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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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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应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已经错过了这些年,何必再等?期思从不在意那些罪名。”
岱钦沉默半晌,最后自嘲地一笑,轻叹道:“是我在意,我这一生无愧天下,唯亏欠他们母子,如今他是我唯一所念,不敢让他有分毫失望。”
“你见到他已经很久了……何时认出他的?”陆应秋又饮尽一杯。
岱钦想了想:“一开始没多想,只是我记得六皇子身体弱些,不能习武,发现他剑法师从重逸,便猜得七八分。”
陆应秋道:“是我没能护好他,但当时将他留在燕国,也是最安全的法子了。”
岱钦摆摆手:“你做得没错,多历练才是好的。”
“为何这些年不回朝来,昭武玄甲虽被拆解,却绝无一人叛你。”陆应秋踌躇良久,最终说道。
岱钦淡淡一笑:“我的罪已成定论,死掉的罪人再活过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若引得你们一并受牵连,岂不是不值。”
陆应秋闻言,没说什么,提起酒坛再次给彼此满上,两人一杯一盏地喝完了整坛陈酿。
岱钦将酒盏推到一旁,陆应秋亦是,两人到舆图旁看着,岱钦一指:“当年断雁关一役,与如今没什么不同,依旧凶险,大凉据守关隘,易守难攻,极易反扑。”
陆应秋蹙眉:“当年是因为对你施用阴谋诡计,才导致局势急转直下,如今期思已将旧案查得七七八八,不会再给他们可乘之机。”
岱钦并不在意当年旧事,反倒爽朗一笑:“吾儿好样的”,又道,“但当年战事情况,却也不全在于那些阴招,断雁关这里万不可松懈,必定守住西边的隘口。”
陆应秋点点头:“是。”
又商谈布防将近半个时辰,岱钦准备离开主帐,陆应秋心中五味杂陈,道了声:“将军。”
岱钦背影一滞,只摆摆手,什么也没说,掀开帐子大步离去了。
期思在帐内随手翻着奏信,梳理近来大凉大王子的一系列动作,萧执在一旁时不时与他讨论几句,不一会儿,萧执似乎听到帐外动静,便起身来,期思还在看奏报,没注意到,只是问:“怎么了?”
萧执没说什么,期思话音未落,岱钦掀了帐子进来,萧执朝他微微颔首,便出去了。
期思抬头,看见岱钦进来,灿烂一笑:“大哥。”
岱钦也是笑,过来瞧了一眼期思手里奏报,伸手取过来丢到一边:“这有什么好看的,过来。”
期思随他到帐子中间的毡毯上,两人席地而坐,岱钦取了舆图就地铺开来,手指沿着北境以北的城关勾勒出一道弧:“四年前,大凉与燕结盟,但实际上燕国二十万大军只是走了过场,大凉在断雁关设了一道局,将十五万晋国兵马与后方截断。”
配合着舆图,岱钦所言一目了然,期思对此也很熟悉,只是一直有些疑惑:“当时瑞楚一定知道大凉的意图。”
岱钦点点头:“当年十五万昭武玄甲随瑞楚离营,本该由荆州负责粮草,只需在半个月内补给填上就可,但也正是失算在这一点,荆州没有一丝动静。”
期思心里一寒:“这是叛国。”
岱钦嘲讽一笑:“北境当时尽数在荆州城守控制下,瑞楚为稳定军心,不会声张。但还没来得及解决这件事,便遭到暗算,真相也再没办法昭告世人,也是阴差阳错。”
期思知道岱钦见闻广博,江湖上消息灵通,对这些秘闻了如指掌也不难,只是听到了这一番解释,心里愈加不是滋味:“瑞楚一人顶了所有罪过,时也势也,天道轮回,这些人跑不掉。”
岱钦什么也没说,只是仔细端详着期思,半晌才收回目光,心下平复。
他不再提旧事,只是在舆图上指点,简单明了给期思讲了大王子近来的一系列动作,顺带着分析了动机。
期思只觉得岱钦言语简练,一句话就能道破关窍,局势瞬间明朗,所有静心的布局都一一呈现眼前,毫无阻碍,心下不由叹服。
“大哥,你是江湖人,却也是军中良才,从前难道一直都在弘吉剌部么?”期思看他收了舆图,便靠在榻边十分放松地问道。
岱钦摇摇头:“这几年在军中待得少,元酀练兵布阵很有一手,我时不时回去帮他,尤其他不在的时候。”
期思有些不好意思,元酀不在大凉的时候,通常就是来找自己了。
岱钦看得通透,半开玩笑道:“你是真心喜欢他?”
期思差点被呛着,岱钦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亦亲人,这种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讲,仿佛面对陆应秋,总觉得自己该是听话的孩子,但岱钦倒是让他放松许多。
岱钦大笑:“不必不好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过得自在,只要是真心的,便很好。”
期思心头一暖,看着岱钦坐在旁边,问道:“大哥从前说是有家室,那女子一定很美很温柔。”
岱钦侧过头看着期思,硬朗的面容一派柔和神情:“自然,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她。”
期思笑笑:“性情中人。”
一如上一次岱钦来,期思与他聊着聊着睡着了,岱钦将他抱回榻上盖好被子,守在另一边榻上也安然睡去。
直至天未亮,他准时醒来,摸摸依旧沉睡的期思脸颊,蒙巾遮住面容,带着重剑离开了军帐。
萧执恰在外面,岱钦与他对视片刻,道:“萧家后继有人。”
萧执一礼:“没想到能见到您。”
岱钦淡淡一笑:“你能来帮他,我该谢你们。”


第124章 旧恨
萧执摇摇头:“萧氏不是裴氏,是讲究情分的。”
“你……罢了,你可知他和元酀的事?”岱钦也不绕弯子,试探着问道。
萧执笑了笑:“不妨碍我帮他。”
岱钦沉默片刻,道:“这孩子你想必了解,来日他不会辜负你们萧氏,即便旧案旧事,也会毫不顾忌地掀开。”
萧执道:“倒不是为了这个。”
岱钦看看他,没说什么,微一颔首,转身去同陆应秋打了招呼,离开了北境大营。
断雁关外,大王子已调集三十万王军,另有十万边军,箭在弦上,亟待发兵。
北境大营兵马有序,分散在各营各部的昭武玄甲旧部,使整个北境的布防都提升了一个层次,有得有失,没有了精锐悍勇的天下之兵昭武玄甲,却有了不同以往的晋国边军阵势。
期思和陆应秋一干将领已经进入日夜随时备战的状态,甲胄不除,刀剑不离,枕戈待旦。
这日傍晚荆州来人,向陆应秋他们禀报后方事宜。自从林玉下了大狱,嘉王被禁足,军饷贪贿的案子一路查到荆州,大半人马都给撤换了,荆州官府上上下下重新配置的人手一边要磨合起来,一边要配合北境大营备战,可谓忙得人仰马翻。
荆州派来的是位主簿,年过而立,慈眉善目,大营守卫验过身份放行,他带着手下入营来陆应秋这里。
“粮草调运由城防军负责,将军这里一旦传令,便能接应上补给,仓储新建起来,足够周转各地运来的物资,兵器所一半任务调派给朔州,这样稳妥些。”主簿一一禀报了,有条不紊,看起来很妥当。
陆应秋接过簿子,仔细从头到尾看了,数量核了核,与他报上去地没有出入,便点点头:“大战在即,荆州的事又正赶上这时候,诸位劳心劳力,万不可松懈。”
主簿和手下皆连连点头应承。
期思和萧执来得晚些,刚到主帐外,期思却突然止步。
萧执带着询问的意思看着他,期思对他说:“方才候在大营外的几个人,你看清他们长相没有?”
萧执摇摇头:“天色暗,没留意,怎么?”
期思蹙眉:“不大对。”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往大营外赶去。
还未出十步,变故陡生,主帐内一声巨响,哗啦哗啦的混乱声音传来,间或有大喊大叫的声音。
期思和萧执瞬间拔剑,四面袭来数支箭矢,更有细如疾雨的暗器毒针夹杂着飞来。
两人挥剑斩落箭矢拦住毒针,期思吼道:“萧执,去看陆应秋!”
萧执闻言没有犹豫,径直奔入帐内去帮陆应秋,附近巡卫惊而不乱,亦是拔刀循着箭和毒针方向去追,但功夫不及期思和萧执,没出几步就纷纷倒地,期思命令道:“不要追了!”
他独自飞身借力一跃,在营中军帐上方如鹰飞掠而去,追着暗器射来的方向,很快见到一高瘦黑影,那人不逃,反而迎上来。
期思怒喝:“独吉!”
独吉鹘补低笑一声,如枭鹫一般:“难得一见。”
期思沉声冷冷道:“你找死。”
独吉鹘补手中大克伦弯刀高高扬起,挥出时劲力带着风呼啸而来。
期思一跃,刺出破离剑,剑尖抵住刀身,剑身屈起成了新月般的弧,独吉鹘补的刀分毫再动不了。
独吉鹘补收刀,侧身斜砍出去。
期思迎着刀锋而上,旋身避开,破离剑在月下划出寒冽弧度,将独吉鹘补心口衣料挑出一道长口,若不是他躲了一下,此时已被开膛破肚。
独吉倒是有些惊讶:“小崽子进境不小。”
期思不理会他口出狂言,只是执剑而上,招招紧逼,无一不是冲着命门而去,独吉鹘补应付得渐渐有些吃力。
他却反而冷笑一声,期思精神极其集中,五感调动得敏锐无比,立时感觉到身后锐利微弱的风声,却挡下了独吉鹘补一招后,来不及避开。
“下流东西!”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鄙夷的语调,“叮”地一声,那偷袭而来的细箭被当空截下。
期思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提剑刺向独吉,朝背后那立在帐顶的红衣少年道:“营中有人中了毒针,去救。”
兰阳抱着手臂稳稳立在帐上,红色衣角随风而动,耳边银环反射着月光,眉目飞扬,撇撇嘴:“不急,我等你。”
期思没多管,只一心要当场夺了独吉鹘补的命,却又更想活捉。
独吉鹘补自从被萧执所伤,闭关许久,如今功法愈加诡异难测,期思同他斗了百余招,最终破离剑蕴着期思冲击而出的内力,将独吉的大克伦弯刀生生劈裂。
期思顺势而上,一剑穿透他肩膀。
独吉鹘补被这一剑钉住,阴鸷的眸子狠狠盯着期思,反手朝近前来的期思投出一把毒针。
兰阳眼疾手快,斜身掠来,掌锋为刀,尽数收了那些毒针。
期思本要谢他,兰阳却反手将毒针钉入独吉四肢关节,硬是瞬间夺去了他的反抗能力。独吉鹘补自然是不会被自己的毒针夺去性命,但周身穴脉被这样一封堵,立刻吐出一口血来。
这孩子,真凶残,期思哭笑不得。
兰阳嘻嘻一笑,似乎知道期思想什么,将独吉鹘补拎起来丢给一旁营中巡卫,转身挂在了期思身上,在他肩头蹭了蹭:“快夸我。”
期思:“……”
期思把猴儿一般的兰阳拎开:“多谢相助。”
兰阳转头叮嘱巡卫:“绑结实点,封穴的针不要动。”
“元酀让你来的?”两人迅速去往主帐,期思问兰阳。
兰阳把玩着手里收来的毒针,答道:“宗主让我追着独吉鹘补,唔,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来晚了。”
期思自然不会责怪他。
“这毒……是‘思乡’。”兰阳断定道。
期思心中一凛,四年前,独吉鹘补用这毒害了瑞楚,如今又要原样故伎重施……
“这这这……下官真的不知情啊!”
主帐外,荆州那位主簿浑身发抖,朝陆应秋不断解释道。
主帐帐帘掀开,内里几案翻倒,散乱一地,人都在帐外,行刺的一半被伏诛,一半被捆了跪在地上,陆应秋和萧执刚收了剑。
那主簿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得不轻,风口浪尖的时候,没想到来禀报公务,手下的人竟不知何时皆被刺客替了身。
陆应秋提着他站稳了,道:“此事需要详查,若与你无关,自不会冤枉你。”
主簿无奈,只得点点头。
陆应秋手下很快将主帐内恢复原样,一场混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兰阳去给中了毒针毒箭的军士治疗,这场刺杀算是落空了。
期思坐在帐内,拄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嘉王被禁足,还能不远万里联络到独吉鹘补来杀我,这个皇兄真是不得了。”
萧执说:“这事调查完,恐怕至少一个月,这中间还需防范。”
陆应秋点点头:“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北境眼下最重要的是打赢这场仗。”
“嘉王这些年贪下的军饷,必然是用来养私兵了”,期思说,“但至今仍无任何消息。”
陆应秋沉默片刻:“朝中也派了人查,但情况一直牢牢掩着,陛下始终对嘉王抱有希望。”
“狄宥良没有查到什么?”期思问。
陆应秋摇摇头:“这便是蹊跷之处,如今无暇顾及此事,只看陛下何时能想通了。”
军中牢房,独吉鹘补被锁链牢牢扣住,即便兰阳将他弄得根本无法施展武功,仍旧不愿留一丝空隙可趁。
期思站在牢门外,面无表情看着他:“你以为你凭什么活到今日的?”
独吉鹘补闻言嗤笑:“你呢?你大概是凭运气?”
期思瞥了一眼他四肢关节处几乎全然没入的毒针,道:“我当然没少凭运气死里逃生,但是你,你活到今天,只是因为我没动手而已。”
独吉鹘补神情一下子扭曲起来,不顾一切地挣动着骂道:“杂种!晋国的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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