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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晴好,他便卷起毡帐的幕帘,躺在毛毯之上,望着眼前青青的墓草,静静的回忆着他和昭君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恍惚之中,便听见耳畔有人在轻声细语,这声音在讲述一个多么离奇的故事啊!他正想问个究竟,却听一个女子大声哭喊着:“阿牛哥!阿牛哥!”
冯焕一个激灵,睁眼一看,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一天!昭君墓前,有一个人侧身而立,那轮廓身形正是昭君!
骆珈费了数日之功方才挖通了一条地道,傍晚时分将兰花打发到受降城中去买药材,自己走进墓中,发起意念,只一瞬便与昭君形神合一。动了动手脚,调匀了呼吸,便往外走,却见阿牛的身体倒在地上,想自己多日来就是寄住在这个人的身上,便连拖带拽的把阿牛也弄出了昭君墓,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兰花已经赶了回来,见她的阿牛哥倒在地上,大惊失色,也不管旁边这个女人是怎么来的,尽管扑在阿牛哥的身上痛哭不已。
骆珈看着兰花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也不知道这个阿牛还能不能活过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离奇,甚至超出了她这个科学家的科学常识,她只能暗暗的企盼阿牛会活过来,再不然冯焕治好他也好。想到冯焕,她蓦然转过头来,却看见冯焕就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没有一丝吃惊的神色,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冯焕见她回头,便伸出双臂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骆珈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仿佛他们不曾有过分离,这死别之后的重逢只不过是他们的约会。
受降城中。
今日是昭君下葬的第三十五天,汉家习俗称为五七,活着的亲友要举行拜别死者的最后一场仪式。
王穰、冯留芳夫妇及陈汤、稽侯珊等人前一日就到了受降城中,备办了祭品。天刚刚亮,一行人就出城奔昭君墓而来。远远的便看见昭君墓旁的那顶白色毡帐前站着一个人,大家都以为那是冯焕。走的近了,才看清此人并非冯焕,而是一个青衣儒士。
那儒士原本背对他们,此时却转过身来,深深一礼。笑对王穰道:“将军别来无恙?”
王穰一愣,看此人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倒是冯留芳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个神秘的牂牁郡的术士!
那儒士见王夫人冯留芳认出自己,便笑道:“还是夫人眼毒。”
冯留芳道:“先生因何在此?”
那儒士道:“特来说一段因缘。”
众人听他们说话,都不明所以。冯留芳看着王穰道:“夫君,这位便是当日治好了昭君的那位牂牁郡术士啊!”
朵桑在人群之中仔细看了看这个儒士,心下好生奇怪:这人不是扶余国的国师吗?怎么又成了牂牁郡的术士呢?看样子昭君的父母与他也是大有渊源,这是怎么回事呢?心下正想着,就听那个儒士又道:“朵桑公主,一向可好?”
朵桑迟疑道:“先生是从扶余来?”
儒士道:“从来处来。”
说罢又颔首对淮南王刘向道:“王爷一向可好?”
自从那个儒士进来,刘向便一直在观察他。心下奇道:这人三十年前便是这样形貌,看来不是三界五行中的人啊!心理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身边的夫人卜力久美。
卜力久美也是听说过这个术士的,三十年前先帝刘询封王政君做皇后时,汉朝便盛传这位牂牁郡术士的神秘,三年前,又是这个人在淮南王府见了郡主刘燕然便说此女必当远嫁,又说淮南王夫妇晚年会远走他乡。女儿刘燕然被封为安国公主许嫁匈奴的大单于稽侯珊之时,老夫妇两个不敢违抗皇命,又不甘心远离爱女,于是才有了昭君代嫁。现在昭君已死,看来,人的命运到底是有定数的。
想到此处,卜力久美施礼道:“先生别来无恙?三年前,先生曾言我的女儿将会离乡远嫁,我们老夫妇也必会远走他乡,今日看来,先生所言不虚。只怪老身愚钝,竟欲勉强天意,如今不知我女儿的姻缘应在哪里?”
那儒士道:“夫人这话正是了悟之言,人生际遇原本各有因缘,眼前便是安国公主的终身之所,”
卜力久美心想稽侯珊虽在眼前,只是他早已知道昭君代嫁之事,这些天来,众人皆知稽侯珊与昭君两个原本是见过的,而且稽侯珊、冯焕两兄弟皆钟情于昭君。更听说匈奴的这个朵桑公主,也是喜欢稽侯珊的。这些事情不知都会如何了结。
那儒士见众人皆不言语,遂道:“在下原是方外之人,本不该管三界五行之事。”
说着,看了看众人,目光便落在昭君的墓上。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昭君墓上,原本青青的墓草此时皆以枯黄,一阵风吹过,那些枯黄的草便在风中瑟瑟发抖。
见众人惊讶,儒士缓缓说道:“人生兴亡便如草木荣枯,错过了时光便青春不再,因缘际会也是如此,又何必执着于一念之间!”
说罢也不待众人答话,径自走了。众人目送他远去,回头之时才发现冯焕所搭的帐幕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稽侯珊自来之后,便一直奇怪冯焕为何不在。今见昭君墓草枯黄,冯焕的帐幕又已不在,心知若不是冯焕殉情,葬自己于昭君墓中;便是昭君复生,两个人已经远走他乡。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西海遇见冯焕与昭君的时候,自己也曾惊叹这是一对神仙眷属,只是那时以为他们是兄妹,便心存了一丝希望。如今看来,人生自有定数,半点也勉强不来的。便如这草原争锋有何尝不是如此!念及此处,回头对朵桑道:
“朵桑公主,你今日便将诺禾公主带走吧!”
朵桑道:“那匈奴三印?我这可只有两个。”说着便将两印从怀中取出,映珠接了,交给稽侯珊。
稽侯珊看了看朵桑,这个美丽的姑娘如今明显憔悴了,美丽的脸庞略显消瘦,原本一汪碧水一样的眼睛里添了许多忧伤,稽侯珊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有一些心痛。
来凤村。
这个原本在天气晴好之时从未有人走近的小村庄,今日来了一双碧人。男的白衣胜雪,女的绿衣如玉。两个人径直走进村庄里唯一的客栈悦来老店奇…'书'…网,店主萧正坤亲自迎出,满脸都是笑容,:“二位来得好真是准时,快快请进。”
冯焕听了,看了看骆珈,骆珈也正看着他,两个人莫名其妙。
萧正坤看他二人疑惑,便笑道:“早几天一位故人来过,他说二位今天午时必到。老朽在这里已经多年,如今该走了。”
骆珈听了,心知这位“故人”必是那个牂牁郡的术士无疑,便道:“老先生所说的这位故人可是一位术士?”
萧正坤道:“姑娘真是聪明。我的这位故人也是姑娘的故人啊,只怕你们的渊源比我们还要深些。”
骆珈此时已知萧正坤亦不是此间之人,她急于知道那个牂牁郡的术士与李克到底有没有关系,便道:“老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位术士可是此间之人?他与我的渊源到底源自哪里?”
萧正坤道:“姑娘心中自然明了,又何必定要问个明白?看二位一对神仙眷属,这位故人也该放心了。”
冯焕听他们说话如在云里雾里,莫名其妙的看看骆珈,又看看萧正坤。
骆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表哥,我会说给你听的,这里面的故事可就长了。”
萧正坤看冯焕如此,也道:“冯兄得此美眷殊为不易,看来这姻缘前定之说也未必全然如此。”
三个人说着话已经进入店堂,伙计萧三端着茶水上前来,笑道:“二位果然来了,请喝茶。”
第二十四回
十月的塞外,秋风萧瑟。
来凤村的悦来老店里生着旺旺的牛粪火盆。骆珈穿着一身绿色裙裳,披着白狐裘,静静的坐在火盆边,拿着琵琶在细细的揣摩。她如今是这里的老板娘了。
她几次想把这个东西拆开,冯焕也几次要她将这个东西扔掉。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本不是表妹王昭君,而是跟随这个东西闯入自己生活的一个“外星人”。冯焕不知道什么叫做外星人,不过骆珈这么说,他便这么记住了。骆珈一直想知道,李克做的这个东西是靠什么维持运行的,为什么这许多年来能量丝毫没有衰减,可是她不敢轻易的拆开,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能用到它,她总觉得这些事情还没有完结。她现在已经习惯了用一个汉代人的思维去考虑事情,有时候都会忘了自己的科学常识。
匈奴王庭。
连日以来周边各国的使者相继到达这里,更有扶余国和乌桓国的国王亲率使团到来。
匈奴的大单于稽侯珊要与大汉安国公主以及匈奴朵桑公主的和亲大礼将于十月二十四日举行,届时还要请各国使者观赏传说中的匈奴三印并要宣布三印的秘密。
大单于稽侯珊亲民勤政,大婚之礼及赏印盛会将在祁连山麓举行,并允许百姓观礼。消息传出,整个草原都沸腾了。匈奴百姓都听说大单于的信物便是匈奴三印,不过谁也没有见到过。民间传说匈奴三印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骆珈和冯焕的悦来老店连日以来已经接待了好几批前往匈奴观礼的使者以及各国的各界名流。
悦来老店的老掌柜萧正坤早已远走他乡,临行之时告诉了骆珈这个老店的秘密。如今只要从这条管道上经过的客商,远远的便可以看见悦来老店的红色店幌在风中招摇,仿佛在欢迎远方的客人。
秋风萧瑟之时正是各种动物膘满肉肥的时候。冯焕每天都会背了弓箭出去猎获一些小兽。骆珈不许他猎获太多,冯焕问为什么,骆珈说这回破坏生态平衡。冯焕问生态平衡是什么,骆珈说,就是都杀光了之后,我们也就没得吃了。冯焕便说自古以来就说不能竭泽而渔、焚林而猎,却不曾听说过生态平衡这个词。骆珈就说你没听说过的还有很多,我会慢慢的讲给你听。冯焕知道骆珈是个“外星人”,所以也不多说,乖乖的按照夫人的指示,每天最多猎杀三只野兔,若是猎大的黄羊、驼鹿什么的那就只能猎一只。
今天,冯焕还是吃了午饭就出去了,秋天日短天凉,食草的野兽们往往都是在中午的时候才会出来觅食,顺便晒晒皮毛,积攒过冬的能量。
骆珈在屋子里烤了一会火,看见外边太阳正好,便伸伸懒腰,走出来。远远的便看见两辆马车正从南面走来,看样子就是奔她的店里来的。
一会功夫,马车就到了门口。车夫停下车,车上帘子掀起,先后走下三名女眷来。骆珈一看,却是骆红云、绿翘还有兰花。再看后面骑马的三个男子,正是毛长生、富贵还有阿牛。
这六个人见了骆珈也是惊讶不已。
七张嘴几乎同时发出了“啊!”的一声。
骆珈惊讶过后,便笑道:“快快请进。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再谈便是。”
绿翘还是一副心直嘴快的样子,一边迈步进屋一边道:“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这的老板娘吗?我们在扶余的时候听说你已经死了,老爷太太不是亲眼看见你下葬的吗?那个大单于稽侯珊如今要娶安国公主和朵桑公主了。”
骆珈笑道:“这些话也不知几天几夜才能说完,就是说完了,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相信。你们也是到匈奴去观礼的吧,好在日子还早,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也有许多事情要问你们呢。”
几人正欲进屋,冯焕扛着猎获的兔子刚好回来。见了门前的车马,大声的冲着院子里道:“老婆,有住店的客人吗?”
绿翘听见冯焕的声音,一转身就跑了出来,大声的说道:“表少爷,你也在这儿?”
冯焕见是绿翘,也是十分的惊讶:“绿翘,怎么是你?”
“还有我。”
冯焕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玄衣青年站在面前,青年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体态风流,正是毛家的长生少爷!他的身边还依偎着一个红衣红裙的妖娆女子,笑眼盈盈的看着他。他们的身后,阿牛和兰花也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这一下,冯焕不光是惊讶了,而是有些惊喜。
晚餐十分的丰盛。
兰花和店小二萧三把冯焕猎获的兔子细细的做了红烧兔肉、煎炸兔脑、兔骨浓汤、凉拌兔皮。骆红云又把他们自己带的南方小菜一一的装上盘来,一桌丰盛的酒席就做成了。
八个人围着桌子团团的坐好,一边吃喝,一边谈起各自的经历。
骆珈大致说了自己从生到死又死而复生的经过,只是隐瞒了自己“外星人”的身份。
大家听说骆珈的魂魄曾经附在阿牛的身上都十分的惊奇,对巴胜湖的那个大巫师十分的好奇,都说一定要亲自去一次见识见识。
绿翘说也许那个大巫师会出现在稽侯珊的婚礼上也说不定,那个传说中神秘的匈奴三印据说不仅是王族象征这么简单,她这几年在扶余经商,偶尔听人说起这三印好像还有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