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主笔杨才子连声附和,主编李才子也微微点头。
刘、杨两位御史还颇有些不甘。杨应宁素与李东阳交好,悄悄在桌下拍了他一把:“西涯兄不是一向最爱提携后辈才子吗?怎地偏不提携这几位与我等转弯抹角有相救之恩的了?”
国子学丘祭酒咽下一口酒,抹了抹嘴角,笑看着众翰林:“便是翰林院不缺几个才子提携,邱某也愿意收个这样的学生教导。先前我在教坊胡同看过《王窈娘琵琶记》,细品其词句精妙处,全不输前朝的《赵五娘琵琶记》。王窈娘在青楼中唱到一句‘托赖着九重雨露恩,两轮日月辉,这构栏领莺花独镇着乾坤内,便有一万座梁园也到不的’。词曲气势宏阔,颇有有台阁气象……”
杨廷和轻咳一声,打断了他未尽之言,镇定地说:“才子词人,思君感恩之心自然都是一样的。”
丘濬笑而不语,转身回去与身旁的费司业,对面几位京卿说:“这回李学士与两位御史能从诏狱平安归来,比那《琵琶记》里写的案子更惊险曲折无数倍。那几位才子听说此事,定还要再作戏本,咱们只等看就是了。”
众人纷纷含笑点头:“这等大事,不只那几位化名的才子,天下人焉有不传唱的?”虽然不能立刻排成戏搬演上台,但也必定会有人托名前朝之事,隐晦写作文章、戏本,渐渐四处传唱,搬演上台。
酒宴过后,众位翰林照常得点卯坐班。如王华、谢迁几位无事闲心的,便问杨廷和还愿不愿意再作一本。
杨廷和推开他们,坚决不答应:“莫害我!丘大人分明已经认出我来了,我再作岂不叫他笑话?何况上回我能写出院本,是因李兄爱徒那本画稿实在好看,我是看了他的才有才思……”
他一指李东阳:“你们先劝动了李学士再来劝我!”
李东阳含笑摇头:“不成不成,那一本图画得耗多少心力,我那好徒儿明年又要下场一试,我还怕他累着呢。”
李学士在狱中连蹲数日,家里都亏得崔燮照应,老父、儿子担心他担心得生了病,也是他请来名医调治,还不知怎么求了锦衣卫镇抚……
他们三人在狱中好吃好喝,这个学生倒是清瘦了不少,两颊的肉都没了,他实在舍不得再叫崔燮劳累着。
他不愿支派学生,修撰张璞却说:“咱们又不是立刻就叫崔燮画图,怎么会累着他?明年二月他就下场了,过了二月十五——顶多过了三月十五,不就有工夫了?到时候不用李学士答应,我也是他的房师,我去找他……”
他当初乡试时亲自取了崔燮上榜,可惜鹿鸣宴后一向没什么机会见面,这回难得有个借口,正该叫崔燮过来见见。
索性拣日不如撞日,也别等二月三月,就叫崔燮来翰林院一趟又如何?
他一撑桌子,站起身问李东阳:“他在国子监几时回来,何不派个人叫他到李家,咱们大伙儿一起去李家热闹一番,顺便当面问他这事?”
李东阳无奈地说:“我拢共只收了这么个好弟子,你就要来跟我抢。他读书正忙,你们作师长的不知道教他些有用的,竟催促读书人弄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
张璞笑道:“这怎么算玩物丧志?若没有他那份《王窈娘琵琶记》底本,杨检讨怎么写成院本?没有这院本,谢镇抚怎么能当上镇抚使,办了这样的大案,拿下梁芳、韦兴两个祸国殃民的太监?李学士三人怎么能平平安安从诏狱回来?”
他越说眼睛越亮,到后头不禁得意地自夸起来:“还是我慧眼识英材,一眼就认出了和衷的考卷!”
与他同房监考的梁储背着他摇了摇头,也拿出房师的身份来说话:“昨日的宴会本来也该带着他去的,可惜他得上学,去不得。那就趁今天散学后,咱们再拿些酒菜去李学士家贺一贺。我这就叫人去国子监等他,叫他晚上来李家庆贺。”
到晚上正好跟他说说这出《谢镇抚义救三公》的新戏。
李东阳也拦不住他们,只得随他们去了。
临散值时,翰林院的人心就散了,都早早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酒,却不想都要出门了,忽然有太监传旨,命李东阳即刻进宫。
众人不禁又想到了诏狱,李东阳脸色也沉了几分,定了定神才问:“不知圣上召臣进宫,是为何事?莫非奏疏案又有反复?”
小太监笑道:“那是钦定的案子,怎么会有反复?李大人只管随我进宫,是皇爷有差使要交李大人办——是皇爷得了一幅贺圣寿的好画儿,说李大人文彩华赡,能题出堪配佳画的佳辞。”
他极力夸耀那幅献寿图之华美,又道:“那图万岁早赏过,极喜欢的,绝无半点画的不好的地方!且如今宫里奸恶已除,梁、韦党羽都在诏狱审着,谁敢在此时陷害大臣!”
众人这才定下心,都劝李东阳安心过去作题跋,他们自会在李家筹备好晚上的酒宴。
李东阳半带疑惑地走了,众翰林收拾东西,骑了自己的马、驴、或坐着轿车出门,叫随行的下人买了风鸡、鱼酢、烧鹅、菜蔬、黄酒等物,浩浩荡荡地到了李家。
李家门房出来迎接,看满目翰林,唯独没有自家老爷,又要以为他给捉进牢里了,吓得腿直发软,带着点哭腔问道:“敢问诸位大人,我家学士何在?”
侍读学士刘健当先安慰道:“李学士教圣上叫进宫题画了,一会儿便来了。你先叫人备桌椅杯盘,安排宴习,等着你家大人归来。”
他们进门先去拜见李东阳的父亲与继母,李家四爷带着侄儿出来招待,一家老小如惊弓之鸟,也是一遍遍问他怎么没来,是否又得罪了皇上。
几位翰林再三保证,他就是去题个画儿,宫里如今都叫谢镇抚整肃清净了,不会再有人敢陷害他的。
好容易劝好了李家上下诸人,谢迁感慨道:“想不到咱们竟有一天心甘心愿地要赞颂锦衣卫了。”
刘健笑道:“你们方才商量着写院本时,难道不心甘情愿?”
众人相互顾盼,都不禁失笑。
崔燮叫人拉到李家,进了厅堂便看到一群学士在座,未来的内阁学士见他进门就朝他微笑,还招呼他:“和衷,来坐这里。”
崔燮幸福得有点儿晕,连忙上前打了个罗圈揖,见过诸位大人。见礼时,他也发现李东阳不在,眼神一径到处扫,张房师便主动解释道:“李学士叫宫里人叫去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崔燮神色凝重,身子紧绷,像是马上要跑出去敲登闻鼓,连忙握着他冰凉的手安慰道:“圣上新得了一幅贺寿图,因李学士文彩最佳,要召李学士进宫题画而已,并非坏事。”
原来只是题画,幸好幸好。
崔燮轻轻吐出胸口闷气,正要给他们扯出一抹笑容,忽然想起李东阳去题的是贺寿图,那丝笑意就凝在了嘴角——那幅要题跋的图,不会是他画的神仙贺寿图吧?
别的贺寿图会不会也有像他那幅一样,就写个年月日,盖个章的?
崔燮笑得实在太僵,还不如不笑好看。几位翰林都不忍心看,张房师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劝道:“你恩师是真的有正经差事要办,不会再有人陷害他了,就是有,北镇抚司里有谢镇抚这样的正人君子在,也能再证明他的清白。”
他这一晚上真心实意地夸了谢瑛不知多少回,夸起来越来越流畅。
夸着夸着,眼看崔燮眼神渐渐发亮,人也不那么僵硬了,便觉自己劝慰有方,看着他含笑点头:“谢镇抚使义救李学士与两位御史之事,堪作传奇,我们还商量着请杨检讨再给他写一部戏呢。若是将来谢镇抚声名更著,当了都佥事、都指挥一类,能受他庇护的仁人义士自也更多了。”
对对对!
崔燮眼睛聚满了烛光,笑意也舒展了,连连点头:“门生也是这么想的。此案奇就奇在谢镇抚以锦衣卫之身,与我等读书人一心,秉公执法,保住了朝中君子,并反查出梁方、韦兴二太监贪赃枉法之罪……这事比别的查案故事更该传拨开,好叫百姓们知道谢……当今朝廷如何清正严明。”
这个故事不能明着写成当朝事,不过他搞锦衣卫大漫画时早已设定好背景了:就改在唐玄宗开元年间,后宫杨贵妃与高力士等人承宠,杨贵妃还有一个祸害百姓,贪索财物的哥哥杨国忠……
两位万国舅自然比不上杨国忠能坏事,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人,凑合了。
李东阳老师就是因作诗被他们陷害下狱的李白。两人都姓李,又都是翰林,又都是一时文学宗主,这么一数,李老师简直就是李白转世!这个身份太合适他代入了!
第182章
李东阳随内侍进宫; 面圣前便得了司礼监大太监覃昌、高亮好一顿慰问; 连天子都亲开御口与他说话,这待遇数遍全朝都没几个人比得了!
虽然前后都是太监在说; 成化天子只在李东阳谢恩之后说了句“先生来; 题画”; 但这已经很不错了。从前他们讲经筵时,天子连听完讲经之后该有的一句“先生们吃茶饭”都省了; 每回都是无声地进; 默默地出,神色闷闷地看着他们。
天子不喜; 他们这群学士事后都得检讨一番自己讲的是否不好; 或是说了什么触怒圣心的东西; 吃经筵都不香了。而今皇上的脸色好看,说话还带了“先生”二字,头一次让他感到自己这个学士头衔没白挂。
李东阳惊喜之余,也生出一丝希望——天子初登基时也是位英察之主; 复景泰帝名; 上慈圣皇后徽号; 将英庙时日渐衰落的朝政重拉回正轨。只是后来宫中妇寺干政,阻塞言路,朝中几位首辅也玩弄权术,以致满朝闷闷,诤臣不得近天子……
而今他有了这个机会,亦不怕被宦竖篡改文字; 何不在题跋中略抒己志,委婉讽劝天子?
他精神一振,随着太监走到侧殿,接过高太监小心翼翼从盒里取出的卷轴,双手在书案上推开。
一幅仙宫胜境在他眼前徐徐张开,王母、佛祖立在殿中,向宝座上的玉皇行礼。众多朝圣贺寿的神仙在云间潇洒而行,仙姿飘逸、眼波流转,几如要从画上伸出手来引人进入仙宫。其体态形貌各异,神情宛然若生,仿佛画师真窥见过灵霄宝殿,天外真仙,并以生花之笔将其落在纸上。
这幅画儿比世面上时兴的仿崔美人的彩图更鲜活华美,用色用笔也都独出心裁,可他却生生看出了种熟悉感。
这种仿若真人立在眼前的图画,他却曾经见过——不在什么高官显爵之家,就在他自己家,他的弟子给了他一本想要写成院本的文稿画集。
那卷画集中的谢镇抚,就和这画中的人物一样生动逼真!哪怕是美艳动人的王窈娘、真正串起戏本的封云,都没有这种真实到像要透纸而出的感觉!
这幅画究竟是谁画的?
他不禁回头问高公公,高公公如看自己人一般亲切地笑着说:“这是谢镇抚请人画来,托咱家敬献给皇爷的。说起来,这画儿也算救了三位大人呢。若非画上神佛保佑,当值的周太监想到恶贼李巩私改奏疏,皇爷又看着这画儿想到叫谢镇抚审案,三位大人的冤屈哪得这么快就昭雪。”
画上神仙保佑?
恐怕不是画上神佛保佑,而是画外的公公借此机会揭破真相,救了他们吧!
前日他问崔燮是怎么求的谢镇抚,他还一口咬定是人家志慕他们三人,尽力营救的,怎么竟绝口不提自己还画出了这么一幅起了大作用的画儿呢?!
李东阳对着贺寿图唏嘘良久,起身默默地朝高公公作了一揖,以谢相救之恩。高公公含笑摇头,淡然地说:“学士收的好弟子,你们在诏狱的时候,他一直四处奔走,求人救你,堪叫咱家羡慕啊。”
是个好弟子。
这弟子为了救他们,全不顾惜名声,又求锦衣卫,又借着谢镇抚的路子求了太监。恐怕他们三人出诏狱,实非朝中诸公上本劝动了陛下,真正能能改变圣上改变心意,救了他们三人的,还是内臣之力……
他之前还想着讽劝圣上,重醒明君,可惜此时还不是时候。他就算写了多少,也写不到圣上心里,若再一言触怒天子,下了诏狱,难道还要让弟子去求太监么?
李东阳心中暗哂,将原本欲题的“只应无逸是良箴”改成了“勉为吾皇赞画钧”。
他诗才敏捷,转眼便作成一首七言律诗,题在画后。高公公地看着题画诗,笑得白晰的脸上都皱起了细纹,诚心地夸他:“李学士不愧是当世才子魁首,这画除了学士,还有谁更合适题?皇爷必定满意,学士就安安心心地回去,不必再担心前事了!”
李东阳目送高公公欢欢喜喜地抱着画去正殿面圣,随后得了些宝钞、彩帛赏赐,便被小太监引出宫。他回首朝正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东宫方向,低叹一声,骑着自己那匹不怎么神骏的马飞奔回家。
只盼着东宫早日成亲,国朝将来还可期……
他飞马回家时,崔燮正跟众翰林推销他那锦衣卫大漫画、大杂剧的设想。因怕光说说不动众人,还求了师公叫家人去找小崔启,拿来他画好的稿子。
崔燮顺口跟翰林们介绍了一下:“崔启是学生看着长大的小兄弟,居安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