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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亲王请您过去一趟。”侍从敛首,声音平稳。
期思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说元酀,有些疑惑:“他不是在宴会上么?”
“亲王刚刚出来。”
阿思古瞧了一眼那小侍从,小侍从恭恭敬敬道:“说是有事单独跟小少爷讲。”
阿思古朝期思点点头确认道:“是元酀手下的人,你先去吧,我们在帐子里等你。”
期思在侍从指引下到了王帐旁,远远看见元酀在帐外站着,一身华服,俊美的侧脸被月光勾勒出雕刻的弧度。
周围空无一人,夜空如洗,只有远处如梦似幻的渺小喧哗声,期思步子停在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外,看着元酀。
“今夜就走?”元酀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看着期思,专注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
第75章 置信
期思收回目光,边走过去边点头答道:“思来想去,这两日是最好的时机。”
元酀视线望着远处,似在沉思,片刻后说:“我让岱钦接应你们,凡事有他帮忙,便可顺利许多。”
“岱钦大哥在临潢?”期思有些意外,却也很惊喜,若有岱钦助阵,必定把握更大。
元酀微笑着点点头:“怎么打算的,要与我不告而别?”
他这么一说,期思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仿佛是自己没礼数,可转念又反应过来,并不是这样:“你在宴会上有那么多人要应酬,我以为走之前你抽不出身。”
元酀目光专注地看着期思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期思抬眼看着他,元酀的眼睛漂亮得魅人,看久了便会失神。
元酀眼里带着微笑,说道:“从早上开始,你就躲着我。”
期思有些不知所措,他回想今天,自己确实有意无意一直在避开元酀,但这要怎么解释?
元酀却伸手抬起期思下巴,微凉修长的手指触到他的皮肤,很轻柔却又带着令人屈从的力量。
看着期思明亮干净的眼睛,元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有许多事瞒着我,一向都是。”
期思心里一惊,不知元酀所指什么,下意识想到自己身世的问题,元酀看出自己不是真正的晋国皇子了?
他的茫然和慌乱都尽收元酀眼底,元酀却有些不理解,他轻轻拍拍期思的脸颊,收回手说:“你在徒丹城独自闯进徒丹特斯哈的府邸,那时突然看见我,为什么选择相信我?”
期思想了想,说道:“你是我师兄,又救过我。”
元酀摇摇头:“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先是朋友,而后才知道是同门。”
期思不明白元酀的意思,但他想了想,确实没错,昌煜城郊射猎时,他们几个十分投缘,成了好友,阿思古还在临走时特意送自己礼物。
而他们知道彼此是师出同门,已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元酀神色很温和,右手指着自己胸口说道:“咱们之间的信任不是靠着师门情谊,而是因为本就结下情谊才互相信任,不需要其他佐证。”
期思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元酀却抬手阻止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你要记住,我会无条件相信你,就像一直以来你看到的那样,你一直也都信任我,只是有时候你不相信你自己。”
期思看着他目光柔和的眼睛。
他背后是深沉旷远的夜空,长生天的庇佑与星月年轮的万古,眼神里无声的坚定让他心里一直以来下意识竖立的壳破碎了。
似乎心里某处发出一声细碎的脆响,桎梏被粉碎。随之而来的,是得以自在舒展的心,和大片涌入胸口的新鲜空气。
从背负上晋国皇子这个身份以来,信任于他而言,就成了最奢侈的东西,虽然有一些人仍可相信,他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极其孤独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无人能够救赎他,只有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立于万仞孤峰之上,左右无可避,前后无可退。
可元酀与其他人都不同,他对元酀从一开始就有天然的信赖感,许多事情也允许这种信赖一步步加深,因此,今日突然出现的自我质疑才让他不断躲着元酀。
他是相信元酀,但他不敢相信自己。
期思眼里映着达尔罕草原夜空的明月,也映着元酀的面容。
“还有一点——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不论是师门情谊,还是你这个人本身,所以毋须质疑自己。更不要躲避,躲避解决不了问题。我曾为此而错过许多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不会如此。”
肃帝也对他说过类的话。
他说萧执过刚易折,因为过于执着而变得危险,希望他不要如此。
仿佛每个人都带着身前无数遗憾伤痛,他们温柔地看着期思,只希望他不要如此,希望他能准确地跨过那些生命中的坑洼。
期思的目光投在元酀的面容上,他点点头,又低下头沉默。
元酀抬手顺着他的发鬓划过,轻轻笑道:“怎么?”
期思抬起头,低声而坚定地问他:“元酀,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大凉吗?”
元酀却看了看左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牵起他转身进了主帐。
期思径自过去,坐在了元酀素日的位置上,靠着榻上柔软的兽皮,脚尖轻轻在地上点着,看着元酀提了小铜壶来,给他倒了一杯热奶茶。
“你们使队的人说你是来那雅尔节玩的,这是统一口径,对么?”元酀盘腿坐在几案一侧,看着身边的期思霸占了自己的位置,指着期思说道:“若出征时,这可是主帅的位子。”
期思抬脚轻轻踢了踢元酀膝盖:“主帅刚才要我信任他,我才大着胆子坐在这。”
元酀将茶碗推到他跟前,挑眉道:“主帅不敢食言,免你军棍,再赐你热茶。”
期思弯眼笑起来,捧着茶碗转了转,垂眼想了想,神色又有些沉肃,说道:“元酀,我来这里,是想查一些旧事。”
元酀手拄着额角看着期思:“能与你有关,又与独吉鹘补和大王子有关的……燕晋盟约?”
这的确是期思与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元酀很聪明。
期思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与盟约有关,但是那些事最终导致了这个局面。”
元酀指尖几案上轻敲,蹙眉道:“大王子竟干过这种大事?”
期思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是晋国的大将军瑞楚,他当年死在断雁关下,其实是被暗害……这件事是独吉鹘补干的——不出意外的话,大王子就该是幕后指使。”
“竟是他!”元酀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所以你一直不急着让独吉鹘补伏法,是想顺着他查下去?”
期思点点头:“他这次已经承认了亲手暗害瑞楚的事,但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独吉鹘补和大王子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那年燕国和大凉对晋国发兵,弘吉剌部是置身事外的,但元酀并不是不了解此事。
又是一阵静默,元酀开口道:“这件事,很可能燕国、晋国都牵涉其中,你来查,前方是险阻重重。”
“但也只有我能做这件事,不是吗?”期思淡淡笑道。
元酀看着他,的确,能同时游走于燕、晋、大凉三国朝廷之间的人,恐怕也只有期思了。
“鸿嘉帝让你这么做的?”元酀问道。
期思笑笑,他总是能切入要害:“算是吧,何况我也是因为议和盟约才被送到燕国做质子,找出个说法来,也是对自己有交代。”
元酀,我相信你,但是有些事还不是坦白的时机,期思心想。
好在这也说得通,否则以元酀的犀利洞察,期思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你需要再考虑考虑,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帮我。”期思看着帐内某个角落说道。
元酀却笑了笑,轻轻扣了扣期思指尖:“要知道,大王子眼里,我可是来日的隐患。”
期思抬眼看他。
“陛下有意指婚我和金熙,八成就是他的主意,如今已是有意拉拢,来日拉拢不成、利用不成,我弘吉剌部便是他大业雄图的威胁。”元酀淡淡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期思笑起来。
“所以你没有找错人。”元酀指节点了点期思额头。
“那……金复和白悠,还有金熙公主,你打算怎么办?”期思偏过头问他。
“还能怎么办?我不喜欢金熙,自然不会娶她,白悠原本就是我的人。”元酀挑了挑眉,目光深沉。
期思点点头,复又反应过来:“白悠是你的人?”
元酀一副打趣他的样子说道:“若不是我的人,怎么会让他留下?他根本就进不来弘吉剌大营半步!”又笑着问,“聪明劲儿跑哪里去了?”
期思说不出话来:“你……徒丹城那晚上,白悠他……”
元酀摆摆手:“金复醉了,又被你打晕,从外面随便找个人塞给他,他根本就认不出谁是谁。至于白悠,他本就与金复有仇,潜到他身边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是顺便投诚于我,过些日子就将他找个借口打发回去。”
期思默然。
“阿思古他们都不知道?”期思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日白悠真的做了什么,他们不知情才好,否则牵扯进去说不清。”
“那你……”期思咽下了后半句。
“那我为什么不跟你说?”元酀十分有趣地笑着看他,“我以为你今天见到白悠就能猜到怎么回事,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竟躲我一整天。”
说罢元酀又蹙起眉头,有些不满地挑眉问期思:“在你眼里,我就真的会这么随随便便收下金复的人?”
期思哑口无言,怎么又是自己错了:“明明是你不跟我解释,又演得跟真的一样。”
元酀抱着手臂似笑非笑:“所以你得相信我,下次不要胡乱猜测。”
期思腹诽道,还有下次?
元酀仿佛看穿他的想法:“这种事自然不会再有,可下一次说不准是别的什么事,总之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第76章 夜行
帐外,燕伋思的声音传来:“殿下,宴会快要结束了。”
元酀便起身,期思和他一道出去。
帐门口,元酀看着期思说道:“岱钦会在临潢城外二十里等你们,凡事小心,不要冒进。”
期思点点头,笑眼看着元酀。
“不好决断时,就听岱钦的,他十分可靠。”元酀叮嘱道。
“好。”期思说。
“殿下,该走了。”燕伋思提醒道。
“你去吧,我也该走了。”期思退了几步。
元酀的目光停留在期思脸上片刻,才转身和燕伋思离开,回宴会上去了。
期思找到阿思古他们的帐子,一行人已准备完毕,江烜提着剑,几人起身出了帐子。
远处王帐大营传来一阵喧嚣,是宴席散了的动静,车马喧哗,水中搅起的涟漪一般扩散开来,静谧的草原星夜四处又有了人声。
侍从牵来马,期思和江烜从弘吉剌大营另一侧出发,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萧执和阿思古目送他们离开。
一日一夜连续奔波,路上断断续续只休息了一个时辰,期思和江烜在次日暮色时分抵达临潢附近。
“连累你同我不停来去,这一路辛苦了。”期思感激又歉疚,同江烜说道。
“何必客气,都是自己人。”江烜抛给期思一包酥糖。
临潢城外二十里,阔野平原,一条大道直冲远处地平线,路边大石头旁,一人一马,身后残阳照影,古道西风。
“是岱钦!”期思远远就认出岱钦的身影,高大洒脱,背着一把重剑靠在大石头上,有些懒散,又有些痞气。
岱钦也看见期思和江烜,招招手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待得近了,两人勒马减速,期思翻身跳下马背跑过去:“久等了!”
岱钦笑得灿烂洒脱,他面目刚硬,眉眼锋利浓重,身上有种沉稳成熟却又飞扬如少年的气质。
那道不长不短的疤痕从他眉骨划过眼皮再到颧骨上,却并不使他凶骇。
“连夜赶来的罢?”岱钦问道,阔步走来,气势威武。
期思道:“大哥!”岱钦身上这强烈的气场和一股桀骜的匪气,这声大哥可是真情实感。
江烜也下了马,微笑着问候道:“岱钦大哥,久仰!”
岱钦大笑,甚是满意,手掌揉了揉期思头顶:“瞧瞧你们。”
又看向期思:“你们有何计划?要不要先休息一晚?”
期思摇摇头:“不,这是最好的时机,我想今夜就去大王子府看看,能去赫克依府上看看就更好了。”
赫克依便是与徒丹特斯哈有往来的中间人,亦是大凉重臣,他站在大王子这一边,便保不准握有重要的线索。
岱钦想了想,大手一拍期思肩膀道:“好,就依你的。”
三人翻身上马,岱钦一手执缰绳,一手将蒙巾提起来遮住大半张脸。
期思问:“我们要不要现在换身打扮?”
岱钦摆摆手:“你们进城再准备就可。”
沿着大路到了临潢附近,岱钦带他们绕到另一侧城门入城,因有人接应,没有盘查身份。
一入城,他们到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内,侍从备好了热饭菜,期思和江烜连续赶路一天一夜,瞬间感到饿了,胃口大开。
“半夜出发?”期思咽下一口滑糯香甜的丸子,问道。
岱钦眼底带着轻松的笑容,仰头喝了口酒,说:“正是,吃完了先洗个热水澡,去去乏。”
期思十分佩服岱钦忙中取闲的悠然,饭罢跟江烜真的各自去洗了热水澡,这一来,夜闯王子府的紧张感都消解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