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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道喜的宾客忙名单取了来。”管事不敢怠慢,忙急着去寻了名单给贾赦送了来,贾赦急急接过来一看,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生怕漏了谁。看了一会儿后,贾赦有点忿忿地将名单丢到一边不语,眉头都皱了。
府里管事都是机灵的,见贾赦如此,想着应是老爷没见到哪家亲友亲眷的贺礼,忙道:“老爷,这几日访客众多,还有几位下了拜帖约着过几日再来府上,前几日老爷瞧了说稍稍放放,不如我现在也给老爷取来瞧瞧?”贾赦一听,脸上的怒意淡了些,忙点头道:“速速取来。”管事一溜儿小跑将拜帖捧了来,心里祈祷,这回可千万要有了,要不然还不知老爷会气成什么样子呢。管事将拜帖毕恭毕敬呈上,贾赦一把接过急急瞧了起来,拜帖本没有几张,不消片刻贾赦便瞧完了。只是此时再看贾赦脸色怒意分明。管事心里暗道不妙,本来府里有了天大的喜事,这几日老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今日竟然动了怒,自然是生气不小。果不其然,贾赦伸手便将桌上的茶盅一把扫到地上,道:“这茶怎么泡成这样!竟一点滋味也没有,再去换了来。”管事心里暗叹:老爷你生气便生气,这杯茶您可是一口都没喝呢。不过也只敢自己在心里念叨念叨,哪敢出声,忙将碎茶盅捡了出去。刚出屋就听见贾赦自己自己念叨些什么“枉费你自为人师”、“一点礼数都不懂”之类的话,管事自是不敢多听忙去再泡茶。
管事又沏好茶,犹豫着正要往屋里送,就见大管家引着彭泺往书房走。管事忙冲彭泺施了一礼,又冲大管家小声道:“老爷正不知为何事不悦呢。”彭泺听了倒是一笑道:“这大喜的日子口,竟还会不悦。我倒是要去瞧瞧。”说完大步流星地便往里走。管事和管家忙跟在后面。
原本彭泺与贾赦交情甚少,早些年还有些旧事耿耿于怀。后因贾瑚拜彭泺为师,外加彭泺本是贾赦老岳丈的得意门生,这几年因贾瑚之故走动频繁,如今倒是熟络的很,贾赦还言若是彭泺来府直接送来书房便是,不用持贴子来报。彭泺倒也不客气,有事便直接登府,今日便是如此。
三人一起进了屋,贾赦原本连头也没抬。脸上依旧有着怒意。见贾赦如此,彭泺倒是率先开了口道:“怎么大喜的日子,反而还苦着张脸?”贾赦听了这话猛地抬头,一指彭泺道:“怎么是你?”彭泺一笑道:“为何不是我?”说完也不与贾赦客气,直接落了坐又对管事道:“叫瑚儿来,说我来了。”
管事瞧了瞧贾赦又瞅了瞅彭泺道:“方才瑚少爷便睡下了。”彭泺笑道:“那小子也就是糊弄你们罢了,他在我家里住的时候那天不是看书到三更,我还不知道他了。你去如此说便是,我不信他敢不来。”管事又瞧了瞧贾赦,贾赦点点头道:“你按他说的去便是。一会儿瑚儿来了,你等也不用在此伺候,下去吧。”话音未落,便听见彭泺道:“别忙别忙,你且去备上几碟精致小菜来,我与你家老爷要小酌庆贺一番。”贾赦听了瞪了彭泺一眼,彭泺不为所动又道:“酒便不用了,我自带了来。”此时贾赦才注意到彭泺此番带了个小的食盒,彭泺慢悠悠将食盒打开,拎出两只小小的坛子来,坛口用油纸蜡封着,彭泺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独月居的女儿红,可是让我破费一把,这酒你我一人一坛,不给瑚儿那小子尝,馋馋他。”彭泺转脸又冲管事道:“你们府上的酒糟鹅掌最是下酒,松瓤鹅油卷也不错,对了,还有鸡髓笋……”贾赦瞅了瞅彭泺道:“你是来道贺的还是来蹭吃喝的?”说罢摆了摆手,管事与管家下去,皆去料理不提。
彭泺将酒打开,果然酒香清冽。不一会儿便萦绕房中。彭泺递与贾赦一瓶,瞟了眼桌上厚厚一沓落的礼单道:“这赐婚旨意一下,果然是门庭若市啊。我听闻这几日不论亲疏远近前来道贺的都堵满了门口一条街。让我这等清贫人家瞧见了,倒是好生羡慕呢!不如让我也来打打秋风如何?就当你赈济贫困了。”
“你哪里有脸面说这等话。你堂堂一品大学士哪里还用打我的秋风?况且这些都是给瑚儿贺喜的礼你也好意思开口。”贾赦抓过小酒坛饮了一口道:“你不提也就罢了。好歹你还是瑚儿正经拜过的夫子,旁人不来道贺使得,独你不行。这几日忙乱,今日我坐下一翻礼单才想起你竟没来。我本以为你不喜闹,应是过几日才来。结果帖子翻了个遍竟都不见。如此你也好意当人师?一点礼数也无?真是气煞我了。”
彭泺笑着道:“这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不过是几日没来,你倒是大有长进了。埋怨起人倒是句句实在。我这当夫子收了束脩的,弟子被赐婚怎会不来?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彭泺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这不是还送了酒来。”
贾赦又饮一口道:“你也是个混的。这酒虽不错,但人家嫁女才喝女儿红呢。我儿子是娶妻,喝哪门子的女儿红?”听贾赦如此说,彭泺笑道:“你也是个笨的,娶了郡主不就是嫁与了皇家,喝女儿红最合适不过了。”二人正说着,管事报说瑚少爷来了。彭泺笑言道:“如何?我说他哄你呢吧,一会儿进屋再瞧你看他必然是穿戴齐整,连头发都未松过。”贾赦一脸不信,片刻贾瑚进门,果然如彭泺所说,贾赦灌了口酒道:“真是现在胆子越发肥了,都敢糊弄起你老子来了。你莫以为赐了婚我就不敢罚你。”
早些时候贾瑚怕贾赦叫自己过去又要见宾客,心想着今日课业还未完便扯谎说睡了。哪里会料到彭泺会来,忙赶了过来。一路上也是心里直犯嘀咕,怕贾赦责怪。彭泺笑笑道:“他也不过是烦见客罢了,你说他做甚。说到底你这做老爷的还不如我这做夫子的更了解他。”贾赦瞪了眼贾瑚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在府上也住了多时,你知道多些也不足为怪。”贾瑚此时也不敢多言,一边是自家老爷,一边是自己夫子,自己怎么说向着谁都是错,索性闭嘴不语。
此时管事提着食盒进了屋,又有下人支了桌案,这才将酒菜筷箸等一一端出。贾赦挥挥手,众人退下。贾赦也让贾瑚落了坐,贾瑚坐下与二人添酒夹菜。
三人吃喝了一阵,彭泺才道:“今日来府上一来是与我这徒儿贺喜。二来便是与你等辞行。”彭泺此话一出,贾赦与贾瑚都是一愣。彭泺笑笑道:“这有何可奇的,如今我也是想休息休息了,告老还乡回家教教书岂不是乐事?”
贾赦将酒坛往桌上一放道:“你不过是才过不惑之年,提什么告老还乡?就算你提了圣上也不能准!今日定是喝高了,净说些浑话。瑚儿你给你夫子将酒满上,快罚他三杯!”
彭泺任贾瑚给自己斟了一杯,却道:“这事已经是准了。不过几日便会有旨意。我也自是没必要欺瞒你们。”这话惊得贾赦连筷子都掉了:“怎么竟会准了?”彭泺笑笑道:“这何足为怪,此一时彼一时罢了。瑚儿你大婚,为师也没什么可送。我那些家底你也知道可比不得你们府上。也只有一些体己话说与你听罢了,权当贺礼。”
贾瑚听言忙起了身,彭泺却摆摆手让贾瑚坐下慢慢道:“瑚儿,你这弟子我本不想收,但耐不住我恩师请托。想起第一日见你倒好似看见我小时候拜师一样。如此也算是一桩缘分,才有了你我师徒一场。如今我已不能再教你什么,若论学问,你在我众弟子中是为优秀但不算翘楚,但你脾气秉性倒是甚像我,故而也让我格外重视。如今你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也不知日后是福是祸。但你需谨记这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没有一人能永立于繁华之巅。今日此时与你说这些话,看似有些败兴,但望你深知为师的一番苦心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贾瑚:夫子喝多了怎么办?好着急,在线等。
彭泺:我抽你个小子,我哪里喝高了?我清醒地很呢!你看你看!
贾赦:你敢抽我儿子,看我先打你找不到北。
贾瑚:嗯,老爷、夫子,是我喝高了眼晕。要不你们先从桌子上下来慢慢说?
第二百一十九回
219
贾赦得了闲翻阅这几日前来各府送来的贺喜礼单,查阅一遍; 独不见贾瑚恩师彭泺府上的; 贾赦自然是生气; 想着虽说彭泺行事偶尔有些乖张,但对贾瑚倒是格外疼爱; 按例本不该如此。可这等大事却不来登门道贺也太说不过去了,自己可是旨意一下便命了人去报了信呢!哪知人不经念叨,彭泺倒是自己晚上拎着酒来了。贾赦、彭泺、贾瑚三人小酌; 酒席宴前; 彭泺却道出自己已辞官; 还劝贾赦、贾瑚谨记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之语。
这几日前来道贺的人员众多。贺喜之词自然都是溢美之词,或是称赞贾赦教导有方的、或是称赞贾瑚才学的等等; 这等兜头泼凉水却是头一遭。贾瑚倒是不以为意; 恭恭敬敬给彭泺又满上了酒; 称其自己自当铭记于心。而贾赦本就因彭泺晚来贺喜就有些不悦; 又听彭泺如此言语,自然更是不喜。
贾赦将杯中酒饮尽道:“你这恩师也是个不着调的。如今你弟子被赐婚本是喜事; 你却说这样的败兴的话来。若不是因你是瑚儿恩师; 我早命人将你轰出去了。你瞧瞧你送的什么贺礼; 独月居女儿红再贵能超过五十两银子去?还不快快将你的私藏的上好古籍善本选上十几二十部速速给我瑚儿送来; 权当贺礼!”
彭泺听言笑道:“原来你是嫌我这贺礼浅薄?枉费我这几年还高看你一眼; 觉得你有了些长进。如今看来还是锦绣其外的纨绔子弟,仍是换皮囊未换内芯。我也直言与你,我这番话可是字字珠玑; 若是你用千金买一字,我也未必愿意卖你。若不是瞧在昔日我老恩师的面子和我这爱徒的份上才懒得说与你听呢。”言毕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对贾瑚道:“你可莫学你父,若是日后如他这般只喜欢听些美誉之词,怕是只会越发昏聩,也不知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连忠言逆耳这等简单的道理都不明了。”
贾瑚在一旁自是有些尴尬,自家老爷与自己恩师原些有些过节之事自己是知晓的,但之后这几年倒是常走动,经常一处议事,虽说言语也有不和之处,但真没如今日这般对峙呛声,许是两人今日这酒喝得急了些,上了头,说话越发不加思量罢了。可一边是自家老爷一边是自己恩师,向着谁护着谁都不对。贾瑚也只能在一旁劝劝这边又劝劝那边。免得让两人再呛声。可是事与愿违,自己说得两人哪里肯听。贾瑚刚给彭泺夹完菜便听得贾赦道:“你这话哪里值得一字千金了。而且我怎么就不明白这忠言逆耳的道理了?我只是说你来贺喜却说这样话败兴。如此你便听不得了?如此哪个才是听不得忠言的人?你让瑚儿做个论断?”
彭泺道:“说你糊涂你便是更糊涂了。这话你如何让瑚儿来做论断?岂不是让其为难?罢罢罢我也是要走之人了,今日本就不是为了与你拌嘴而来。我只与我的爱徒说便是。他不觉得败兴就是,反正赐婚的是他,日后荣华的也是他。”言罢彭泺又饮一杯道:“瑚儿你可还记得,你拜师那日我问你为何而读书?”
贾瑚道:“弟子当时答曰倒不是为何,只因喜爱而读。”彭泺点点头道:“确是如此。那三年后我又问你此事。你如何作答?”贾瑚又道:“弟子答曰为明理而读。”彭泺复又点头道:“你去赶考前,我又有一问你又是如何而答?”贾瑚再道:“弟子答如今望能学以致用而读。”彭泺点头道:“你今日还能记得这些,未忘本源,我已甚感满意。你今日得此荣耀,我也望你能明其中之理,这有机缘、有你府上的势力、有你自己本身原因。切莫忘了本源只妄自尊大为好。”
贾瑚点头起身对彭泺施了一礼道:“夫子教诲,弟子谨记。”彭泺点头,让贾瑚又坐下道:“如此才是个能听进劝诫的态度。”转头又瞧着贾赦道:“如此不知比某人强了几倍。”贾赦听了这话自然不服气又道:“你训诫弟子我也不便多言,但如此说话,我便是来气。”彭泺笑道:“你不服气?今日难得我有兴致,那我便今日要让你服气才行!我且问你,这皇恩浩大为何独降给你们贾府一门?这其中缘由你可想过?莫不是你整日只顾着喜了,却未想过这事?”
贾赦一梗脖子道:“此事又何可想?定是因我贾府忠孝之心独得圣上抬爱,又因瑚儿与九王爷有些机缘故而如此。”彭泺听了冷笑一声道:“我也是奇了,如今瞧着贾府蒸蒸日上,在朝野内外也是颇有口碑。昔日种种作为也是处理的章节有度,原以为你是受人点拨真开了窍。哪里想到还是如此!这等大事喜是自然,但也需好歹明白缘由才是。”贾赦今日喝了急酒,外加上心里本就有气,再被彭泺如此一激,更觉得有些头晕,也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