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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不醒,天命亦尽。”
我倏然转身,成急弦之箭射了出去。 刚出冬相楼外,便看到一匹白马,步态高傲,安然地在杏林旁徘徊,旁若无人,身上是凝练的线条,桀骜天成。晶亮的黑眸,在它眼梢边上闪烁,点燃着狂傲的火焰。
我心中着急,没有多想,只疾步上前,翻身上马。
白马已经很不满意的一声长嘶,不满地踢着马蹄,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身后有人飞奔而来,我听到星火惊呼的声音:“姑娘,小心——”
话音未落,我已经被马拉出了百米之外。头上冷汗直冒,我只得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马肚子。这马的性子很烈,放蹄狂奔进林子里,乱摆乱跳想将我甩下马背。身边疾风凛冽,刮的皮肤生生地疼,青翠林木飞一般后退。我微移姿势,设法在剧烈的颠簸中稳住自己的身体。身后有几个白衣人施展轻功追了过来,但人哪及马快,不一会儿便被甩得没见了人影。
急风入林,扬起我肩上长发,勾着几道风绪向身后缠去。眼前的景物如旋转一般移动,恶心的感觉漫了上来,喉间也被灌进了风,惹得我不住咳嗽。我手上紧扯缰绳不放,死死闭上了眼睛。
我在心里大声祈祷,千万别掉了下去。
耳边风声鹤唳,不时有树叶刮过我的脸,生生地疼,身子被颠簸得如同要散架一般。突然,马上突然长嘶一声,马步渐缓,慢慢地竟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拨开被风吹散的长发,便看到祈阳长身而立在马前,白马头微低,俯在他身前嘶磨,祈阳摸摸它的鬃毛,它甩着头,一阵嘶鸣。祈阳抬眸看我,道:“追驰的性子太烈,不是姑娘可以应付来的。”
我撑起快要散架的身子滑下马,顾不得脸上的惨白和生疼,一把抓住祈阳的袖摆,疾声道:“快,快,带我到感业寺。”
祈阳闻声,半转过身,精眸掠过深沉疑惑:“怎么回事?”
我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快啊,过了今天就还有九天啊!九天不得救,锁儿便会死。”
林间几缕秋风扫过,带不走我焦急的热意。祈阳静静垂眸,视线在我的脸上逡巡片刻,眼里突地一顿。
“你为何如此急她?”祈阳追问,几乎将自己的我面上烧个透洞。
“那是安心啊……”是安羿的妹妹安心啊,眼中已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了出来,我的声音搅着秋风颤抖过境,“陛下,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祈阳眉峰深深颦起,唇抿成一条线,翻身上马,向我伸手:“过来。”
我有片刻的怔忡,只盯着他一只手,半天没有动作。祈阳板着一副雷打不动的冰霜脸色,淡声道:“不是说要去感业寺吗?凭追驰的速度和耐力,不足三天必能到。”他一把拉我上马,将我置于他身前,轻叹一声:“那也是我的妹妹啊。”
他的语声坚定而有力,让我愈加怔忡。
有灼热的右手置于我腰间近处,却又没有贴上,祈阳左手轻扯缰绳,白马长鸣一声,奔了出去。
烈风直面而来,脸上的痛意再度袭来,尘埃进了眼际,我不由得微眯起眼。喉中发痒,轻咳出声。祈阳手上缰绳微缩,白马的速度立即慢了几分。我忙压住他手,转眸看进他黑沉如夜的眼眸中,急声道:“别慢下来。”
祈阳眸中沉寂,没有表情,但还是轻踢马肚,示意白马加速。他从身后拿出一件绒黑披风,伸手从前方把我整个人裹住,压进他怀里,双手从我肩旁揽过,轻置于我腰前。我怔住,为自己撞上的精实触感,以及周身绕上的暖意氤氲。我下意识地向前挪挪身子,企图保持一点距离。
祈阳的手臂略沉,束在我腰上的修长五指猝然收紧,我的背脊重新撞上了他的胸际。
“不想掉下去就好好呆着。”
我没有作声,只好乖乖地呆着,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我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闰房少女,对男女身体上的普通接触也没有过度的排斥。只是,从祈阳身上传来的热意,实在是灼得让我不安。
不过,这天下的男子,除了安羿,又有谁能让我心安?
凉风阵阵,祈阳把我护在怀里,风声从他臂外呼啸而过。白马大步奔在林间石径上,正是我早上进来时的那条石径。我眼眸微眯,恍似初觉地望四周一眼,诧异道:“你怎么会识得这里的路?”
祈阳眉目微动,黑眸教秋天浸染上秋色迷蒙:“我十五岁之前,便一直住在这里。”
“啊——”我眉心讶异一片,豁然回头,“你不是太子吗?怎么会在这里住过?”
“我父皇母后便是在这里初遇,我小时被送至这里习武,十五岁时才离开。”
我记得皇帝在落冥寨的时候说过,他和楚湛因受伤在山中偶遇冷筠宁,没想到他们相遇的那地方竟是这非原堂未名园,人生真是巧合甚多,少年皇帝和少年楚湛,竟能误打误撞,过了这未名幽林。我抬眸迎风问道:“教你武功的,便是这天山四绝中的‘武’吗?”
祈阳略愣,眼底掠过一抹疑惑霎时又回复平静,微微颔首道:“我在这未名园呆了十多年,学会了非原堂所有的武功。十五岁那年,师父将毕生内力尽数传给了我,便失踪了。只是偶尔还会送信一封,信上只书一个‘逍’字。”
天山四绝,一人逍遥,一人淡泊,还有一人……死,倒不知这剩下的天山第二绝“文”,又是何方人士呢?我遥看北方,那是天山所在之处,不由得扬起满心好奇,能孕育出如冷筠宁那一般女子,及天山四绝的地方,究竟是何种样子?是不是如同听起来一般,白色天际,玉色雕栏,如临仙境?
正想着,路旁的景物换了个遍,马蹄已经踏出了幽林,步上大路。视野开朗起来,追驰带着我和祈阳,一路跋山涉水。夕阳沉没入天际,水雾浸山,崎岖山路尽处,小镇显现出其中一角。马蹄声停之处,客栈灯起,人家稀疏。祈阳起身下马,将缰绳交于一旁的小二手中,低声交待了几句。便转身迈步向立在客栈门厅内的我,拍拍衣襟上的灰尘,平声道:“在这边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我紧咬着唇,眼里弥漫起焦急颜色:“来得及吗?”
祈阳定定看我,眼眸略沉,泛起一片坚定:“来得及。”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一直绷着的神经略松了几分。
简单的晚饭过后,祈阳送我到客房外,视线瞬也不瞬地捉住我淡道:“好好休息,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我便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我勉强笑了笑,点头答应,心里却不由想道,我的身体可是接受过现代医疗的熏陶的,哪有这么容易便有事?我微微蹲身,平声道:“今日多谢。”
祈阳不置一言,却皱起一双带了回旋的剑眉,点了头便迈步入了隔壁客房。
更深露重,人还未眠。秋时将尽,冷气渐浓。月上柳梢,泠泠的月色透过帘布射入床边,映得我脸上一片雪色。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不时映起这几日内的点点滴滴,皇帝圣意难测的表情,锁儿绝艳却没有血色的小脸,印炎死前满怀狠意的双眼,还有祈阳,看我时那复杂难以了明的眼神,越想脑中越是混乱。我把自己整个蒙入被褥,闭眸假寐,开始在心中数山羊。
良久,孤灯暗停,我终于伴着月色入梦。
梦里是一片混沌之色,我的眼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全身好像都浸在热水中,好热好热,我甚至能感觉到额上的汗水滴滴泌出。难受……好难受……耳边,我的嘤咛之声愈显清晰。我在床上翻个不停,本是深凉的秋,被褥却早已被我踢至脚际。
有精实的手臂将我拉起,大手抚上我的额头,他的手有着不凉的热度,但与我现在所承受的灼热相比,却显得如夏日微风一样清凉。我强撑起眼眸,透过涔涔的汗水看向揽住我的人。他的脸晕在一片月色中,如若蒙了一团雾气化了开去,我看不真切,只好越发地瞪大眼睛,好久好久,竟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
“安羿。”
揽着我的臂膀一僵,来人浅蹙眉心,手臂轻放轻轻将我置于床上,转身便要踏门而去。我倏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紧紧拽在手心里:“安羿,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叫到最后,我已经哭了起来。
泪水止不住地流淌,随着汗水滴滴浸入床缦之中,化开了一片水渍。来人略一征忡,无奈坐下,我的身体落出他被夜色浸凉的怀里,有宽实的掌轻拍我的背脊,动作笨拙却又认真:“好,我不走。”
我哭个不停,背上的手也拍个不停,我埋首进他怀里,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安羿……你救救安心,救救她啊……那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要像不要我一样,不要她,好不好?”
“好,我会救她,”背后的动作未停,他坚定出声,伸手拉过被褥将我和他紧紧裹住。我只觉得身子瞬间如同进了火炉,抗拒地伸手推开被子,迷糊不清喃道:“不要,好热。”
身旁的人一个翻身,将我整个人压进床榻,被子也随即罩了上来。他的体温,加上被子的包裹,让我身上的汗水迅速染湿了衣衫。汗水涔涔,渐渐带走了脑海中的那一团混乱,神志也逐渐清明起来。月色闲照下,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面孔。
是祈阳!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可是压在我身上的身躯实在是过于庞大,挣扎了半天也动不了。我抬头看向祈阳,他的脸背着窗外投进的月色,陷落在一片阴影中,只依稀辨得清轮廓。我凝眉憋唇,愤愤道:“你放开……”
祈阳不语,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我僵硬发烫的身躯。我的脸旁不足一寸之处,就是他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有属于他的男性呼吸,不时地拂过我额际的鬓发。我又羞又恼,提力挥手朝他的脸就是一拳。祈阳毫不费力地把我的手臂劫下压在身后,终于开口,声音里却还是掺了冰至深处的冷意:“你受了风寒,出了汗才会好。”
天上夜色浓透,身上烫意厚重未消。祈阳坚实的手臂紧紧贴在我的身上,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更是热得烫人,我身上的汗水越泌越多,锦丝绣衣已经从里至外湿透,黏在身上如同裹了一层油膜。我挣扎着吼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样。快放开我,听到没——快放开啊你……”
“别动,”祈阳唇间溢出两字,我的耳朵瞬时捕捉到了他一丝杂乱在冷漠中的情绪。
我陡然抬眸,恰好撞上他黑瞳底处,那隐隐泛着的两簇暗焰。月色转了个弯打进他的眼底,平添了一抹阴魅。有温热的唇不时触到我的额上发间,虽没有贴上却暧昧至极。陌生的气息燃在我的他紧贴的身体缝隙中,如同一团火焰把我从头到脚点燃,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我陡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我在心里把自己踩了个稀巴烂,该死的,我乱动个什么劲?
我安静了下来,强迫自己放松身子安然躺着,不再挣扎。祈阳觉察了我的不再抵抗,紧揽着我的臂也松了几分,却仍是没有放手。他看我,眸内、唇边尽是淡淡漠意,又使我如同见到了寒霜冰雪。我紧抿着唇,低垂眼帘避开他的视线,心中却安定了不少。至少,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
第五十章 景兰之约
月色映着床上的人影,慢慢淡下天际。东方渐露鱼肚白,曙色渐明,划开夜色黑沉。清脆的乡间鸟儿鸣啼阵阵,清晨的第一声招呼击开我睡眼朦胧。我呢喃出声,下意识地伸手遮住扰我清梦的晨光,手背却沾上一抹柔软的湿热。我陡然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清醒了十分。耳边清晰有力的男性心跳声,霍地唤起了昨晚残破的记忆,手下一用力,我一把推开了身边温热的躯体,整个人退到墙边。
怎么会?我在那种情况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祈阳悠悠睁开那双阴沉的眼,直起身子坐在床头,眉峰旋起,一脸平静地伸手抚上我的额头,待探到那属于正常的温度后,也只淡淡看我一眼,扯唇道:“没事了。”语至末梢,竟好似松了一口气。
他手上有略过高过我额的热意,隐隐停留在额上。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该骂他昨晚的无礼,还是应该对他说声谢谢。
“昨晚得罪。”
“啊——”我陡然抬眸,恰看到祈阳背着身子立在床边整理他略显凌乱的衣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话里意味不明,脑筋便也一时转不过弯。
祈阳没有多言,魁阔身形疾步,大步流星出了门去。我呆怔片刻,指尖触到了湿透的枕席,水渍连魅,是汗水吗?不,我记得,昨晚,是我自己在哭。是我,哭着对祈阳喊安羿的名字,声声入心。
安羿,你看,我还是在病痛时,会想起你。
我轻抚上额头,触到手心里一片温热,不由苦笑,这个身体,一点风吹雨淋便会生病,倒是越来越娇弱了呢。
桃林依旧。
三日之后,感业寺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