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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青年肌肉健实的一大高个,偏偏缩着脑袋细声细气地:
“没,没没没有啊。”
……还居然卡带。
史蒂夫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们共同需要解决的问题。”他顿了顿,声音一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艾比张皇失措地像头找不着家的金毛犬,她尖声:
“我们当然是朋友!”
史蒂夫:“……”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么高的音。
艾比蔫巴巴地垂着头,看他。
“我保证我能解决的,很快!”蓝眼睛里不再饱藏着深邃和包容力,反而湿漉漉的,荡着蜜糖似的波光,“这件事我当然也会跟你解释清楚,只是、只是它有点复杂——”
该怎么向麻瓜打开一道魔法的大门?
她从来没接触过史蒂夫这样的麻瓜,也从没妄想过和不同世界的人成为朋友。但好朋友是该真诚以待的,她明白这点,所以倍感纠结。
万一、万一史蒂夫就此厌恶她、疏远她……
艾比胆小惯了,光是想象心里就又闷又苦,担不起一丝一毫的坏可能。
史蒂夫用复杂的眸光凝视她。
片刻后叹气:“我等着你告诉我的那天。”
艾比信誓旦旦地保证:“那天决不会太久的!”
话音刚落,温室里传来喧嚷。
史蒂夫听到一阵熟悉的响动,紧接着又看见一个牛头被长长的枝蔓拱着,耀武扬威地探出,冲他们露出稀稀疏疏的牙齿。
艾比、史蒂夫:“……”
史蒂夫甩甩长头发,感觉头皮发痛。艾比干巴巴地冲他挤出笑。
然后一步两步地,往温室蹭;门一关就是一个混淆咒。
谢天谢地,成功了!
她争分夺秒把温室里的神奇植物安顿好:索性曼德拉草这种危险品现在还在冬歇,沉沉陷入睡眠,否则要是活跃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她把牛头往花盆里塞,给每个植物施了充足的龙粪肥,又打了点瞌睡剂。以保它们安安静静,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走出温室时,她还给混淆咒加固了一层。
史蒂夫看她绞着手指,模样心虚得要命,心头的无奈快要漫出来了。
她的确学不来撒谎,就算换了个身体也依旧如此。他不想用朋友的身份逼迫她,何况他也有瞒着她的事情。
比如他是个超级英雄,一想到任务他就头大。
好在最近世界太平,但他基本每天都会去复仇者大厦报到,同事那边又成了问题。
史蒂夫眉头打结,艾比看着“自己”沉重的眼角眉梢,只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她也能有这么严肃的表情!
她起先还陪史蒂夫在那干站,但后来脸越来越红,忍不住双腿绞紧。
史蒂夫抬头就是一惊:“你怎么了?”
艾比痛苦得太阳穴暴青筋。她嗫嚅着,几乎要哭:
“我、我想上洗手间——”
史蒂夫感觉脑袋被敲了记闷棍,“梆”的一响。他呼吸困难。
隔了好半天才憋出声:“……那就去吧。”
艾比惊恐地看他,那双有点狭长的蓝眼睛泪汪汪的。
史蒂夫心里慌得如同万马狂奔,表面还要强撑出镇静。
“去吧,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
艾比眼眶眼角烧红,同手同脚地去了。
她临走时的表情视死如归,进了卫生间更显悲壮。史蒂夫还在外面软绵绵地呼吁她“不要怕”!
可是她真的好怕!
艾比哆哆嗦嗦的,皮带一甩,解开了裤裆。她咬着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崩溃的泪花。
三秒后。
“出、出不来——”
声音几乎是从心里嘶喊出来的,含着哭腔。
史蒂夫沉默。
片刻后嗓音发抖,极力冷静:
“……掏出它。对准。”
说完扶住脸,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艾比脑袋里白茫茫一片,像电视机陡然切断了信号源。手探下去,只听到“哗啦啦”一阵水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放出来的。
外面的史蒂夫默默松了口气。
但显然灾难日不会轻易放过他,隔了两秒,他听到艾比的哭喊,这会儿是真的崩溃了。
她断断续续,难堪地呜咽:“我、我塞不进去——”
史蒂夫的嗓子眼顿时堵了团棉花。
他头一回想要狂奔出门,单挑暴怒的浩克,然后去他妈的一了百了。
但是他不能倒下,艾比还需要他。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把声线放稳:
“别担心,你只需要把它按原样塞回去,就好。”
门里传来抽纸巾的声音——艾比又擦了擦。史蒂夫以为这下总算好了,但下一秒艾比的声音击破了他的幻想。
她哭了,而且嚎啕大哭!
“我……呜,我忘记它往哪个方向塞的了,”她打了个哭嗝,“左、左边还是右边——”
史蒂夫:“……”
浩克在哪里,他要见他。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真的笑死我了……
第10章 一张床
史蒂夫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把艾比安抚好的。
醒神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坚实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只是形容狼狈,毫无形象可言。
史蒂夫抽纸巾帮“自己”揩掉眼泪和鼻涕泡泡,艾比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接过纸巾细细地擦。
史蒂夫注意到“自己”的耳廓连同脸颊全部浮起了粉红色。
“……”
收心吧,不要再脸红了。
他发现自从艾比的灵魂进驻了他的躯壳,他脸皮都变薄了。
艾比把眼泪擦干,又是铜皮铁骨的一条好汉。
她有点忧郁,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看着也是非常正经、非常古典的一枚美男子了。
史蒂夫跟她并排坐上沙发。他侧着头、仰着脸:“你在想什么?”
艾比怔怔地答:“我在想洗澡呢。”
史蒂夫恨不得吞下自己的舌头。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起码他将心比心,也不能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
他又飞奔八百英里找回自己的声带:
“你冬天……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吗?”
艾比茫然着脸,点点头。魔法有时候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便利,对身体用清洁咒并不如手动洗澡来得干净和爽快。
何况她的魔咒又学得这样糟糕。
史蒂夫和她艰难地对视一眼。
——他也有相同的习惯。
客厅里死一样的安静,两个人相顾无言。
艾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沉默了很久突然用拳头捶了一下手心。她异想天开似的提出建议:
“既然我们的灵魂已经交换了,肉体不是自己的——那你帮我洗、我帮你洗如何呢?”
史蒂夫倒吸一口凉气。
他非常震惊,同时感觉脑壳涨痛,好像被人塞了一百个雪球。
“不……不,艾比。你只需要想象一下。你会知道这点子糟透了。”
美国队长很少说“糟透了”,兴许因为在他眼里任何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但在洗澡这件事上不行,一千个、一万个不行。
艾比听话地展开联想。半分钟后,属于史蒂夫本人的脸庞爬上一丝古怪的红。
红得滴血,声音也小。
“我我我,刚才没过脑子……”
她蠕动了下嘴唇,还是在他闪动的目光中把“sorry”吞了下去。
人的潜力真的无穷,起码史蒂夫目前已经对“自己”动不动的脸红适应良好。
他松了松眉心:“今天还是先别洗澡了吧,等明天。”
艾比听到“明天”,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对了!”她又犹豫地小小声,“其实、其实我们交换灵魂的这个问题,我怀疑是我的药剂造成的……我可能搞错了成分。”
“药剂?”
艾比硬着头皮,干巴巴道:“是呀。我是个药剂师,你知道……我们家有很多……那个,祖传配方。”
史蒂夫似笑非笑地。
奶牛花是她们家的特产,灵魂互换也源自她们家的秘方,这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艾比飞快地继续:“关于这种搞错配方的不明药剂,我在霍——我在我们家乡的图书馆看到过,它们大致被分为两种。”
“一种是无解的,只能干熬,药效一般非常漫长;另一种诅咒类药剂,它们有解除步骤,只不过要中招者保持密切联系。”
她说完了,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史蒂夫抓住重点:“所以你怀疑这是诅咒类,如果我们待在一起,药效会消失得快些?”
艾比猛地点点头。
史蒂夫转头望望天色。他们互换的时候太阳就落山了好久,现在一番折腾过去,已经逼近睡觉时间。有的屋子里灯都熄了,窗子黑洞洞的。
史蒂夫:“……”
他的脑袋嗡嗡响。
难不成还得一块儿睡?
他看向艾比。艾比现在是个青年面目,她不好意思地挠着金色的脑袋,微微垂头,很体贴的样子:
“我把床让给你,我打地铺吧。”
史蒂夫:“……”
艾比脸色突然又一变,连忙摆手:
“不对不对!是我睡床你打地铺!我会好好保管你的身体的!”
“还是第一种方法吧。”史蒂夫无奈地叹气,“地上冷还硬,我怕把你冻坏了。”
他的身体怎么摔打都不碍事,艾比的身体往地上躺一晚,准得生病。
两个人商量好了,开始洗漱。
艾比是先进去的那个,在史蒂夫的指点下很快就洗好了。她已经经历了“卫生间一役”的灵魂锤炼,现在心如止水,见什么都是小儿科。
到史蒂夫这儿就有了点小麻烦:女孩子总不比男孩粗糙,史蒂夫看着镜子里那张新鲜水嫩的脸蛋,都怕自己下手太重搓破了皮肤。他在那畏手畏脚,艾比看了半天看不下去了。
她嗫嚅着说“我来吧”,然后拿热腾腾的毛巾给“自己”擦脸。
史蒂夫看着人高马大的“自己”垂着头,表情专注;擦完脸又打开瓶瓶罐罐,细心地把皮肤保养好了。他现在觉得这脸光滑得像剥壳鸡蛋。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受:如果他们没有互换身体,这场面确实是足可以入梦的,美好温馨得让人肝颤。
可惜现实太残酷!
这种怪异感在看到打地铺的艾比时升到了顶峰。
她很规矩地把身体藏进一床被子里,发现他来了,好像这才突然开始害羞,“哧溜”一下把自己的头也埋进被褥。
可惜她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可爱了,那被子对金发青年来说着实有点短,她这一拱,头是进去了,但腿露出尴尬的一截。
艾比在心里大叫“梅林啊梅林啊”,又“哧溜”一声把脚缩了回去,彻底团成个虾米。
史蒂夫被她闹得没脾气。
他轻盈地爬上床,关了灯。室内一下子涌进如水般的黑暗,月光像窗棂生长出的银色鳞片。
史蒂夫翻了个身。
他现在失去了四倍感官,感知不到女孩儿的呼吸。艾比这会儿倒是能机灵地觉察到他,她还大睁着眼睛,史蒂夫发现自己居然还能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单纯的意味。
他的血肉躯壳里,装着艾比天真无邪的灵魂。
这个念头在黑暗里发酵,莫名让他浑身燥热,不得其法。
他忍不住想要看她,甚至忧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虽然是男人的身体,内里包裹的到底还是女孩子。
艾比早就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了,她的声音磁性又沙哑:“怎么啦?”
说完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通身酥酥麻麻。
真好听,她被自己电到了!
她有心想再听听那声音,所以不断启动喉咙:“史蒂夫,你怎么了?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隔了好几秒,床上传来嘎吱一响,是史蒂夫翻身坐了起来。
他声音柔软:“你上来睡吧。”
艾比顿时没声儿了,像个被关掉电源的芭蕾娃娃。
她一动不动,贴紧被子。眼珠直勾勾地黏住天花板,结结巴巴:
“这这这,不好吧……”
史蒂夫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比前九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他温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就算想做什么,那也没条件啊。
艾比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她倒不是不相信史蒂夫,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温柔正直得不得了的人。
她只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既然史蒂夫都这么说了,还主动拿起床上的一个小抱枕把床隔成两半,艾比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她抱着自己的被子,蹑手蹑脚地往床上爬,一边爬一边保证:
“史蒂夫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史蒂夫本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她目前肌肉贲张的强健身板,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两个人隔着一个抱枕,睡在了一张床上。
艾比继续仰头瞪天花板,心想:好尴尬呀。
在这个黑暗的、狭小的空间里,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家具们都睡着了,在夜幕里不尽职地褪了色;耳畔有细细碎碎的冬虫在鸣,她能轻易从这团小小混乱里辨出史蒂夫的呼吸声,被单独纳入一个声道,并不平稳悠长。
他也没有睡着。
她的脑子里思绪纷纷,缠成一团毛线。她觉得史蒂夫身体素质可太棒了,耳聪目明得她有点不太适应。
比如现在,她能感觉到史蒂夫正在凝视着她。
隔着一个丑不拉几的抱枕,凝视她。
艾比努力克制,但失败了;她羞赧得要命。一会儿想:我该不该回看他呢?一会儿又想:他为什么看我?这不就是他的身体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她突然从这团理不清的乱麻里寻出了一点勇莽。
有、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眼珠一转,两个人就四目相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