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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厌恶。
“国师,孤……”
许璃立刻想为自己辩白,那日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浑噩噩中被应周化古扇敲醒,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刮飞出了房间。他真的没想过要给应周下药,他虽然纵于玩乐,对应周却十分真心,怎么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强迫他?
但此刻他站在高台上,皇帝就在一旁,底下跪着文武百官,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候,然而今天他能出来是因为祭天大典,等结束了他又要回东宫里去继续禁足,十天半个月之内,皇帝恐怕不会让他出来。
一想到会被应周讨厌,许璃实在无法忍受,咬了咬牙,轻声而飞快地说:“应周,孤没想过强迫你,你等孤给你解释。”
“……”应周抬头的功夫里,许璃已经退了下去。
他退回百官前列,站在皇帝身后,独留应周一人站在高台之上,俯视底下众生。
皇帝道:“国师,请开始罢。”
应周有些恍惚,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那些颜色相近的官服,令众人的五官模糊,在他的眼中揉成一体,只剩下一个轮廓,他分不清谁是谁,更找不到许博渊在哪里。
白虎朝天边发出低沉威严的吼声,万鼓与金钟齐齐敲响,化古扇在指缝间展开,挥出一道银光残影,缓缓散向天边。天光渐渐昏暗,单薄的乌云遮住阳光,第一场雨很快落了下来,淅淅沥沥,不大,温柔落进大地之中。
“天佑大昭,风调雨顺——”
细雨中众人朗声道,声音如同浪潮四散,振聋发聩。
新年以来的第一场雨笼罩了整个京城,象征冬去春来,祈求新的一年里雨水充足,庄稼丰收。
小白厌水,在身上撑起了一层屏障,将雨水弹开。应周却只是站着,任由雨水淋湿发丝,按照皇帝的要求,接下来他应该撤掉雨,令天光重现,彰显盛世繁华。
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然而在他抬起手的刹那,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疼痛!
衣袖盖住的皮肤上痛如抽筋剥骨,令他回忆起了在秋水山上被焚身灭俱时的痛苦,应周的手一抖,化古扇落地,他来不及去捡,立刻用右手按住了左手的手腕。
“国师?”皇帝不知道应周是怎么了,一时不敢贸然上前,怕影响应周作法。
白虎最先察觉到应周的不对,快步跑到应周面前,只见应周额上布满冷汗,他立刻去撕咬应周的袖子,想要查看应周死死掐着的左手腕。
“我没事……”应周想要蹲下去捡化古扇,却痛到眼前一黑,差点当头栽下,幸而被白虎撑住了身体。
并不是热,只是痛,他活了两千年,体会过的痛苦不多,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但太痛了,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剜心碎骨。
混沌中他听到有人想要靠近,有人叫他国师,也有人叫他应周,却都被小白吓退,应周双膝跪地,靠在白虎身上,痛到几乎失去神志。
眼前的世界渐渐远去,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境地,耳边响起无数恐惧尖叫,男人的,女人的,孩童的,然后是刀锋划过骨肉的沉闷声,血花飞溅的噗嗤声,有人在走路,步履与雪地相触发出的窸窣声,最后他听到了一声啼哭,细微而弱小,来自这天地间最为脆弱的存在。
应周猛地睁开了眼。
雨还在下,远处乌云与碧空交界的地方,云被染成了滴血的颜色,诡谲阴暗,自那云间传来的浓郁煞气令小白浑身雪白毛发倒竖,金色瞳孔竖成细细一道,他察觉到了来自那里的危险。
“国师……”皇帝离得最近,想去扶应周,却又被应周苍白的脸色吓到,一时犹豫不敢伸手,“这、这是怎么了?”
应周低着头,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尚未平复的喘息令他看起来疲惫而茫然。
就在这时,远方冲天而起一道圆柱红光,先是笔直射|向天际,后落下,如同拱桥一般,落进了应周身后的天坛之中——
天坛上发出剧烈的晃动,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自天坛向外荡开,刹那之后,天穹变成了璀璨而耀目的金色,笼罩着整个京城。
应周缓缓抬头,几万年前妖皇臣服于仙界,龙君敖夙粉碎龙骨为人间撒下这一层龙气屏障,其中心就在京城天坛之内,劈开人与妖的界限,无形守护人间于岁月洪河。
而此刻,天坛中传来尖锐而愤怒的龙吟震耳欲聋,他们头顶上的金光,脆弱如同一层单薄蝉翼,正自天坛正上方开始,一点一点,一道一道,以缓慢却无法阻止的速度裂开。
人间的屏障,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罚了三个礼拜的黑名单,正好我也调整一下吧。基本上保持隔一天更,情况好的时候日更,等不了的小伙伴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上周的今天我在日本最好的朋友去世了,今天我送走他。他的父母带着他回国了。 这一个礼拜过得毫无真实感,我至今无法相信他真的不在了,静不下心集中不了注意力,也不敢一个人回家住,一到晚上就不可思议地害怕难过,真的是只能尽力写,谢谢大家。
可爱的云兮送给可爱的云吸,希望你快快乐乐,不要对生活失望,活着真的很好,可以吃好吃的,穿好看的,撸猫撸周撸老未,开心一点,么么哒33
谢谢云吸猫,七七,余严小天使们的地雷
我昨天忘记看了,最近智商下降了起码30点,原谅我……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国、国师……”虽然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妖有仙,但在座的人谁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仗,皇帝瑟瑟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周拾起化古扇,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摇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但他必须去看一看。
空中的结界片片碎裂,金光洋洋洒洒混进细雨中,不到半空就散成天地间的粉尘,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不久,京城的屏障就会彻底消失。
“小白。”
应周拍了拍白虎的背,白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正要翻身骑上白虎,忽然身后许博渊的声音传来:“臣请旨与国师同去。”
他扭头,就见许博渊单膝跪在皇帝面前,背对着他,黑色武将官服勾勒出宽阔肩膀与坚韧流畅的背部,手边是他惯常用的那柄剑。
皇帝脸色不大好看。
他有心让应周与许博渊疏远,但看应周面色如此严肃,又恐怕情况不好,祭天大典上出了异象,难免让底下的人多想,自然是越快处理越好。除了许博渊,皇帝一时竟也想不出派谁与应周同去更为合适,毕竟满朝武官里唯有许博渊与应周相识,身手数一数二,胆识也算过人。
皇帝犹豫半晌,最终咬牙一颔首,御冕珠帘轻晃,威严道:“速去速回,切要保护好国师。”
“臣遵旨。”许博渊抱拳领命。
这是许博渊第二次骑在小白背上。
第一次是小白送他下秋水山,他将应周一个人留在山上,以至于后来大火焚山,应周无处可逃,哪怕烧化的只是一具虚假身躯,也令他每每想起就胸口发闷,后悔不已。
方才他在人群之后,看到应周死死按着左手腕,满脸痛苦,立刻想起了除夕夜里重新出现的那枚黑色法印。
应周救回许婧鸾后,那法印就留在了应周手腕上,他隐约觉得,除夕夜里应周的失态与这法印脱不了干系。而这法印再次发作,显然是幕后之人又有了什么动作。
之前他以为那人的目标是他或者许婧鸾,但以后来种种来看,无论是引应周为许婧鸾解开诅咒,还是许璃对应周下药一事的蹊跷,应该都是冲着应周来的,甚至于楼琉衣的事情,也不一定全然无关。
他可以克制自己远离应周,却无法真的做到不看不听不关心。
百丈高空之上,白虎脚踏浮云,跑得飞快。
“你不用来的,”应周坐在前面,他解了发冠脱了大氅,雨水打得微湿的头发被风吹动,有一下没一下打在许博渊胸口,带着一点桂花油的味道,“我和小白去就可以。”
虎背虽宽,却也不至于宽到二人可以各坐一端,应周单衣下的肩胛骨形状清晰,几乎就要贴上许博渊胸口。
许博渊没有说话,忽然从背后捉住了应周左手。
应周一愣,许博渊褪下他的衣袖,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那朵似花非花的法印,动作轻柔,像是在检查,又像是安抚,手臂与应周的交叠在一起。
“还痛么?”
“……”
应周半侧过脸去,昏暗天光中,许博渊半垂着眼皮,目光温柔,与上元那夜见到时的疏离漠然全然不同。
应周登时觉得心跳有点快,默默转过了脸去,许博渊却没有松手。
他望着前路,半晌后轻叹一声:“不痛。”
“嗯,”许博渊替他将衣袖拉好,放开了他,“这个,没有办法消去吗?”
“我对妖术了解不多,等回了山中问一问其他人罢。”应周答道。
山里妖怪众多,说不定会有人知道彻底破解的办法。反正他神魂永生,只是一个诅咒,不至于对他有太大影响。
他说完这句,感到身后许博渊浑身一僵,只是刹那,又恢复了正常。
应周正要问他怎么了,忽然小白啸了一声,向着地面着陆而去——
应周这才发现,京城中因为他的法力和风细雨,京郊外却漫天大雪,落地之前小白在周身撑起了屏障,将风雪隔绝,落地之后分开行走,小白只能撤去法力,于是寒冷扑面而来。
二人自虎背上翻身下来,应周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温度,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把大氅带来。他自己倒是不怕冷,但许博渊凡人身躯,官服还是单薄了一些。
屏障解开后,浓郁腥味顺着冷风灌入鼻腔,小白自喉咙中发出嘶哑克制的声音,许博渊面色微变,握住了腰间佩剑。
“是血腥味。”许博渊说。
应周回忆起方才法印发作时耳边听到的凄惨人声,不禁心下发沉。
人间屏障虽一日比一日微弱,但好歹也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破得如此突然,恐怕是幕后之人做了什么,就在这前面。
天色昏暗,风雪难行路,应周想用化古扇辟出一道路来,然而刚抬起手又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痛,凝聚起来的丁点法力瞬间消散了。
许博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还痛?”
应周摇头,不动声色收回了手,“无事。”
现在他真的能确定,当时对许婧鸾出手的人其实是冲着他来的了。
这诅咒比他以为的要强力太多,不仅穿过他以雪捏成的虚假躯体直接刻入了他的魂魄,在他真身上显现,还令他无法轻易动用法力,一旦动用,就痛不可遏。
他不确定除此以外这个诅咒还有没有其他影响,但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危险。
能够设下如此强力的诅咒,幕后之人的道行不会太浅,至少不会比小白,甚至楼琉衣和蛟王繁烨浅。若是平常他倒也能应付,此刻却不敢冒进了,毕竟身旁还有一个许博渊,他是来保护许博渊的,不该把他卷入这种危险之中。
但来都来了,就算现在叫他回去,许博渊恐怕也不会听。应周拍了拍小白的头,率先走在了前面。
从两侧农田来看,这里应当是一处村庄附近,只是此刻都被大雪盖了白茫茫一片像是平原。顺着血腥味逆风走了一会,果然前头出现了牌坊与林立的矮屋。
豁然开朗,然而眼前场景,殷红宛如人间地狱。
村子很小,一眼就能从村头望到村尾,厚重白雪地已经彻底被殷红血水染成了肮脏诡异的颜色,路上交纵叠起的破碎肢体有些完整,有些只剩下一截身体,半条腿,甚至一块不知是哪个部分的肉块,因为被切开不久,还在汩汩流血,胡乱摞在一起。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有稚子,但放眼望去,只有身躯,没有头颅,一个也没有。
整个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屋顶稻草在风中飞舞,发出寂静中唯一的声响,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绝望的死亡阴霾当头淋下,要将人彻底淹没。
血腥味浓郁得令胃中痉挛恶心。
应周驻足,他的脚边是一只断臂,血淋淋的,五指蜷缩,染红了一整片雪地。
他呼吸停滞,愣在原地,直到许博渊从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在他耳畔道:“别看。”
他的手并不像他的声音那样沉稳,应周感到许博渊的身体僵硬,他的手有些抖。
他下意识握住了那只盖在他眼上的手,“许博渊……”
“别看,应周。”许博渊以为应周是想拉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向后带了一步。
应周几乎是跌入他怀中,
刺骨严寒中,他的后背靠在许博渊宽厚胸膛上,两个人身体紧密贴合,许博渊抱住了他,他的眼睑感受着许博渊手心的热度,耳朵听到许博渊重复道:“别看。”
许博渊的额头抵在应周脑后,身上传来的是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应周没有挣扎,只是握着他的手安静等了一会,直到感到身后人的呼吸平缓了一些,才平静道:“许博渊,我不怕。”
许博渊没有反应。
“你闭上眼,”应周说,“然后放开我。”
许博渊身体十分僵硬,应周耐心等待着,半晌后,许博渊才缓缓松开了他。应周感受到他想要抬头的动作,立刻转过身去,反而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