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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凉做梦都想不到,居然这样便得到了九龙符的消息,正是又喜又疑之际,却听到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衍凉师兄!是你吗!”
衍凉抬头一看,却是衍菀。
“是,是我。”衍凉立刻应着,几步跑到楼上衍菀面前:“你怎么在这?师父呢,也跟你在一块吗?”
当初岛沉后大家都没有看到衍凉,再加上当时的情况,就连怀妤都认为衍凉怕是凶多吉少了,衍菀她们自然也就当衍凉也沉到海里了。如今再见面,小姑娘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对着他哭个不停。
“好了好了,别哭了,”衍凉看着平时活泼骄纵的师妹哭成这样,心中也是酸酸的,一个劲的安慰她:“没事了,我这不活的好好地嘛,没事了……”
她这么一哭,房里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匆匆赶出来的却是怀妤。衍凉见了她,也哑了声音,半晌才调整好情绪,深深一拜:“师父。”
这才几日不见,怀妤便憔悴了不少,可看到衍凉时,眼睛中却亮了一下。一把将他扶起,不住的点头:“好,好,没事就好。”
几人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在走廊中也不是回事,怀妤强笑着带他进了房间中。
“这里原是修仙者的客栈,只是这些年来仙道不复,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才荒废了大半。”怀妤见衍凉有些疑惑,为他解释道。
既是见到了怀妤,衍凉的心就放下了大半,不由得想起当初海底之事:“师父那日可曾追上了那黑袍人?”
怀妤面色一沉,叹着气摇摇头:“没有,那人本意就是将我引开,可引开后没多久竟是带上了杀意,我自知敌不过,幸而……三师叔来了。”
“我们想要夺回楚婼,但又与他缠斗无解,后来被岛沉之力冲散。等再次醒来时,我、三师叔和楚姑娘就已经到了员峤的海滩上。”怀妤简略的说了当时的情形,转而又问衍凉:“你呢?我走后法阵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衍凉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想去回忆那时发生的一切。衍菀想要再问,却被怀妤制止了:“罢了罢了,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知道你没事,就已经够了。”
三人说了没多久话,衍菱就回来了,见到衍凉也是一阵痛哭,好半天才止住。
衍凉看到衍菱手中也拿了一枚红信封,便开口向怀妤问起九龙符的事。
“九龙符?”怀妤打开了那枚信封看了看,又皱眉想了一会:“我确实曾听师父说起过这个东西,不过师父也没多说。”
她看到衍凉神情凝重,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如此,我虽不知道,但应该有一人知道这九龙符的事。”
衍凉一听忙追问道:“是谁?”
怀妤侧过身子,注视着身后紧闭的房门,轻轻吐出二字:“掌门。”
衍凉轻轻地推开房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他想不到,清醒后的执沧竟然选择了与怀妤她们一起离开员峤,来到了此处驿馆中。
“弟子衍凉,拜见掌门。”隔着密不透风的深色床幔,衍凉还是恭敬的向他行了弟子礼。
半晌,里面传出了执沧的声音:“好……”
“执荼,还活着吗?”
衍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心中像是被利刃穿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床幔之中的执沧却又重复的问了一遍:“执荼,还活着吗?”
“掌门为何要这样问?”过了好久,衍凉却只是反问向执沧:“是因为……您觉得岱舆沉了,所以想要确定他也跟着去了吗?”
执沧凉薄的声音却给了衍凉勇气,继续追问道:“那岱舆之底的鳌柱究竟是什么!究竟是鳌柱,还是人柱……”
“而这一切,又与执荼有什么关系!”
他终于将这段日子以来,沉甸甸的压着他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不由得走到床幔边,注视着里面的身影。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执沧嗤嗤的笑了出来,那声音格外苍老而恐怖:“你猜的没错,这些年来,撑着岱舆的不是什么鳌柱,而是人柱……至于有什么关系?”
“那人柱便是执荼与周厄亲手制成的,这便是其中的关系!”
第37章 (三六)冤孽
此话一出,顿时在衍凉心中激起巨浪,尽管早就隐约猜测过,可如今听执沧亲口说出,他仍是颇为震惊。
“想我岱舆,堂堂仙途正道,却要靠那邪功所撑,也怨不得会有今日之劫啊。”执沧又用尽力气高叹了一声,而后粗重的喘息起来。
“人柱,邪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良久,久到执沧的喘息声都渐渐平复了,衍凉才有开口问道。
执沧哀嚎完后,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下来,喃喃的讲道:“起初岱舆之下,撑得确实是鳌柱。三根鳌柱,并一块九龙符,支撑着仙岛不沉,灵气不散。”
“九龙符?!”衍凉再次惊起,原来那日法阵之中,黑袍人想要夺取的竟是九龙符!
“嗯,”执沧并没有分神,而是继续说着鳌柱的事:“可世上灵气皆衰,仙岛哪里就真的能免于此劫,时日一长,那鳌柱便撑不住了,纷纷出现了裂痕,其中一根更是几近碎裂。”
“那时岱舆之首正是吾师周厄,他得知此事后,多方查找,终于想出了弥补之策,”执沧说到这里,却忽然问起衍凉:“执荼让你练得可是西升之功?”
衍凉不知他为何提到此事,却也老实回答:“正是,师祖找到的办法可是与那西升经有关?”
尽管隔着幔帐对方无法看见,执沧还是点了点头:“那西升功法本是最为刚直宏正之道,可物极必反,它刚正之脉中偏偏有生出了一道邪脉……而师父当时所寻得的弥补之法正是这条邪脉。”
“再好的功法都有反正,更不用说人。而那条邪路便是吸人魂中至阴至邪之气,再以自身阳正之灵相补。天地万物,都是又阴又阳才为生,被施法之人尽失其阴,又为霸道功法所促,遂化为至阳之人柱,如此才得以替代碎裂的鳌柱。”
“那施法之人会怎样?”衍凉闭目,想到的却是执荼周身灵脉之中永远散不去的阴鸷之气。
“施法之人,得阴气相助则功力倍增,但他所吸取的乃是魂魄之中全部的阴邪,阴气虽可入灵脉,但邪魄却缚于其身,日夜纠缠噬虐,至死不休。”话说到这里,执沧未免叹息:“邪功终究是邪功,修行一如土灰般,指不定哪日便功败身死,可就是真的身死后,只怕那些邪魄还会继续折磨起魂魄,直至灰飞烟灭,两方皆再无轮回。”
衍凉的手在抖,不止是手,他的全身都在抖。日夜纠缠噬虐,直至灰飞烟灭……执沧说的那般轻巧,可每一句话却都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印在衍凉的心口,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执荼……那样一个似灵似仙般的人,却时时刻刻为邪魄所蚀……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可意识却不断翻滚着自虐一般的回放着东崖之上,执荼的一举一动,那浅笑轻语,提笔斟茶之后,是否都隐忍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有什么资格盼着他死去?”衍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双目之中尽是血丝:“在你眼中,执荼一直是岱舆抹不去的污点吧?”
执沧不语,房间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衍凉却猛地上前,拉开了幔帐:“一面在他撑起的仙岛上修行你的正道,一面又将他视为生平之辱邪道大患,当真是……令人作呕。”
幔帐之下,执沧无力的仰卧在床上,面容满是沟壑,没有灵脉支撑,他早已老的看不出模样。
“我……令人作呕?”他又笑了起来,颤抖着指指自己,又指指东方大海的方向:“你睁眼看看这正道,看看那所谓的仙境福地,里面究竟有几个人不令人作呕!”
“员峤不过百年之间,如何积攒出了那般豪富?方壶之上,那些法阵又究竟用来做过些什么!”执沧瞪大了眼睛,笑得癫狂,倏尔又看向衍凉:“不说别的,就说我那师父……你可知道那第一根人柱是用谁做的!”
衍凉脑海中迅速闪现过人柱之上,那位与执荼相像的女子,紧接着便被执沧证实了:“就是他的妻子,执荼的母亲……嗬嗬,但你可知道,他最开始想要用的人其实是我!”
“他怎么可能真的对我与荭娘之间的事一无所知,那样一个执迷仙道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什么女子动了情。从一开始他所看上的不过就是荭娘的灵脉,便如配种一般,想要与她生下灵脉最好的孩子!”执沧的喉咙几乎都要吼破,将那堆腐烂之极的脏事一股脑全翻开了:“可笑可笑,他迷了荭娘的心,自己却也着了道。嘴上说着无情,心里暗暗嫉恨着我与她的旧事。正逢需制第一根人柱之时,便诓骗于我,为岱舆为正道献身,实际不过是想除了我这根扎在他心头的刺。”
执沧褶皱的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同意了,同意了去当那根人柱。东崖之上,荼蘼花开遍的小院之中,当他多年后再次见到荭娘的那一刻,他心中生出的不仅仅是震惊,更有深藏已久的情念与悔意,可荭娘却已成了周厄的妻子。他既对荭娘心怀复杂之情,又甘愿为岱舆仙道而献身,最终答应了周厄去做人柱。
可是,得知了这一切的荭娘却施计,替换下了他。
“荭娘先天灵脉就是再好,未曾修炼也只不过会些浅薄的幻术,周厄他怎么可能看不透!”周厄看透了,却又偏执了,刹那之间他只觉荭娘是因对执沧旧情未了,才甘愿替他而死,一怒之下丝毫未曾留情,待到后悔时,却已太晚太晚……
“我们之间,谁又比谁更干净?”执沧终于又瘫软了下去,笑道:“他自知被心魔所魇,生出愧疚,偏又作出那大度的样子,将岱舆交给了我。”
“论起痴迷仙道,执着正道,他狠起心来可一点也不亚于我。知道那剩余的鳌柱支撑不了太久,自己又年岁将至力不从心,便用那为了岱舆永存的大义,引着自己年幼的孩儿也走上了这条邪路。”
“执荼他,做了多少?”当年的种种,几乎完全颠覆了衍凉认知,可他最为关心的还是执荼的事。
“剩下两根,都是他做的。”执沧的眼神渐渐放空,他也累了:“三年前那次,用的是被周厄洗脑后的弟子,两年前还有一次,赶在地动前便将鳌柱换了下来,用的是——周厄本人。”
衍凉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目眦欲裂。
“他做错了什么?你,你们都要这样对他!”他想要伸手去抓住执沧的衣领,却又想到罪魁祸首亦不是他。背负着岱舆千百人的性命,千百人的仙途,被周厄逼着向无辜的弟子,甚至自己的生父下手!
周厄为什么要去做那人柱?是悔过了,又想要再自我奉献一把,好让自己良心有安吗?可他却将这一切都施加到执荼的身上,执荼日夜所受的折磨又何止是那肆虐的邪魄,弑杀弟子与生父的愧疚便如凌迟一般,让他永不安宁。
手中的幔帐被撕扯着发出刺耳的声音,衍凉抓着自己的心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可无论是光还是暗,执荼的身影一直萦绕在他的面前。
灼热的灵力再一次自灵脉深处喷涌而出,衍凉痛苦的仰起头,颈上青筋寸寸而起,双目赤红一片。
异样的波动终于让门外的怀妤忍不住冲了进来,看着几乎暴起的不由得衍凉生出惊畏,可她还是驭着灵力慢慢靠近了他:“衍凉!你怎么了!”
衍凉几乎无知无闻,火一般的灵力烧灼着他,却令他的灵脉爆满,暗红色的光影自他身上升腾而出,渐渐凝成的龙子椒图的模样。
“椒图!”床上的执沧见此情形,猛地坐了起来,却又歪斜到一边。怀妤被那灵力逼得再难靠近,只得远远地向他施以清寒之灵,想要略微缓解,却只是杯水车薪。
正值此时,一声尖锐的鸣叫传来,衍凉腰间那只锦囊慢慢发出柔和的光,不同于力盛的椒图,那蒲牢小兽唯靠着执荼赋予其上的,残存殆尽的灵力而现身,只凝成一个虚虚的影。可即便如此,它还是一头扎进了衍凉的身体中。
熟悉到几乎让他落泪的气息游走在衍凉体内,它是那么轻那么弱,却让衍凉乍然找回了理智,开始强制着自己运起西升之功。
出乎意料的,尽管开始时还有些艰难,但那功法竟与龙符之力并不相克,反而十分契合。不过几个轮回之后,衍凉便摸出了门道,开始引导着椒图所带的灼热之灵融入到自己身体中,为西升功法所用。
不仅如此,正当他专注于椒图之灵时,另一股相对清凉柔和之灵,也开始慢慢融进他的灵脉。惊异之下,他不敢放松分毫,专注的将所有灵力都运转起来,尽数供向西升之功。
如有神助,先前卡顿不前之处,在这两股极强的灵力的冲击之下,荡然无存。几乎顷刻之间,便冲破了第四重,直奔五重而去。
随着衍凉对龙符灵力的逐渐控制,周边暴走的波动也慢慢平复。怀妤见他神色安宁,显然已入修炼之境,也不敢分心,转而运着灵力一旁为他护法。
星光渐隐,弯月西沉,眼看着这一夜就要过去,衍凉终于收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感觉如何?”怀妤第一时间关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