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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婍轻声问孟透:“哥哥,阴灵还会说话?”
孟透偏头,眼睛看着那野灵,跟妹妹解释道:“一般的阴灵不能说话。但是像媚骨、水泽、元零这一类怨念过强的野灵,会留有当世的记忆,也能说话。像这几只,都是水泽。多数水泽是投水而死的。”
孟婍“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媚骨是什么?名字很好听。”
“……媚骨……”孟透说,“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什么,以后学得多了,就会懂了。”
“你先回了我的问话,我们再做打算。”霍止问道,“你们为何逝去,又为何会被封印在井里?”
“我们是二少爷的……通房丫鬟。”她像是羞于启齿,说话有些吞吐,“二少爷前几日将一名外来的红衣女子带回府上,那姑娘分明与我们无仇,却加害了我们几个,将我们的尸身丢进井里,还将我们的魂魄封印于此。”
“你可知道,因你们被封印在井中,周家遭受了劫难,无人幸免,连周岁大的小婴儿身上也长有尸斑?”
她有些愧疚,声音低沉:“知道。可我们也是受人所害,并非有意要使周家遭受此罪。”
孟透开口:“你家少爷,好女色?“
她温顺道:“是,少爷平日里就爱寻花问柳。“
“你可知道那红衣姑娘是哪个地方的人,或者,你可还记得她的口音?”
“她好像是……骁阳人,听口音像是骁阳人。
“好。”孟透说,“霍止,替这几位姑娘超度吧。此生命薄,来世再寻个好人家。”
薛夜听罢,从井边上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孟透身边:“这样就完了?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比如那位红衣姑娘长什么样,为什么要害周家,还有那周家二少爷苦命的……命根子究竟怎么回事,这些总得问清楚吧?”
孟透说:“不必了。你刚刚没听见她说,那红衣姑娘像是骁阳人吗?”
“骁阳?”
“多半是江翊的人。看来穆城还有江翊的眼线。他们弄出周家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拖延我们的行程。若那红衣姑娘真有心,你以为我们还能从这几个阴灵口中套出话来?她没有除灵灭口,是因为她料定,就算我们猜到了谁是幕后指使,还是会留在穆城等七日过去,周家人无性命之忧为止。”
薛夜吃了一惊:“透哥儿,那我们……”
“我们自然是要留下。他们费了这等心思,不就是要我们留下么。“
……
孟透决定留下,他们一行人回暮涑的行程再次被耽搁。他们着急也没法子,只能多留几日,耐心等周家人身上的尸斑褪去。接下来几天,他们轮流去医馆看周家人的病况。
那家医馆被嫌晦气,病人避之不及。医馆的大夫也是叫苦连天,但被官府压制着,只得照顾周家的人。而官府并未拿出多少津贴,医馆亏损内耗严重,打碎牙还得往肚子里咽。
穆城的秋日仍是多雨少晴,孟婍出门总不忘带把油纸伞。她与霍止从医馆里回来,沿着长街回客栈。闲来无事,孟婍在小摊前挑选新奇的小玩意儿。
霍止感受到孟婍真是偏好甜食,一条街快走出头了,孟婍已经买了三串糖葫芦和几包桂花糖绿豆糕,反而对女儿家的发簪香囊等小玩意儿没多大兴致。她身上还留有着纯真与善良,待人温柔体贴,倒是有些难得。
孟婍将糕点塞到他手中,又跑到一个摊子前张望了。霍止等着她,目光却被一旁的书画摊给吸引了。
摊主是个衣着邋遢的青年。他仅在地上铺了块蓝布,将书画胡乱地摆在上头,自个儿仰躺着,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吸引霍止目光的是挂在摊子上的一幅画,画卷边缘泛黄磨损。画里是个穿深绿色碎花衣裙的姑娘,笑意盈盈。
霍止宛如浑身被泼了冷水,他走近了,抓住底端的卷轴,细瞧那幅画。
青年见来了人,慵懒地撑起半个身子,得意笑道:“怎么样,这画不错吧?买回去藏到家里,我只收你这个数。”青年伸出五根手指。
第71章 穆城6
霍止握着卷轴的手不自知地颤抖。他问:“这画你是从那里得到的?”
青年在阳光下,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他:“爱哪儿哪儿,就这么来的。你爱要不要,不要就赶紧走,免得弄脏了我的画。”
霍止丢下手中的糕点,跨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我问你,这幅画是怎么来的!”青年瞧见他发红的眼,吓得一个哆嗦,立刻变成了怂蛋:“不是,这画哪儿来的我也不清楚啊,您要喜欢,您拿走就是了,拿走拿走……”
霍止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青年倒在了书画堆里,一旁的竹架子倾倒下来,书册画卷砸了他一脸。动静有点儿大,过往的路人都停下来围观。
青年一看路人都在看,胆儿也大了,丢开压在身上的书,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喊道:“各位乡亲父老都看着呢哈,这个人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打我这幅名画的主意,我不肯依他,就遭到了无情的拳打脚踢。大伙儿评评理,这样的人该不该去衙门走一趟!”
路人虽在围观,却无人应和他。
霍止将带着剑鞘的剑,架在了他的肩上:“我最后问一次,这画儿你哪儿来的!”
青年四下张望,没人要伸张正义的样子,梗着脖子回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我这幅画从哪儿来关你屁事!”
接着霍止的剑就砸在了那人的手臂上,他毫不留情地照着青年的腿踹了一脚,将青年的手反剪到背后,一顿拳打脚踢。
青年的脑袋被压在地上,无法反抗,终于求饶:“我说我说,您别打了!我都说……”霍止刚松开,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朝人群里冲去,但又被霍止牵制住了,摔了一跤,把鼻子磕破了,流了鼻血。霍止踩着他的背脊。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双手撑在地上,背上被踩得狠,他的腰与地面相贴,“这幅画是五村的刘老三卖给我的。”
“那是谁。”
青年不情不愿地说:“他家祖辈都是做死人生意的,以盗墓为生。他先前是拂莲人,现在举家迁到了穆城。这幅画,就是他在拂莲哪个倒霉鬼的坟里偷来的。我要知道买了这幅画,还会惹上这么大麻烦,就是白送我,我也不要。”
霍止失神地放开了他。
这时巡街的官差拨开人群:“让开让开。刚刚有人来报,说这里有人闹事。”
青年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官差的腿,指着霍止说:“官爷,就是这个人恃强凌弱,将我打成了这个样子。”
领头的官差瞧见鼻青脸肿的青年也吓了一跳,对霍止说:“好小子,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事,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让我看看你这骨头到底硬不硬。”
孟婍在旁看,听到官差要把霍止带走,立刻从人群里出来,扯开捕快拉住霍止手臂的手。她的个子只到他的肩膀,却还挡在他面前。
“官爷,他不是故意惹事的。你们放过他这一次好不好。我回去一定狠狠地骂他。”
官差见到这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倒还客气:“小娘子,你相公惹了事,必须跟我们回衙门一趟。不然他就不知道什么叫王法。带走!”
霍止没反抗,被官差押着走了。接着,路人散去,只有孟婍还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在她的印象里,霍止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沉稳冷静的,从没做过冲动出格的事。
她一直以为,冲动出格的事,只是她三哥因为少君的事被惹急了,才做得出来的。她不知道原来霍止也会这样的沉不住气。
那挨揍的青年自认倒霉地收拾摊头的书画,起身正要将那副绿衣美人画也收走,孟婍上前道:“这位大哥,你将这副画卖给我吧。”
青年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刚刚那个人的媳妇嘛。”
孟婍说:“真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您多多见谅。要不您……开个价?”
青年方着嘴,伸出一根指头:“一百两,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我今儿个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见这么个人,他简直有病!”
孟婍解开自己的荷包,里面只有几个铜子了。她想了想,将别在头上的发簪取下,递给青年:“您看这个可以吗?”
青年接过,放在手里掂量了好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勉强可以吧。便宜你了,画你就拿走吧。管好你相公,别让他再跑出来祸害人了。”
孟婍取下那幅画,目光落在画中绿衣美人的脸上,一瞬间如身陷冰窖。
美人图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言妙。那个当年持剑驰骋四方,与霍止相爱多年,却死于沉皈大火的言妙。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栈的,跨过门槛后,她三哥走了过来。
“二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孟透朝她身后望去,握着她的肩膀,问她,“霍止呢,你不是陪着霍止出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孟婍神色疲惫地说:“他被带去了官府,大概要很迟才能回来。”
薛夜正吃着烧饼,两条腿从坐着的长板凳上绕出来,也走近她,诧异地问道:“霍止怎么会被官府的人带走?他犯什么事儿了?”
她摇摇头,朝楼梯走去。孟透和薛夜跟着她走。
薛夜说:“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总应该知道一点才对啊。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孟透问:“他怎么了,你告诉三哥。还有你头上的发簪呢,你不是最喜欢那支发簪了吗,我见你出去前还戴着,怎么给丢了?二七?你倒是说句话啊。”
孟婍还是不住地摇头,她抓住孟透的衣袖,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说:“哥哥,我不想说话,求你别问了。”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她顺着木楼梯往上走。
孟透的手悬着,不好再拦住她。他说:“那你晚饭想吃什么,我端去你房间。”
孟婍头也不回地说:“我不饿,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就是很困,想睡觉。”
第72章 穆城7
孟婍回房睡了一觉,到傍晚也没有下楼吃饭。
霍止被官差带回衙门打了四十大板,失魂落魄地走回客栈。他额前的发丝汗湿了,眼眶是红的,嘴唇干燥苍白。他的神情有些痛苦不安,蹙着眉,眼睛里含着水光。
他脚步虚浮,险些倒在客栈门口,扶住了门框。三个人正在吃饭,薛夜和孟透立刻丢下筷子跑到他身边。
薛夜搀住霍止的右臂,说:“一个一个的都怎么了,你这么也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霍止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喃喃道:“那幅画……”他挣开薛夜的手,朝门外走去孟透示意薛夜拦住他。
薛夜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别管什么画,先吃饭,吃饭最要紧。”
霍止仍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说:“不行,我得去看看。”
“刚刚孟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卷画,她可能是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为你买回来了。”孟透靠近他,右手拍在他的肩上,温声道,“你安心点,没事的,先吃晚饭。”
霍止点头,终于安稳地回到桌子旁吃了顿饭。薛夜欲言又止,三番两次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被孟透用眼神制止了。孟透还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他就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这顿饭吃得无聊,没有孟婍说些俏皮话,透哥儿不让他发问,几个人不声不响的,就像哑巴一样。说到哑巴,他发觉对面的斐遇尤其安稳沉静,无论是神态还是坐姿,都像极了言昭含。或者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言昭含。
言昭含坐姿极为端正,用饭时,右手提筷,左手拢住下垂的右手衣袖,吃相也格外优雅,晚饭只吃七分饱,用饭后将筷子对齐,摆在碗上,若是先用完饭,就安静地端坐在位置上,等在座的人都用完,才能退席。这是言家人的教养。就连言妙这样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在人前也是拘礼的。
薛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言少君拘礼是合情理的,而斐遇拘礼让他觉得别扭。这种感觉,就像对面坐着第二个言少君。他们长得还那般相似。
孟透还给斐遇夹菜,自然得就像是郎君给夫人的碗中添菜。他怕是得了新欢,忘了旧爱。孟婍还说她哥哥痴情。痴情个鬼。
薛夜心中有点不太舒服,咬着筷子,故意道:“咦,少君好像喜欢这道炒萝卜。”
孟透看他一眼,道:“你瞎说。他私下里挑食,不吃萝卜,他喜欢的是炒芦笋。”然后又给斐遇夹了一筷子,温和道:“多吃点。”
薛夜:“……”
他看不懂孟透,也吃不下这顿饭了,于是丢下筷子,道:“这饭我没法吃了,我去看看二七。”他跨过长凳,“噔噔噔”跑上楼去了。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噔噔噔”跑下楼,过来跟孟透说:“二七不见了。”
霍止一怔,放下筷子站起来:“她……”
孟透仍坐着,波澜不惊,招手示意他坐下,宽慰道:“今天我们一下午就坐在这。她能跑去哪里。这会儿肯定还在楼上,躲在哪个角落想事情。没事,先别去打扰她。”
薛夜真觉得,孟透是个特别心宽的兄长。
心宽的孟透吃过晚饭后,跟小二要了一碗蛋花粥和一碟红烧肉片,端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