珂亲眼目睹惨状,触目惊心。
晋国北境,出了武陵关,再行不远,便至燕国边境南阳城。
南阳太守和燕国武将早已恭候,晋国两千护卫精兵便止步。
南阳城外十分开阔,远处青山群立,黛墨影绰,天清气朗。
陆应秋临行前,驻马于车前,隔着马车道:“殿下,你们一路保重,卑职就送到这里了。”
期思从车帘缝隙处回头看着陆应秋的身影,心里极其不舍。
入南阳城关,进了燕国境内,往帝都昌煜去。白天行路,夜里宿在驿站,有时连夜兼程,一行人已经习惯了。
这日,车队终于行至燕国帝都昌煜不到百里外,天空从清晨便积聚起厚厚云层,到了傍晚,淅淅沥沥下起雨。
北方的雨水甫一落下,便携来清凉之意,雨并不大,但下了不久也使得路上积水坑洼,恰好这一段是山路,泥土湿滑,马车走起来有些不稳。
带队的是一名南阳边军百夫长,行军经验丰富,但使臣皇子的队伍与士兵不同,这样的路只能缓缓而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途中遇到附近商人车队,便一同前行。
期思和虞珂在马车里互相靠着,马车摇摇晃晃,帘子缝隙里吹进凉爽带有泥土清香的风,两人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就在此时,路边山林间灌木簌簌,雨声和昏暗天幕掩盖下,数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如成群的蝙蝠一般,从黑暗处跃出,飞身来袭!
“刺客——!”
“什么人!”
“杀啊——!”
——雨幕之中,车队一片混乱,燕军护卫兵仓促应战,与黑衣人打得惨烈。
山路宽度有限,护卫军沿路分散着随行。
而黑衣人功夫高强,是刺客的功夫,形势毫不乐观。
兵刀相接之下,金属碰撞声、喊叫声在雨中传来。
期思一路睡眠浅,立刻被马车外雨幕中的兵戈喊叫声惊醒,下意识抓住虞珂胳膊摇晃醒他,小心地从车帘缝隙向外看。
暮色沉沉,阴云雨水遮天盖地,昏暗天光里,刀兵相接,雨幕冲刷,燕国护卫们竭尽全力抵抗,却眼看一个个地倒了下去。
第6章 夜奔
而自从在南阳边关交接后,虞珂一行唯一的倚仗便是燕国那百名护卫,其余尽是为数不多的小厮侍从,马车共十数辆,外形倒是同一制式,十分平常,也是陆应秋考虑到行路安全的安排。
虞珂当即有些慌,一路在陆应秋保护下十分踏实,此时陆应秋不在身边了,却出了事。
期思扶住他肩膀,低声道:“别怕,咱们得偷偷跑。”
此时马车里只有小云松和他们两个,两个侍从在马车门口死死抵着,黑衣刺客正在忙着对付燕军护卫兵。
黑衣人不像为钱财而来,出手狠决,只为杀人,八成是冲着皇子来的。
期思估摸着自己的身手,自己没有实战经历,不敢拿虞珂安危冒险。
期思想了想,便把虞珂身上的锦缎外衣剥下来,腰牌玉坠也都系在自己腰间,把自己的布衣给他,两人换了衣服。
小云松看着这一幕不禁动容,低声道:“小公子!”
虞珂脑海里全是空白,抓着期思手臂说:“你别冒险,咱们一起走。”
期思笑笑,俊美的少年脸庞显得自信镇定:“放心,不会有事,一会儿若是被围住,小云松带着你逃,我留下断后。”
山道外侧的灌木林里突然冲出一伙布衣悍匪,手里是大刀阔斧,皆穿布衣,亦以布巾遮面,狂吼着冲上山道,加入了混战。
布衣悍匪二话不说,冲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挥刀相向,与黑衣人竟不是一伙。
他们多半冲入战局,还有几个趁乱挨个翻扫马车。
黑衣人和护卫兵见状,一边厮杀,一边也贴近马车,一时间不知谁为财谁为人,混乱之极。
马车门口的侍从见状不再犹豫,掩护期思和虞珂冲出马车,沿着马车和山道内侧灌林的掩护,狂奔,向前逃去。
雨势极大,霎时间便淋透了几人。
刚离开马车,雨幕中一名黑衣人追了过来,看到期思衣着,直追期思,长剑险些划过期思后背,剑锋寒利,把外衣划了一道口子。
期思腰间的玉坠腰牌都掉在地上,被泥水冲刷着。
期思顾不上身外之物,反手一剑刺穿黑衣人胸膛,护着虞珂奔逃。
黑衣人未防期思武功,拼着死前的力气,口中吹出哨声,通知同伙。
霎时间几名黑衣人转身从混战中抽身,足下点跃,循声迅速追上期思几人。
——期思见时机已到,以剑柄不动声色地推了拉着虞珂的小云松一把,两人借着这一力冲出几步,便进了山道下的灌木丛里。
期思和两名侍从则转身挥起刀剑,一时间把黑衣人和虞珂隔开一小段距离,就是这段距离,救了虞珂。
期思身上的锦衣被雨水淋透,却反而更显眼,他回头作势怒吼:“懦夫!叛徒!”
侍从会意,冲期思喊道:“殿下快走!”
期思作势后退几步,几个黑衣人想越过侍从冲过来,期思却右脚在地上一点,发力冲上前去,与侍从拦着几名黑衣人厮杀起来。
期思随重逸习武多年,内力剑法虽比不上重逸,却完全对付得了这几个刺客,他执剑向前一跃,手臂大开大合挥出一道锐利的弧,将两个黑衣人腰腹衣服划破,血即刻涌出。
黑衣人立刻围住他们,期思矮身几步旋身一刺,将一人腿上筋脉挑断,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剑伤人,却必须狠下杀手。
期思和侍从拼死挥出刀剑,几名黑衣人一时轻敌,竟都渐渐不敌。
山道上,燕国护卫军杀红了眼,布衣悍匪目标明显在财物上,一时护卫军占了上风。
此时虞珂跟着小云松已经不见踪迹,期思心里踏实些,打算找机会逃走。
一名持剑的高大黑衣人却是功夫极高,他来得稍晚,只专心挨个搜寻马车,悍匪或护卫军但有阻拦的,皆被他利落狠绝地杀了。
他一路搜寻,马车上的人一个也不放过,晋国的使臣也被他一剑杀死。
布衣悍匪发觉局势不对,放弃掠财,纷纷转身离开。
那名持剑的高大黑衣人挨个查过马车,查到与使队巧遇同行的商人马车,见里面有个华服少年,年纪十三四,便毫不犹豫一剑出去,少年瞪着眼睛,血从胸口涌出,很快不再动弹。
黑衣人翻检少年身上物品,却不见要找的东西,皱眉退出马车,却见马车旁地上的泥水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反光,在昏暗雨幕里有些显眼。
——他弯腰捡起,擦去泥水仔细察看,是一块腰牌和一块玉坠,正是期思掉落的。
黑衣人仔细看了看腰牌上的刻字,收进怀里。
随后他加入战局,燕国护卫军和使队很快如秋草一般倒在黑衣人剑下。
期思在暗处瞧见他功夫,知道这人武功极高,自己是打不过的,心里暗恨。
跟随他的两名侍从见状,劝他:“公子请快离开去找他!”随后不顾生死,愤恨地冲入混战中,拼死杀了两个刺客,被那持剑黑衣人夺了命。
那人眼神阴鸷毒辣,转头一扫,看见期思,期思身上皆是泥污血渍,看不出衣饰华贵,那黑衣人只当他是个随从,却也不愿放过,足下一跃,向期思冲来。
期思看得出这人与其他刺客不同,武功恐怕与重逸可较高下,不想与他纠缠,转身想跑,却被黑衣人闪电一般冲来一手抓住肩膀,期思竟然毫无机会反抗挣脱,他顿时就觉得肩膀骨骼都要碎裂,转身欲出剑。
黑衣人却像戏弄猎物一般,动作迅疾狠决,一剑打在他手腕上,期思手腕一痛,剑已脱手掉落。
那人蒙面露出的阴毒眼里带着恶意的笑。
他不杀期思,却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一手迅速如钢爪般扼着期思下颌,一手把药塞进他嘴里,手指一收,期思被迫吞下了药。
他身后的同伙看见这一幕,大声喊了句什么,期思混乱中听到,像是塞外部族的语言。
那人并不回应,一手出掌,期思便被推下山道,在泥水落叶间翻滚着摔下山去。
山道上很快安静下来,只有雨声。
一名黑衣人上前,向那名身形高大,手执长剑的黑衣人敛首,用羌语道:“要清理吗?”
那人看起来正是黑衣刺客们的首领,他声音低沉可怖,同样以羌人语言回答:“不用,带走自己人尸体,布置一下,让这里看起来是山匪劫杀的。”
夜幕已至,雨势更大,瓢泼雨水中,一切血腥和罪恶在黑暗里被雨水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半山的灌木林里,期思躺在一棵高大古树下,浑身湿透,衣服被划破,沾满泥水。
他被那人所伤,右肩和左手腕痛得无法出力,不知那人喂了他什么药,内力尽无,一路摔下山坡,在古树下昏迷许久。
醒来时身上到处都痛,他检查了自己身体,没有致命伤,也没什么流血的外伤,但实在不好受。
周围已经没有人声,参天林木覆盖着山体,雨势渐小,云层散开,月光洒向山间,一眼望去尽是林木。
虞珂不知此刻在哪里,应当已经成功逃走。
不敢喊叫,他独自呆呆在树下坐了许久,身上渐渐适应了疼痛。
期思确认周围已经没有人,转身往山上走,一直爬到山道上。
这里离遇袭的地方一段距离,他借着月光隐约看见安静的山道上马车无声歪斜着,地上模糊的死人尸身,仿佛是一片马车造就的坟冢,四周没有任何活人的踪迹。
他躲在山道旁,透过灌木缝隙看了一阵子,不敢去车队旁边,一是害怕看见遍地尸首,二是怕有刺客回来发现他。
他远远朝车队恭敬地揖了揖,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身沿着山道缓缓向前走。
衣物湿透,贴在身上有些沉重,夜间的山林更让期思觉得身上冷,但他不敢停下,只是一直走,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会不会被杀死。
山道蜿蜒,身后是峰峦绵延,两侧是峡谷和参天林木,夜间山林有动物出没的窸窣声响,雨水从树叶滑落,山谷上空一轮明月拨开积云洒下光辉。
走了不知多久,他身上的衣物已经半干不干,肩膀和手腕痛到麻木,身上许多地方每动一下便痛一下,脚上磨得起了水泡却也浑然不知。
终于,天快亮的时候,他走到了山外一片县城。
天还未亮,街道空无一人,屋舍门户紧闭,他不知道该敲哪一扇门,只是胡乱转过几个街角,终于体力不支,在一户宅子后院的小门边昏睡过去。
启明星在天空的一角闪烁,寂静无人的小街上,期思裹着沾满泥水和血迹的衣衫,静静靠在这户门扉前,清风拂过,他发丝微动,却双眼紧闭,沉入漫长的梦境。
第7章 去寻
天光微亮,雄鸡鸣唱,柴门犬吠,整个白谷县城从沉睡中醒来。
赵家府宅大,下人们早早起来洒扫院子,进进出出。府里管灶房的赵五早早起来,如常开了后院偏门,准备出府去。
一推开门,却觉得门碰到了什么东西。
赵五吸着肚子从半开的门挤出去,发现门口一个浑身泥污的少年倒在地上,只有胸口微
弱的起伏显示着他还活着。
“嚯,白谷县何时来了这么个小花子?”
赵五蹲下身子探了探期思的鼻息,发觉气息有些弱,思量片刻,最后还是小心地把期思扶着抱起来,抱进院子,从自己屋里找出一床旧席子和粗布单,铺在柴房里,把期思放在上面,转身去找东街的医馆大夫。
期思躺在柴房里,眼睛紧闭,毫无知觉。
赵五扣了半天门,把大夫给扣醒了,大夫打着呵欠,一脸疲倦跟着他去赵家宅子。
“呦,这是被人牙子上刑了吧?”大夫仔细检查过期思,一身睡意都没了,嘴里啧啧直叹。
“瞧瞧呦,肩膀筋骨错位了,手腕脱臼了,看看这,啧啧,身上小伤多得很,不过没有断骨头的……这气脉也不对啊,这就没办法了,先养筋骨吧,身上淤血散了再看……”
一屋子人听得心里发颤,白谷县一向太平,哪里见过这样的伤患。
赵五谢了大夫,对围在屋子里的小厮丫鬟婆子挥挥手道:“别看了别看了,你去烧点热水,我给他洗洗,换身衣裳,老爷夫人醒了带过去给瞧瞧。”
几个小厮手脚懒,不爱管这闲事,一溜烟地跑了。婆子丫鬟倒是心疼这孩子,留下照顾起来。
天光大亮,赵家老爷夫人在厅里用了早饭,便有婆子匆匆过来道:“老爷、夫人,赵五在后院门口捡了个男孩儿,一身伤,一身泥,不知怎么来的。”
赵家是白谷县一户富商,也有田地放租,是几代的大户,一家主子和善,在当地有些声望。
赵家老爷、夫人年逾五十,慈眉善目,家里只一个儿子在外地忙生意,子嗣单薄,向来喜爱小孩儿。听了下人禀报,便去看期思。
后院里,赵五和婆子丫环已经给期思擦身换洗,抱到空置的厢房里,期思沉沉睡着,一直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赵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