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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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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亲密了,我们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直呼名字的程度。
毕竟是我……让他走上了他的天命。
那日他去了四海龙宫,我知道他见不到敖渊,却在回到九重天时,忍不住地想,如果他见到了会如何?如果当时我再多说一句,暗示他许博渊与敖渊的关系,一切又会如何?
他们的结局会有所改变吗?应该会的。
至少在许博渊死时,应周不会心如死灰,与天帝一战,亦不会碎裂不周,最后沉入冰湖。
但我不能说。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不周山的碎裂将为大地带来新的生机,是三界繁衍数百万年后的必经之路。人间的屏障早已风雨飘摇,维持不了多久,哪怕敖渊抽出龙骨塑之,也不过再残喘数百年。更何况,昆吾所希望的,本就不是人妖相隔的局面。妖皆以为天命偏心于凡人,唯有我知道,天命是这世上再公正不过的存在,所有人,所有活着的,所有拥有未来的,他都予以着庇佑。
有时候我也会想,没有感情的我,与看不到未来的应周,是否就是这世上,唯二不受昆吾庇佑的存在。
我并不介意这一点,我是昆吾意志的化身,这世上没有什么伤的了我,只是应周,我不知道他知道这些会怎么想。
会愤怒吗?他这样温和的人,我无法想象,他生气时会是什么模样。
而当我真的告诉他时,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对他说:“敖渊龙君分一魄下凡是天命,你与许博渊的相遇亦是天命,不周山裂,九重天塌,皆是。我不能与你说太多,但山君,你今日不会死,这也是天命。”
如果是从前那个拥有感情的我,也许就能稍微体会一些他当时的心情,但我没有,我看不出他目光中的情绪。
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接受了这一切。
我松了一口气。
而一百三十年后我才得以明白,他那时的平静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太聪慧,比我以为的通透太多,我只说了一半,他便已经明白了一切,连我未曾说出口的那部分一起。
他知道自己会死。
我说不出自己是从何而来的直觉,但当我在昆吾书中看到敖渊在许博渊墓外哀恸绝望的龙吟时,我想,会变成这样,应周是知道的。
与昆吾相伴的数十万年里,我从不曾质疑过他,这世上任何人或事都可能犯错,唯独昆吾不可能。他是绝对的正义,绝对的真理,无可质疑的存在,如何会犯错?
可我在这一瞬间,无法控制地怀疑起了一切。
我明明应该是没有感情的,那此刻的胸口的沉闷又是什么?是我引着应周走上了这条路,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去不周山,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他,如果我……
太多如果,我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制止这一切,但我没有那样做。
我很后悔。
数十万年不曾有过的情绪使我翻开了昆吾书。
我只看他希望我看的,却从来不曾主动翻开过他,因为我是见证之人,不是参与之人,我不当窥伺他人的事,可我却强烈地想要知道结局。如果到此为止就是结局,那么这一切的开始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一页一页翻找,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中,找到了敖渊。
我仓促离开九重天。
这是我第一次去往凡间,敖渊的龙吟震耳欲聋,我看到他跪在许博渊的墓道前,断去了一支角,身后巨大的金龙法相低着头颅,金黄眼中落下鲜红的血泪。他是还活着的,但他看起来,比一百三十年前上九重天时的应周,更加绝望。
“……龙君。”
我走过去,所有人都转过视线看着我,我感到他们此刻的哀恸都加注在我的身上,使我胸口沉闷无比。
我庆幸我带来的是一个不算太坏的好消息,虽然也并没有多好,但至少对于此刻的敖渊来说,是唯一的救赎。
“不周山君,应劫而生,应劫而殒,”我想此时此刻我会出现在这里,与敖渊说这些话,冥冥之中也是因为天命的指引,“不周山尚在,他便未灭……终能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把这几章做了大的调整,为了后面衔接更顺畅,这一段是司命的独白,比较短。
回到这篇文最开始的三章,那时我把节奏写得非常非常慢,是因为每一句话都是伏笔(我自认为是)。这篇文开始的时候,我抱着无数耐心,希望把每一个伏笔安排到位,但后来我发现,连载网文是不能这样的,没有足够的节奏,读者们都没耐心看下去,所以我只能舍去,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太完整的模样,有点伤心。
好了明天我要跟老师交流毕业论文进展,这就写论文去了,后天见!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中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
大概是在应周走后,不周山上的积雪与冰川就开始融化,在山谷中汇聚成河流,蜿蜒而下,又在山脚下拢成一片片湖泊,漫长时光中,林长鸟飞,花开漫野,孕育了无数新的生命。
一年,两年。
一百年,两百年。
不周山的石阶上迎来送走,妖来妖往,已经二百三十年。
西北拢着袖子站在最高的那一级台阶上,伸长了脖子向远方天空眺望着,表情焦虑而紧张。
“别抖了,”楼何奈在一旁道,“该来时就会来的,你急也没用。”
西北道:“我这不是担心……”
楼何奈道:“有龙君陪着,有什么可以担心?”
“说是这样说,”西北叹了口气,“我就是忍不住啊。”
楼何奈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每日太闲了,才会什么都想操心。”
西北幽怨看着她,“是,我就是太闲了,才每天还要□□的心,给你做饭给你洗衣。你这都三百六十多岁了,怎么还不能辟谷?”
楼何奈柔柔一笑,“那你都快两千五百岁了,怎么还不长高呢?”
“……”
与楼何奈斗了几百年的嘴,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又等了许久,天边外忽然一声龙吟,两人一起抬头,只见一道长影由远及近,西北垫着脚看,那是一条通体发光的金龙,鳞片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额上两支龙角是完整的,西北惊呼道:“是小山君!”
楼何奈无语看他,“激动什么啊?”
西北涨红了脸,“我、我就是有点高兴……小山君长大了……”
已经是第三次蜕皮,许念终于成年了。
“西北,奈奈!”
龙影化为人形落地,高大俊朗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衣,五官与敖渊足有七分相似,只是他的皮肤较敖渊白一些,笑容也清朗,就这样远远看去,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
西北一愣,眼眶红了,“山君……”
楼何奈也顿了顿,望着由远及近的许念,喃喃道:“真像。”
小时候他是更像敖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可几次蜕皮后,却越来越像应周。尤其是那笑起来时眉宇间的弧度,实在太像了。
楼何奈不禁看了一眼许念身后的敖渊,不知敖渊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许念大长腿两步迈上台阶,笑着问:“怎么只有你们?繁烨和楼夫人呢?”
西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楼何奈抬头仰视他,道:“娘去给我找药了,繁烨在殿里呢。”
“我去找他。”许念弯起眼角,快步往里走去。
看着他走远,西北用袖子擦了眼泪,叹道:“小山君还是和蛟王最亲。”
楼何奈看了一眼后头的敖渊,没有反驳西北。
许念一把推开繁烨的房门,大声道:“繁烨!我回来了!”
繁烨本泡在汤池里昏昏欲睡,被他一嗓子叫醒,掀起眼皮不悦看了他一眼,“回来就回来了,嚷嚷什么?”
许念笑着道:“快起来快起来,与我比一比,我觉得我现在比你高了。”
繁烨蛇目上下打量他,冷笑了一声。
“你不高兴吗?”许念在他身后蹲下,把繁烨被水打湿的头发拢起来拨到一旁,“我早说过我肯定能比你高的。”
“有什么用?”繁烨讥讽道,“只长个不长脑子。”
许念也不生气,“你不上来,那我下去了啊。”
繁烨还来不及制止,许念已经跳进了池子里,溅起来的水花甩了繁烨一脸。
“你是不是讨打?”繁烨烦躁摸了一把脸,“以为成年了我就拿你没办法是吗?”
许念淌着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是啊,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许念只是靠近,身上的龙威就已经压得他呼吸不顺。
“你不肯用父亲的角成龙,”许念低声道,“那把我的给你好不好?”
他的额上渐渐长出两道金色龙角,“我已经成年了,答应过爹爹要给你的。”
繁烨看着他褪去了圆润,日益深邃的脸庞,一时有些怔忪。许念竟然已经长大了,从那个没有他手臂长的萝卜丁,到现在这个可以俯视他的青年,时间真的太快。
繁烨收回视线,蹙着眉不耐道:“一个两个……真当我没有你们就成不了龙?”
他从水中站起,推开衣衫被水浸湿的许念上岸。
许念盯着他赤|裸光滑的后背,目光幽深,嘴角上扬,“繁烨。”
“做什么?”繁烨头也不回,从屏风上取下里衣穿上。
“我用其他办法让你成龙好不好?”许念也跟着上了岸,施了个法术弄干自己的衣物,手越过繁烨的肩,替他取下外袍披上,将他的湿发握在手里轻轻揉捏,“把父亲的角还给他罢。”
“你当我想要?”繁烨一把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没好气道,“说了多少次还他,是他不肯要,你们这一家子真的都很烦。”
应周很烦,敖渊很烦,许念最烦,从应周死后就一直缠着他,小时候烨烨长烨烨短,长大后繁烨长繁烨短,也不见他同楼琉衣和西北这么亲近,就因为喝过他的血?
早知道当年就不喂他了,真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他转身欲走,许念却突然道:“繁烨,我有一种感觉。”
繁烨余光扫了他一眼,“什么感觉?”
“我觉得……爹爹似乎要回来了。”许念低声道。
繁烨惊讶看着他,“你说什么?”
许念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在蜃境里蜕皮的时候,突然有种感觉,就像是从前和爹爹在后山湖底,他睡在我身边时的感觉。”
繁烨蹙眉,“就这样?”
许念道:“我没办法仔细说,那时觉得……很亲近,好像他就在身边。”
繁烨看了他一会,“与敖渊说过了?”
“还没有,”许念无奈道,“万一我的感觉错了,怕他失望。”
繁烨道:“去问问那个什么司命,不就知道了?”
许念摇头,“司命告诉我们爹爹会回来已经是违背了天命,就不要为难他了。”
繁烨转过了头去,无所谓道:“那就等罢,早晚会回来的。”
“嗯,”许念笑了笑,重复道,“早晚会回来的。”
敖渊独自穿过大殿,走至后山湖边。
湖水粼粼泛着光,开春后岸上松树抽了新芽,被云兮打理的花圃也开出了绚烂的花朵,前殿妖怪来往,不复从前除了雪就是雪的冷清,如今的不周山里,总是很热闹。
会觉得寂寥的,大概只有他一个。
已经过去了两百三十年,他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应周在湖底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从前难以体会,但等了这么久,他想他或多或少也懂了一些。 
他将手掌浸入湖水中,低声道:“念念成年了,你看得到吗?”
应该是看得到的罢,这山中的一切,这三界中的一切,一定都印在他的眼中。
敖渊感受着湖水的冰凉,与应周的体温很像,在这湖边待着,会令他有一种,应周就在身旁的错觉。
短暂的温暖。
敖渊收紧掌心,湖水从指缝中流逝而去,一如他无法掌握的一切。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比死亡更加折磨,就是这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等待。
可除了等待,他没有任何办法。
——不周山君,应劫而生,应劫而殒。不周山尚在,他便未灭,终能归来。
二百三十年前他万念俱灰时,天尘出现在许博渊墓外,留下的这短短一句话,成了他还能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他曾质问怀疑过天命,如今却觉得,天命真当是世间再公平不过的存在。
许博渊死时应周的痛苦,怀着许念诗在湖底无望的等待,他都在这二百三十年间一一品尝,并甘之如饴,只要应周还能回来,无论多久,他都可以等下去。
只要应周还能回来,无论多难,他总还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猜你们会觉得虐渊渊不够,但其实比起虐他,我更希望他以后用行动弥补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不周山脉有万里之长,如今化了雪,除却主峰上住着小山君与几位妖王,其他大小妖怪都分到了各自落脚的土地。虽说地广人稀,但山里的日子日复一日,无趣而贫乏,谁和谁多拌了句嘴,哪家添了小崽,都能立刻成为妖怪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说备受关注的主峰,丁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能传遍山中。
譬如龙君与天界的朝玲公主的二三事,就广为流传,几百年时光里,演化了出无数版本。
一说龙君一魄下凡,见山君绝世颜色心生喜爱,不惜与天帝为敌也要与公主退婚,引得公主恼羞成怒下凡刺杀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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