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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开了油烟机,找出冰箱里的土豆,按照菜谱上条晰理清的做法一点点准备着。
用刨丝刀刨成丝,切了青椒,倒油,放菜,一气呵成。
连盐和醋都没有放多或者放少,好像天生点了这个技能一样,第一次接触就能摸到头绪。她不禁感到兴奋,想告诉林声。可是一回头,空荡荡的家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明天吧,明天告诉她,自己会做菜,而且还不错。
郑念初对着一碟自己炒的土豆丝,沉默地看着窗外。
第15章 离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虞嘉月记得越深刻,越压抑得不动声色。反倒是对于郑念初,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让她吃亏,虞嘉月就压制不住反感,动不动冷嘲热讽,好消解消解心中被迁怒的意难平。
常理她懂。这种事确实和郑念初无关,撞上了王嫣是她倒霉,怪不得郑念初。可因她而获的那一巴掌总让她怒气上涌,无发消退,凭什么郑念初倒成了无事人。
面对郑念初的过意不去,她对自家姐姐说:“我提醒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别人忌惮她爸,专挑软柿子捏,谁和她走得近谁没有好下场。”
虞三月迟钝地听出来一点其中的意思,装聋作哑地没接话。
“也不能这样说话啊。”林声说。
“难道我说错了,你就这么维护她?”
林声理开自己的分析:“别人为什么忌惮念初,不就是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明显意有所指,很快让虞嘉月想到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她曾在得知郑念初家境时,有意地引导这些消息传播,甚至歪曲。也许,如果当初没有这出,之前的那件事就不会发生。
好,是她理亏在先。“愿你爹继续庇佑你吧。”她不再说话,也希望以后与郑念初再无任何牵扯。
场面安宁了下来。林声的目的达到了,她用的,恰恰就是虞嘉月的手段。
当初班里经常能听到的言论都是郑念初家有钱的论断,有了王嫣这样明显的先例作为前提,人们很容易以为她也是生意人家的孩子。林声就明白,虞嘉月在传播消息的时候不至于撒谎,因为时间久了很容易被揭穿,但是一定语焉不详,产生了误导。
这次,林声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以王嫣的家世,交友圈子,以及她的男朋友燕长烁,她得到的一定是更准确的信息。郑念初父亲的工作单位,甚至职位,熟悉的人。断然不会是由虞嘉月的谣言里了解到的,根本就与她无关。
虞嘉月如何利用别人的心思,林声就如何利用她的思维。前者对郑念初无利,后者对郑念初有益。正是此消彼长,两相抵消,也算一场因果循环。
只是,虞嘉月单方向对郑念初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少年人的生活总是过得像放多了味精,怎么尝怎么鲜。然而大体上终归是平平淡淡,除了学习就是愈来愈少的玩乐。转眼,少女们都快要中考了。
阳光微暖的四月,连吹起裙子的大风都要温柔两分。郑念初说是借了林声的味道,倒把林声惹笑了。
她在杂乱的纸张里语焉不详地写道:她蒙昧地说着不自知的情话时,眼里的单纯更叫人触动。
这是一个过于舒服的周末,四个人聚在林声家,双胞胎在书房,郑念初和林声在卧室,各自做着作业。
卧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然后归于平静。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林声无奈地说:“我过去一趟。”
书房里虞三月笔下不停,虞嘉月却被难题绊住,望着书柜发呆。
“三月,你做了吗?”林声问。
“没有呢,那么一小题,肯定是做最后一题大题的第三问用的,扣不了多少分,我不做也行。”
林声不知道是气还是笑,一班的学生成绩都不差,然而在这些好学生里,虞三月却只是勉强够上中等。“你还真是不求甚解。”
虞三月只当是夸奖了:“还行吧,心理素质比较好。”
这下连虞嘉月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你知不知道初中这些东西都是基础,当然要每一题都会做啊。不然你今天差一题,明天差一题,到时候十二中就是为你准备的。”
十二中的高中部是众所周知的公立学校里最差的。
“那我去十二中吧,差生里头我就是最好的。”
虞三月的乐观让另外两人无话可说。
关系很近的同龄亲戚之间,多数情况下如同兄弟姐妹,很难有什么隔夜仇。之前因为那场无妄之灾虞嘉月生气林声对郑念初的暗暗偏袒与维护,很是疏远了林声一阵子,连她姐姐都没讨到多少好脸。可时间长了,林声又老是来帮她,渐渐地,那些不愉快也都差不多了。
只是对郑念初,她还是无法抱有好感。
吃饭的时候,她就直言要回家。傅女士怎么能让:“吃饭的点了,你非往家跑干什么。”
虞嘉月瞥了郑念初一眼,说:“你家桌子坐不下。”
“你是有四百斤吗,还坐不下你了。”
虞三月也笑话她:“坐不下坐不下,阿姨你们家庙小。”
“滚,”虞嘉月马上听出来这是骂自己呢,“我是王八那你也是王八!”
这顿饭终于还是都坐下吃了。
郑念初想,好事情和坏事情总是交替而来的,她白日里吃了回顺心的,到了晚上,才会有不顺心的等着她。三个人吃着晚饭,没有人说话,饭桌上的气压很低。敏感如郑念初,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吃了饭走了。
她坐在桌前,对着窗子写作业。门没有关实,外面的说话声传进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吗,我当年二十多岁,等了你几年才等到——”
“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难道掩盖它它就不是事实了吗?”
“你非要重提这些不能放到明面上来的旧事吗!”
“我为你吃的这些苦,都成了不能提的旧事了?郑风,你自己摸摸良心,要不是你给我希望,我哪会为你浪费那么久的青春!”
面对这样的质问,郑风显然是哑然了,他沉默了很久,说:“所以你现在后悔了,要离婚是吗?”
尤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还是这样想?”
回答她的是郑风的又一阵沉默。
“好,这件事我不提了,到时候你真出了事,也别怪我不给你养孩子。我也没有什么钱,养自己都困难,拿什么给你养孩子。她的监护人你可别给我,没钱我做不来,饿着她了她再去告我。”
客厅里就此陷入寂静。
不久后,尤敏拖着她的鞋去了卧室。她打开房门的时候,父亲还坐在饭菜凉透的餐桌上,按着太阳穴,眉宇间皆是愁苦的倦色。
“念初。”
郑念初应声走过去。
“你傅爷爷最近身体好吗?”
郑念初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如实地说:“他最近腰疼。”
“哦。”他只是随口问一问,真问出了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么平淡的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郑念初倒了杯水,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似乎应了虞嘉月那句诅咒,郑念初觉得很微妙,她的父亲可能真的无法庇佑她了,尽管她个根本不清楚,父亲到底给了她多少庇佑。
主卧的房间门又开了,郑念初想,这是父亲回屋去了。没有关实的门泄进来客厅里四月夜晚的凉风,她穿着拖鞋,感觉到光着的脚后跟发凉,便起身去锁门。却听到尤敏的声音。
原来是她又出来了。
“燕局长那里怎么说。”
父亲的声音发着愁,不想多说:“还能说什么,就是那些话,问事情没个准信,问他自己也没个准确态度。”
“我说真的,他那个宝贝儿子,也在一中,你不试试拉近拉近关系?”
郑风急忙抬头,眼神里都是控诉。
“你先别发火。”尤敏在他之前出声按捺住他的怒火,“我就是提个醒儿,做不做由你。这事也不可能我来帮你做,决定权在你那儿呢。”说完又很潇洒地从哪来回哪去了。
凉风从阳台进来,又不知从哪扇窗户穿过堂去,漏了一缕钻进郑念初的脚踝,冻得有些麻木,阴邪寒冷,全然失了白日温柔,好似岁月无情。
“哎……”
客厅里传来这样一声长叹,郑念初合上了门。
第16章 吃饭
林声发现最近郑念初偶尔会走神,很不寻常。
“你做数学也走神,看来是题目太简单了。”
郑念初接受她的揶揄,就轻轻笑。“我爸可能要离婚。”
林声就觉得很是新奇,她算是头一回在郑念初口里听到对于她父亲的称呼。“他们感情不好了?”
郑念初摇头:“不知道,但是他遇上麻烦了。”
她好似发觉自己说得不对,又改正道:“也不算麻烦,大概是他应得的惩罚。”
即使她知道林声不会说什么,她比成年人还要守口如瓶。但因为主人公是自己的父亲,郑念初很难用同学们常用的说辞来形容郑风,找到一个比较模糊的说法告知了林声。
“尤……他现在的妻子想要离婚,把钱分了,说以后养我。”
“所以呢?”
“林声,你知道吗,这太可怕了。”
“比成为孤儿还可怕?”
“是的。”
比成为孤儿还可怕。
这样一想,郑念初觉得眼前光明了许多。其实她怕的不是一个人活着,而是像附属一样活在尤敏的身边,那将失去人格,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冷漠中,她可能爆发,可能妥协,甚至,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想通了之后,连父亲的即将出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至少那不是最坏的。
她没有发现林声低敛的眉眼中,有些深沉的表情。
事态越来越严重,郑风现在过的是惊弓之鸟的日子。眉眼间的纹路从这张也曾清秀过的脸上一道道地印下痕迹。他坐在沙发上,一会又站起来倒水,看见楼下小区里穿行的汽车,转到阳台上看车牌。楼层太高,看不清楚,他却没有再回到客厅,就站在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水。
卫商敲门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忍不住泄露了情绪,很快整理好,请他进来。
形势容不得他端什么架子,他和善地问,像一位长兄:“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
卫商笑笑:“是啊,刚求了婚,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
“这么快,跟我当年似的。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饭。”
“等过阵子,最近比较忙。”卫商在沙发上坐下,手机随手放在一旁,“你太太和念初都不在啊。”
“是啊。”这样的寒暄,急的自然不是卫商,而是他自己。心底的念头压不住了,他开门见山地说:“小卫,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卫商眉头一皱:“郑哥这是怎么说?”
“我猜你听说过了——”
“这个事我是知道,”卫商伸出手匆匆打断他,“问题是,我真的做不了什么。也不是想推脱,可你想,我不过是一个律师,在这个小城市甚至都算不上站住脚。我说话有什么用呢?但如果你有确切的证据,我倒是可以大胆地接这个官司,那没什么说的,我叫你一声郑哥,该帮当然要帮,就是不拿钱也不算什么。”
他一双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郑风,面上的笑意淡淡的,却看起来很真挚。郑风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垂下头去,他要怎么给出证据,他哪来的证据,他根本不知道他被查的是哪一块儿,还是哪一块儿都有。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并不无辜。
他只能诚挚地恳求道:“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小卫你帮我这一回。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求过你,这次真的,希望你能我帮我。”
卫商无奈一笑:“郑哥,我只是一个律师,哪来什么滔天的手段。”
这笑声在郑风耳里,叫他听出轻微的讽刺,可现下却没有细究的精力。“念初。”他急着说,“就算看在念初的份上,你也不想她的孩子变成孤儿吧,念初还小,她不能……”
“念初?我这么些年来跟她没见过几面吧。不过如果她需要,我会尽我所能伸出援手。只是,”卫商啧了一声,“只是我过几个月就结婚了,得经过我未婚妻同意。”
郑风才终于相信,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于自己亡妻的情分,并没有延续到亡妻与他的孩子身上。又或者说,对于亡妻的情分也淡了。那么放诸于自己身上,更是难得有所谓的交情。
这种程度不行,郑风后退一步,目标瞄上了卫商的关系。
“我能理解,你们律师嘛,按法律说话。这样,我记得你认识王秘书,你给我搭个线,我自己出面。”
“王秘书?可能有点问题,他家里最近有丧事,现在去找是不是不大好。”
郑风眉心拧得老高,又带起了他的上位者架子:“那潘政委呢?他家里总没死人吧。”
卫商拾起手机,划开又按灭。“郑哥,实话说吧,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清楚,这次的风波不小,谁都不想触霉头。你再找别人也是一样,至少这个小城里,大概是没有人能帮你了。我也不是不想帮,可我帮了也没用啊。况且,我只要开了这个口,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郑哥,你也体谅体谅我啊。”
“我未婚妻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厚重的大门开了又关,郑风连目送都没有,他把脸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