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用过晚饭后,孟透在内屋转了一回,才想起来,家里没有地方能容纳来客了,于是陪着薛夜霍止去镇上找了一家客栈,让他们暂住几日。孟婍吃饭细嚼慢咽,等几个男人吃完了,她还没好,所以被丢下了。
她捧着饭碗,乌溜溜的眼睛就看着言昭含。他的头发约莫是孟透随意束的,总有些懒散的味道。青衫落拓,目若青莲,是传说中言少君的模样。
孟婍看着安静的言昭含,清甜笑道:“我听长辈说,袭且宫出来的人都是大魔头。书里的大魔头,不都喜欢穿大红大紫,或者暗色系的衣服么?你穿得这么清雅,一点儿也不像可怕的大魔头,倒像是个谪仙。”
言昭含的声音温和:“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孟婍。”她将碗筷摆好,“几年前我们在漓州见过的。你那时来找哥哥,我就坐在门口哭。你还记得吗?”
言昭含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当时孟婍只有八岁的样子,扎着朝天辫,缺了几颗牙。她赖在孟家门口哭着撒泼,几个婆子都劝不住。他上前打听孟透,她抽噎着说哥哥跟赵姐姐出去了,不带她玩。
第39章 争执
月光铺了一路。夜里静静的,不远处传来犬吠声。孟婍负着手,哼着漓州的小调,在他身旁一蹦三跳。
“哥哥。”
孟透慢悠悠地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声调上扬。
“没什么。”孟婍抿唇,脚尖点在路面的卵石上。
“你问吧。”
“我就是有点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中意少君。”孟婍环住孟透的手臂,倾身将一半的重量压在哥哥身上,边走边仰头看他,“如果是因为相貌,那有那么多貌美的女子对哥哥一见倾心,哥哥的目光却从不为之停留。再说,赵姐姐与妙姐姐之中,有哪个人的相貌逊色于少君?”
“我说不上来,反正第一眼就喜欢。你还别说,当年所有人都觉得我会和言妙在一起,连我的言师叔都把我叫去,跟我谈了半个时辰。没遇到少君之前,我真觉得以后我会娶言妙。”
“为什么?”
“哪儿这么多‘为什么’。”孟透点她的额头,“她漂亮啊。性格爽朗又英姿飒爽,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有点傲气,私下里也会很任性,但挺有分寸。我跟她相处很舒服。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吧。”
孟婍追问:“那跟少君呢,哥哥跟少君相处起来是什么感觉?”
“言妙跟少君……”孟透揽着妹妹的肩走,“这么说吧,一个是想跟她举案齐眉,一个是想把他捧在手心里。还是有些不一样。”
“哦。那妙姐姐后来怎么跟霍大哥在一起了?”
“我不清楚。他们俩在永夜的时候被困在一个树林里,出来后,言妙就开始跟我打听跟霍止有关的事了。说实话,从前我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好上。”
“可是妙姐姐逝世了。”
孟透心中一痛,脚步迟缓下来,但嘴角还是挂着笑:“不然怎么轮得着你陪在霍止身边。小丫头。你妙姐姐醋劲大着呢……霍止待你如何?”
孟婍叹了口气:“很好,特别好。就像哥哥你对我这样好。”
定下霍止与孟婍的婚事,是霍孟两家的意思。他爹娘都中意霍止,孟婍自己也是。霍止听从家中的安排。他很清楚,言妙死了,霍止一直走不出来。只是这件婚事,他没有干涉的权力。时至今日,他不能怪霍止半分。
他听见孟婍说:“哥哥你别难过。霍大哥与妙姐姐两情相悦,却会跟我厮守一生。世上本就没有多少人能两心相悦,厮守一生。能做到其一已经很是不易。我的情路不曾坎坷,没有惊心动魄与刻骨铭心。这一种平淡,于我而言也是极其珍贵的。”
孟透轻拍她的头:“小丫头,懂得倒是不少。你能想明白就好,你能想明白,就是一种福气。很多人还想不明白。”他自己也是。
……
镇上就一家客栈,吃饭菜的客人早就离去,大堂里人很少。他们上二楼,看到薛夜房间亮着灯,便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薛夜。
霍止坐在方桌旁,神色冷淡。孟透刚带着孟婍坐下,他就开了口:“江翊余党未除,门派间纷争不断,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暮涑。”
孟透的语气也显得冷淡:“我不回去了,你们带着孟婍回去吧,我在这陪着少君。”
“呵。”霍止冷笑,“你在暮涑修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来躲在一个小镇里过一辈子?师父的兼济天下,你终究没有放进心里。”
薛夜难得皱起好看的眉头:“霍止,你这话未免太过了。”
孟透站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处,转身对他道:“随你怎么说。”
薛夜正欲过去拉住他,霍止也站起来,红着眼喝住他,遏制着自己的情绪:“孟透!你的抱负丢到哪儿去了?十多年前是谁立志平天下诛宵小的?从永夜、拂莲到趙临,多少人死在阴灵和尸人手下,如今还有多少人在遭难!孟透!你现在甩手不干了?”
孟婍被吓懵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孟透直视他,情绪绷在一根弦上:“我什么都不想管,谁爱管谁管我就想这里陪着言昭含。”
霍止猛地拿起桌上的剑,步步逼近,抓住孟透的肩膀,将他撞在门板上,目眦欲裂:“你疯了?你知道言昭含是谁吗!你如今是想如何!”
“那你们想要我如何!全天下都想要他死,我陪他一起去死吗!”孟透猛地推开他的手臂。他的嗓音因过于激动已然嘶哑,全身颤抖不止。他死死盯着霍止的脸。
霍止拿剑指他,行云剑光冰冷:“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向来黑白分明知黑守白!孟透,如今为了一个言昭含你要跟所有人为敌吗!”
孟透十指紧握,骨节发白:“不辨是非的是谁!言昭含被关在暮涑的时候,你们谁来跟我说一声!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挨着痛,一个人受着污蔑和嘲讽!他犯了什么错,他不过是入了袭且宫,不过是运气好些,活着从鬼门关出来,活着成了你们的少君!”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正派之士不分青红皂白,滥用私刑,逼着言昭含走到今日。言家又不是他灭的,赵情焉又不是他杀的,凭什么,什么事都算在他身上!”
薛夜赶紧上前把两个人拉住:“别这样,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孟婍扯着衣袖,怯怯地走到他们身边:“霍大哥,我哥哥脾气冲,说的不过气话。”
霍止放开孟透,坐回到方桌上。孟透顺着门板滑落下来,双腿曲起,仰起头,一手掩面。垂眼时满脸的泪水。
孟婍吓坏了,她从没见过她哥哥哭。她敛着裙裾靠到哥哥身边,蹲坐下来,无措地唤了两声哥哥。
孟透的声音很冷静:“李家最好的医士说,他时日不多。我问,能不能度过这个冬天。医士说可能不行,他最多只有三个月了。”
“暮夏时他就变得很困倦,后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前几天我在床下翻出了几条手巾,上边全是他的血。他可能是知道的,只是什么都不愿告诉我。我也什么都不敢告诉他。我们俩相互欺瞒着,却说着要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多可笑。”
孟婍温柔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少君跟别人不一样,他一定会好起来。”
她的谎言很拙劣,孟透苍白无力,懒得揭穿。他擦了泪痕,站起来,温和道:“门派那边我会回去,再给我点时间,我想陪他走完这一段路。”
孟透笑了,心情豁然明朗的样子,他推开门:“兄弟们,我得回去了。”
所有的哥哥里,她最喜欢三哥,喜欢他的坚强和勇敢,喜欢他在逆境里也乐观的模样。他仿佛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她从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还有哥哥做不了的事。原来她哥哥只是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从小,她身边的人都说,她三哥什么都好,命也好。孟透确实一路顺风顺水,不曾受过什么磨难与苦楚,却走了最坎坷的情路。
孟婍送哥哥下楼,出了客栈。天上的月亮圆滚滚的,照得满地是霜。
她照旧负着手跟在她哥哥身旁:“哥哥,我小的时候啊,有一次上街,看中一个布娃娃,我很喜欢,非常喜欢,特别喜欢。我当时就想啊,如果我拥有了这个娃娃,我肯定再也不想要别的娃娃了。我日思夜想,想念成疾,天天跟阿娘闹着要买,后来阿娘终于同意了,可当我攥着钱跑到那个摊子前时,却发现它已经被买走了。”
“我那时真的很难过。人还小嘛,总是纯粹地想得到一样美好的东西,想跟最好的人谈一段感情。我没得到那个娃娃,哭了一整夜。几年之后吧,我在趙临的灯会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娃娃,我觉得它依旧好看,好看得让人心动,可我已经拥有了一个,而且也过了喜欢娃娃的年纪,就没有将它买下来。”
“哥哥,痛完了就回暮涑吧,你得帮着更多人。人们说,三十而立,或许你入了而立之年,记忆一点点被冲刷,不停地被冲刷,你就不再会那么痛了。”
孟透拍她的肩:“你还小。”
孟婍拿眼睨他:“霍大哥也这么说。你们就喜欢拿年龄来压我一头。我都十八了。”
“嗯,十八也是小姑娘。”他揉她的头发。
她打哥哥的手:“我的头发乱了。”
好吧,她承认,这些人的痛,她能理解,能感同身受,她却无法宽慰这些人。
行至这条路的尽头,孟透看见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又加快。尽头那个清瘦的人披着银白色的斗篷,静静地立在如水的夜色中。
孟婍记得这件斗篷,它出自暮涑门派。这一件的衣袖里头,金线绣的应该是她哥哥的名字。孟透走到言昭含的身旁,替他拢紧斗篷,轻声问道:“怎么出来了?”
“我醒来,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忍不住想出来找你。刚刚遇上了祝婆婆,她带我过来的。”
孟婍鼻子一酸,眼泪滑了下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落泪,只是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动容。
孟透这回没有怪他乱跑,牵着他的手,温柔地说:“我们回家。”
言昭含点点头,倚靠着孟透:“我好困,快点回去。”
哥哥催促她:“二七,快点回客栈去,姑娘家的大晚上别出来乱走。”
她“噢”一声,一路踏着灯火光慢慢地走,走了上坡路,至客栈门口,见到霍止就站在门口等着她。他淡漠的神色在灯笼光下也显出几分暖意来,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孟婍一愣,嘴角随即漾出清甜的笑,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她搭上那人的手:“我觉得晚饭没吃饱,我能不能再点一碗粥当夜宵啊?”
第40章 火光1
孟透除了偶尔夜半时会骚动,缠着言昭含做些难以启齿的事。通常而言,他都是很安稳的。这天晚上,他突发奇想要出去吃面。
薛夜他们来的这些天,孟透天天带着他们四处乱逛,情绪高涨得很。到了晚上,他的兴致仍未消,倚在言昭含的身旁问道:“我们出去吃点夜宵好么?”
言昭含不觉得腹中空,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只是醒着就陪他去逛逛。
街角有一家面摊。空气中的香味令人垂涎。孟透带着言昭含坐下,点了一碗羊肉面。几步之外,是喧闹的夜市,人声鼎沸。这日有花灯会,他这才想起来。
摊主有些年纪,挽着衣袖,衣裳上有些污迹,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上面时还多给了两个碟子。那碗汤面里撒了葱花。言昭含不吃葱,孟透将滚烫的面放进碟子里冷却,用筷子挑尽葱花才喂入他口中。
“辣吗?”
言昭含咽下:“还好。”
“我想起以前那会儿,暮涑饭堂里的饭菜可难吃了,我晚上跟薛夜他们翻墙跑出去,就为了在趙临吃碗面。当时有师兄巡城,我们几个躲在面摊靠墙那儿,囫囵地吃碗面,跟亡命天涯似的。”孟透尝了口,面汤有点辛辣。
言昭含轻笑:“沉皈的饭菜好吃。”
“沉皈的饭菜是好。你存心气我是吧。”孟透往碟子中夹面条,“从前我眼巴巴地盼着再去沉皈一趟,全是为了那儿的饭菜。”
孟透看着他吃下小半碗面,结账后牵着他的手,带他往喧闹的大街走去。言昭含问:“三哥想去哪儿?”
“心痒,想逛逛花灯会。你待会儿要是困了就告诉我,我们马上回去。”孟透把玩那只羊脂玉般的手,心情极好。
他带着言昭含挤入人海中,四处寻找好玩的地方。花灯昏黄的光,照亮迎面走来的陌生人的脸。人人摩肩接踵。言昭含跟着孟透游走,感觉自己是条快淹死的鱼。
花灯会上,自然要猜灯谜。对于孟透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反而觉得索然无味,将赢来的小物件分给了过路的小孩子。但是后来,他棋逢对手,遇上了位颇具才情的姑娘。
那姑娘眉弯目秀,眼睛很有灵气,披着件绣花的短白斗篷,身旁跟着个小丫鬟。她举止文雅,声音婉转清脆,对着面谜,有种气定神闲之态。
他们战了三十个回合,实力不分上下。摊主欲哭无泪:“两位行行好,给小的留条生路。”他们俩这才作罢。
孟透将赢来的那盏兔子灯送给了人家姑娘。他本就长得好,提着灯温文尔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