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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了,长谷部,还是你靠得住。”
“主人的夸赞就是我最大的荣誉。”
“那么,之后再见。”
堀口千里和其他人一同将手放在了时空转换器上,声音连同身形都逐渐被白色的光芒吞噬。视野中全是刺眼的光,她下意识闭上眼,等到感觉出光线减弱才重新睁开。
然后,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入目所及是参天密林,尽管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桶狭间山,可这会儿不管往哪个方向望去,都瞧不见任何道路的痕迹。别说是去找今川军行军的路线了,连他们现在是不是在桶狭间附近、是不是在战国时代都不一定。
除她之外的六人也是一片迷茫的状态。
千里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你们也是第一次落到这地方来?”
鲶尾“嗯”了一声:“以前应该是更靠近战场的位置。”
……不是吧。
“我刚才是不是说过长谷部靠得住?”
加州清光:“你说过。”
“很好,回去找他算账。”
话音刚落,堀口千里忽然想起,这坐标是加州清光和长谷部分别确认过的,其他人也说跟记忆中没有多大出入。除了这么多人同时把坐标记错的可能性外,还有可能是时空转换器本身出了问题,再或者……还是由于她跟本丸的问题,导致降落的位置出现了纰漏。
她皱起眉。
“药研,”她问,“你能找到路吗?”
桶狭间合战,作为日本战国三大奇袭战之一,织田信长在这里设下埋伏杀死了大名今川义元,这也成为他日后在日本中部扩张势力的关键。如果说他们中谁最可能对这里有所了解,那就是曾被织田信长随身携带的药研藤四郎了。
“实际上……我也有点陌生。”
药研锐利的紫眸扫视着四周。
“但既然是大将的命令,我会试试。”
之后的两小时内,堀口千里根本不想去回忆他们到底绕了多少远路。
最气的无非是走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原点,当他们再次看到那道在树上做下的痕迹后,几乎所有人都长叹了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走了许久,堀口千里摸了摸兜里的回城符,心道再找不到还是回去算了,只是有点浪费这道符咒。
这是她最初采购时就准备好的,可当时只买了几张以防不时之需,这种任务没完成的情况下用一张少一张——时之政府是不会报销中途回城的符咒的。
正在这时,她听见和药研走在最前的鲶尾,回头来“嘘”了一声。
胁差的侦察一向出众。
“看到了?”烛台切问。
“在那里。”
在他手指的方向,可以隐约辨认得出藏身在树叶间身形怪异的家伙。
“那个……”堀口千里第一次直面他们需要打倒的敌人,不由好奇,“就是时间溯行军?”
“没错。”
潜伏在树上的时间溯行军……
她意识到他们是在等待着什么。
想要修改这段历史,自然是要破坏掉织田信长的奇袭。溯行军大抵是要等织田军部署人手时对其进行阻挠——织田信长成功的原因有三,这是其中最容易干扰的一条因素。
天空如历史记载那般阴气沉沉,聚集于顶的云层仿佛随时都要滴下水来。
“主人就在这里等着吧。”烛台切嘱咐道,“可以感觉的出来,这次的敌人实力不强,争取速战速决。”
堀口千里一点头,便见他们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从这到刀刃与刀刃相撞,不过短短数秒。
她看见付丧神们以再娴熟不过的身形避过向肩颈处斩下的刀光,同时以最刁钻的角度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模样古怪的敌人全身上下只剩下骨架,还散发着诡异的色光,但不管他们是何种形态,付丧神们在对战中都显得游刃有余,哪怕是整整中断了三年训练的加州清光。
口含短刀的骨蛇在空中被一分为二,众多溯行军的数量已经屈指可数,眼见战斗即将迎来尾声,堀口千里转身从树后走了出来。
然后,她看到了在其中一个溯行军身后闪出的红光。
那是——?
子弹穿透了溯行军的后心,骨架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分五裂。踏过溯行军的尸体走来的新敌人身着厚重的盔甲,周身环绕着电光,看着这副模样,堀口千里回想起她曾在说明手册和报告书上看过的内容。
现在,她想,现在强制返回本丸来得及吗?
“糟了,”烛台切低声说,“检非违使。”
从他们与溯行军交战不过数分钟,但如果算上一开始迷路的两个小时……看来“历史的猎人”认为他们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了。
从被召唤至这座本丸到现在,他们不是第一次遇上检非违使。可这次的检非违使,比之前的溯行军实力要强上不止一档。
敌军的速度极快,烛台切想要招架已是分身乏术。他以刀身架住向他脸上劈砍下的太刀,余光忽见一道残影从耳边略过。烛台切只来得及偏头让其避开了动脉,刀刃重重地切开皮肉,嵌入他的肩膀。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罔顾肩上的疼痛,手上的力气片刻也未放松。
“烛台切!”加州清光注意到响动,“背后!”
烛台切一怔,可眼前的太刀让他根本无从闪躲,他硬是将手中刀刃向前压制造出些许空隙。可饶是如此,大太刀挥过时仍在他背上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还欲再次挥动的大太刀被另一片刀光所阻挡,挡下大太刀攻势的加州清光死死握住刀柄。长枪向他突刺而来,加州清光及时闪躲开,可枪尖仍然刺穿了他的胳膊,只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
堀口千里攥着回城符的手指在发抖,一阵阵眩晕晃得她胃部仿佛都在痉挛。
鲜血淋漓地滴落在地上,烛台切低声道:“这是……何等的失态。”
“这样下去的话,形象什么的也顾不上了!”
刀尖准确地劈开敌刀头盔与盔甲之间的缝隙,先前还威风不已的检非违使转眼间一命呜呼。
骨喰猛然从手握长枪的检非违使身后挥动胁差,处在正前方的加州清光,两人一前一后,径直将其斩为两截。
哪怕身上伤痕累累,敌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总是令人欢欣鼓舞的。可偏偏在这时,又一团红光凭空出现。
不断扩大的圆形中,出现了与之前那些相差无几的敌人。
——检非违使不止一队。
事情发展到这程度已经大大出乎了他们原先的预料。以前也有过这样连番战斗的时候,强度也并不比现在低,可他们的身体状态还未恢复到那时的水准,上来就面对这样的难度——这与时之政府标注的完全不符。
乱的身体狠狠撞上树干,不住地喘息着,胳膊与大腿上的血痕格外醒目。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越发浓郁。
心脏在胸腔内一下下地剧烈搏动,像是有一只巨手在将其捏紧再捏紧。
无法呼吸。
堀口千里不确定理智的那根弦是否已经崩断,她想起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当时看到加州清光一身血的时候。
那时候,狐之助好像问她是不是晕血。
她……回答了什么来着?
眼中看不见其他景色,被血色所浸染。她恍若又被拖回了那片地狱,终日看着曾从自己身体上碾过的电车周而复始地行驶,自己因为无法再触碰到世间万物,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与怨恨的泥潭。
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遵循着本能抬起手。
然后,挥下。
灵力在那一刹那暴涨。
正要再次挥刀而下的检非违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飞,自头盔正中央出现的细小裂痕迅速蔓延至全身。“咔啦咔啦”的破碎声响起,数个检非违使在空中被撕裂为碎片,付丧神们惊诧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看向正在走近的审神者。
她面上一片漠然。
恍若在此时的她眼中,他们与方才的敌人毫无两样。
“大将?”
她所做的唯一回应,是再次抬起了右手。
“主人!”离她最近的加州清光一咬牙,再顾不上其他,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右手手腕,“敌人已经全部死了——”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脸上。
一滴接着一滴,阴沉天空压着的大雨,终于在此时磅礴而下。想必在不远的某处,织田信长也在为这神助似的瓢盆大雨拍手叫好,可在这里无人能管得上这些。
雨水冲淡了鲜血的气息,堀口千里眼中的神色渐渐回转。
她咬着唇,卸下了那只险些要攻击同伴的右手的力道。
“回去吧。”加州清光平静道。
堀口千里没说话。
加州清光低头,看见那张被塞到他手里的,皱皱巴巴的回城符。
*
房门的木楞被人轻轻叩响。
“主人。”
长谷部的声音。
“我说过了,”堀口千里眼抬也没抬,“让我一个人待着。”
这是长谷部第三次来敲门,跟前两次一样,他也依旧拗她不过。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堀口千里背靠着纸拉门,一手搁在膝盖上。
自她来到这座本丸后,还是头一次如此贴近以前的心理状态。
外室的拉门蓦地拉开,“哗啦”的声响让堀口千里不悦地皱眉,她以为这次也又是长谷部,正想出声,对方的先行开口就让她一怔。
“主人,”加州清光道,“我和烛台切他们的伤,药研已经全部帮忙包扎过了。”
“……嗯。”
“大家都很担心主人,”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堀口千里察觉到他靠在了另一侧的门上,“真的不打算出来吗?”
“不。”
堀口千里拒绝得很干脆,自打从战国回来,她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
“类似的话我已经跟长谷部说了三遍了。”
加州清光极轻声地说了句什么,堀口千里没听清,可以她现在的状况,也没心情去问。
他随后又道。
“之前,主人面对时之政府选择了我们,反过来也是同理。”
“和最初的状态不同,我们会选择主人你,也是出于自己的决定。不管过程如何,不管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我们看到的是我们相信的结果。”
选择和结果……吗。
堀口千里深吸一口气,又板起了脸。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哎?”
“宵禁。”她开始赶人,“让他们也赶紧回去,省得再出什么岔子。”
仿佛能隔着门板看穿她的心中所想,加州清光笑了一声:“知道了,那,晚安。”
门被再次合上,这回不会再有人来了。千里想着,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真的因为加州清光的话而松快了一些。她抱着膝盖,把头倚在胳膊上。
“笃笃。”
“……”
堀口千里决定当成没听见。
“笃笃笃笃。”
敲窗户怕不是有毒。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她没好气地推开了窗户。
“哇——好险好险,”险些被窗框撞到鼻梁的鹤丸国永向后仰去,“突然在这里见到我难道不惊讶吗?”
堀口千里差点翻了个白眼。
“完全不惊讶。在你来之前,根本不会有人大半夜跑过来敲我窗户。”
“这怎么行。”
鹤丸摇头。
“惊吓在人生中可是必要的,没有惊吓的话,心会先于身死的。”
但她本来就已经死了。
从刚被猛敲窗户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堀口千里盯着他那张俊脸看了两秒,开口问道:“你想要惊吓是吧?”
鹤丸国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真巧,”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个。你进门右转直走,手合场有个大惊喜等着你。”
“真的?”
“假的,”堀口千里哼了声,“那玩意儿我早就送时政去了。”
“‘那玩意儿’——?”鹤丸兴致勃勃地追问,“长谷部说布告栏里贴着的通知是因为这里闹鬼,所以‘那玩意儿’也跟这有关?”
“差不多吧。”
她没那么多心思去解释,随口道。
“你愿意去看就看好了,反正这事看缘分,这里有人撞见过也有人从头到尾没撞见过呢。”
那不是很有趣吗?
鹤丸心想。
窗户在他面前关上,他也真就按照对方刚才说的路线走了,准备先去手合场看看。
各本丸别的地方不同,手合场布置都大同小异,鹤丸很容易便认出了手合场的位置。哼着歌去推门时,他忽然听见了点跟之前不太一样的声音。
“啪。”
“啪嗒。”
“啪。”
受到这声音的影响,鹤丸鬼使神差地把灯给推上了。
当他看见手合场的角落正有个小男孩面向墙角,一下下地拍皮球时,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是新召唤出的哪家短刀吗?他想。
他没思索多久便定下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鹤丸尽可能放轻了步子,一点点挪到了小男孩的背后。他向对方伸出手,就在他的手即将挨上小男孩肩膀的前一秒,后者忽然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十分光滑的脸。
光滑到,根本看不出任何五官存在过的痕迹。
鹤丸:“…………………………………………………………”
第22章 二十二个怨灵
鹤丸国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意识到他在进门时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手合场内的灯光洒在那个男孩的脸上,将其映得越发惨白无比。他甚至有一种那张光滑平整的面部都在隐隐反光的错觉; 男孩分明没有眼睛; 可当他这么扭头看着鹤丸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