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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跟我回去,我让人伺候你怎么样?」原竟停止了笑,颇为认真地说,只是心里面是有多凉,只有她知道。
平遥抿了抿嘴唇,而后又轻轻一笑,问:「二公子想听什么曲儿?」
「《十面埋伏》吧!」原竟将茶壶拎起伸出手去给门口的花蕊。花蕊见状,心里又白了她一眼,还真的需要她来斟茶递水啊!
花蕊刚刚拿着茶壶离开,熟悉的乐曲就从琵琶与手指之间流淌出来,这首曲,原竟听了不下一百遍,前世她几乎每天都会听上一听,那也正是讽刺了她,十面埋伏了竟然还一无所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花蕊回来的时候便是听见原竟的这一声低喃,道:「二少爷好文采!」
原竟瞥了她一眼:「这是白居易的《琵琶行》,我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意思是,你有空多读点书。
花蕊在心里又是哼了哼,也不说话,给她倒了茶水便退到一边。
一曲终了,平遥已累得微微喘气,又抽出汗巾来擦汗。原竟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道:「真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惜我还有事,不能再听姑娘弹奏,只能改日有空再来拜听一番,告辞了!」说完便整理了一下下摆,转身离开。
平遥对于她的离开,有错愕,有困惑,有不满,更多的是满满的算计。
「二少爷你真的是来听曲的呀!」花蕊说。
「不然?我若是不想听曲,去温香楼得了。」原竟眨了眨眼。她来这儿,只是为了勾一勾鱼儿的好奇心,也顺道给鱼儿一些希望,接下来她只需放长线,便能钓大鱼了。
回到原府的时候原竟与原励不期而遇了,只是原励一身酒气与胭脂味便知他是从哪里回来的。门房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生怕他们一时想不开就来吵嘴斗殴,但是事态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严重,原励虽然依旧嚣张地喊:「让开,我先进去!」
门口那么大,别说两个人一起进去,六七个人一起进去都是没有问题的,原励这分明是挑衅。只是原竟也不如以往那般跟他斗气,而是侧了侧身:「大哥先请!」
原励也不作他想,趾高气昂地进去了。不过太过于趾高气昂的下场就是被门槛扳倒了,原竟看了不看直接从他的身上踩了过去,然后带着微微发愣的花蕊扬长而去。门房看呆了眼:本以为二少爷真的改性子了,没想到却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原竟!」原励的怒吼声从门口传来。
花蕊朝后面张望了一下,生怕原励的小厮会冲上来揍原竟,她也好做好防护准备。可是看原竟一脸风轻云淡,不由得道:「二少爷,你刚才那样,大少爷恐怕很生气吧!」
「嗯?我刚才哪样了?」原竟死不承认自己刚才踩了原励。
「二少爷……」做人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
「呵。」我就是要厚颜无耻。
原竟回到房中,梳洗一番洗去身上的风尘气息,原烨身侧的下人便过来寻她了。
「爹的心情如何?」原竟问道。
「甚好。」那下人斟酌着回答,「不过大少爷方才在老爷的书房。」
原竟心里有了底,打发了那下人后没多久便去了原烨的书房。
「爹。」
原烨瞅了她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将她刚才踩着原励回府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他又训斥了她一番:「毕竟那是你的兄长,哪怕他再嚣张、与你再水火不容,你都不能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只有兄弟同心才能其利断金,这个道理你可懂?」
「孩儿知错了。」原竟赶紧认错,原烨见她认错态度甚好,也不再呵责她,而是谈起了正事。
因原烨在背后指使钦天监的主簿提起建造奉天阁,引起了朝堂的争论,而使得齐王也有些被动。他寻人在私底下呵斥了原烨一番,并要求原烨收拾烂摊子。原烨给了他一个解释,但是他似乎有些犹豫。
「爹,事到如今,齐王以对你不满,你还打算追随他?」原竟低声问。当初她怂恿原烨不跟齐王打招呼便这么做,一是要让齐王自动放弃原烨这一艘船,同时也能在此事上让原烨看清楚齐王的为人是否真的值得他去付出忠心。
原烨叹了一口气,他之所以选择跟齐王也是为了原家,若非他跟了齐王,自己也没有如今的地位,恐怕还只是个五六品的小官。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不愿意一直被齐王当枪使,他想更上一层,所以才瞒着齐王,指使了这事。
齐王找他问责,他解释了,而齐王似乎对此能否办成没有信心,毕竟朝堂上绝大多大臣都反对,他没必要为了一个原烨而得罪更多的人。
「那事情如何了?」原竟又问。
原烨也不再沉默:「我今日递了奏折,也算是表明了我的立场。不过不出所料,那弹劾我的奏折,一天便盖过了弹劾钦天监主簿的奏折。」
「毕竟爹的左侍郎之位可比一个钦天监主簿要吸引人。」原竟说完,注意到原烨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便道,「看来这是个好消息。」
「哈哈,这自然是个好消息!由掌管土木兴建之制、陵寝供亿之典的工部提出建造奉天阁,没有人比这更合适了,而我一提出,再由我有交情的臣僚附议,无需得绝大多数朝臣应允,皇上便可顺着梯子往上爬。」原烨低声笑道,「据闻,那弹劾我的奏折被皇上命人烧了,足足烧了一上午,下午还继续有!」
得罪了绝大多数的臣僚而换取了皇帝的信任,这买卖看起来亏了,实际上超值,也难怪原烨看起来那么高兴。
忽然,原烨说:「不过我得感谢两个人。」
「谁?」
「皇上的七妹程雅公主与其驸马南雄。我听皇上身边的执笔太监道那程雅公主与南驸马一同进宫,劝皇上为了天下万民而建造奉天阁。」
原竟微微一惊,她思前想后却怎么也记不起,这程雅公主与其驸马在前世与原家有往来,她问:「爹可认识程雅公主与南驸马?」
「南驸马在朝中并无官职,那程雅公主虽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却也不见插手朝政,故而我们在国宴上见过面,却并不相熟。」
原烨与原竟都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帮忙,不过这对原烨而言却是好事一件。只是原竟已经死过了一回,她再也不愿意相信有人帮忙的会没有动机,而她又暂时想不通,只能在心里先记着这一笔。
随着朝堂的争吵进入白热化,争吵的内容从奉天阁的建造演变成了各皇子的党派之争,双方相互攻击,皇帝气得两日没上朝。
而各官宦子弟也以父辈为例,纷纷站了队伍,以至于见了面也都争锋相对。
原竟在温香楼门前,看见的便是太子一党的官宦子弟与齐王一党的官宦子弟为了争谁先进去而差点打了起来。
乔装打扮后的花蕊一脸鄙夷地看着原竟:「二少爷,你说出来办事,就是来这儿办事?」
「对呀,办大事!所以我说我不需要你照顾,因为这儿有的是人伺候我。」原竟好笑地看着她。
回想起出门前,花蕊步步紧跟,原竟好几次都挣脱不掉她,只能道:「我出个门不想带着个丫鬟!」
「可是老爷命我照顾二少爷的。」花蕊表现得很胆怯,但是她竟然敢说出来,就表示并不懦弱。
「我出去办事,不需要你的照顾,你也帮不上忙!」
「二少爷办事会口渴吧?会饿肚子吧?会累、会热、会……」
原竟连忙打断她列举出来的种种情况:「我渴了、饿了、累了、热了,我会找一个能吃饭喝酒吹风的地方坐下来好好歇息,并不需要你!」
「所以我要帮二少爷斟茶递水,盛饭夹菜、扇风擦汗、捏肩捶背啊!」
「我在家也没见你这么服侍我,出到外面用得着吗!」
「家里人多嘛!」花蕊还恰当地脸红一下。
「外面更多人!」
「外面的人又不认识我……」
至此,原竟充斥在心腔之间的恨以及复仇的大计都暂时被她抛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憋屈、无力,她怎么说也有一点拳脚功夫,揍花蕊一顿?貌似打不过……
思来想去,原竟觉得万一遇到危险,她似乎也能帮上忙,便给了她一身自己的衣裳让她换上。花蕊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换了衣裳亦趋亦步地跟着原竟。
就在这时,楼上的窗户传来一把嘲笑声:「哟,这不是原竟嘛,原竟你上回去了勾栏阁,这回终于忍不住来温香楼了啊!」
她无需抬头都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而她此行来这儿,正是为了他!
第6章 设局
原竟在怂恿原烨建造奉天阁一事上有大考虑,她除了要借这个机会看清楚哪些是原家能用之人,还要看清楚哪些是必需铲除的人。与此同时她也有私心,她腿上似乎还隐隐作痛,所以她不可能会放过害她腿部中箭的张晋厚。但张晋厚的父亲张宋威是只老狐狸,要想动他不容易,可张晋厚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她很清楚那是些什么人,所以她要拿他们下手!
柳弛是吏部侍郎之子,而吏部侍郎又是张宋威的走狗,除掉他,能敲掉张宋威的一颗门牙!
「我好像听见了一只常常跟在张晋厚身后的狗吠声,唉,今个儿怎么只有狗而不见他的主人?」原竟摇头晃脑,一副懵懂的模样。
「原竟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意思!」柳弛激红了脸,大怒,扬起手中的酒杯便扔向原竟。原竟迈开步子走进了温香楼,躲过了一劫。那柳弛却是怒极,从楼上的厢房冲下来四处寻找原竟的身影,最后在堂座处寻到了他。
「原竟,你出言侮辱我,我要你好看!」
原竟瞥了他一眼,故作惊讶:「柳公子也在这儿呢?原某才见到的柳公子,可未曾说过什么话。」
「你,你刚才在门口!」柳弛指着原竟,毕竟原竟刚才没指名道姓是他,他这么急着承认,岂不是自打脸?可他也不能这么放过原竟,随之想起父辈的党争,他冷冷一笑,「没什么,方才不过是听错了罢!唉,原二公子,你爹上奏请旨建造什么奉天阁,此事荒谬绝伦,也不知你爹是怎么想出来的!」
「柳公子有何见解?」
「呵,要我说这奉天阁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仅要掏空国库,还可能会加重赋税。做这等事,你爹说是为了天下百姓,这真的是为了天下百姓吗?」
身旁众多人纷纷点头,他们瞧原竟的眼神一下子便变了,仿佛她才是那个祸害天下百姓之人。
柳弛得到了众多人的支持,底气越发充足,对着原竟咄咄逼人:「这不过是你爹为了欺骗奉承皇上而寻的借口,什么长生不老,哈,笑死人了,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
原竟面上苦哈哈的,实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前世皇帝为了奉天阁,可是处死、流放了许多反对的大臣,可见他对于长生不老的执着,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一意孤行下去,而如今他最大的逆鳞便是有人说世上没有长生不老。柳弛今日这番话看似为民为天下苍生,然而他身死后,百姓或许会记住他的。
「你认为天底下有没有万岁之人?」原竟问道。
「自然是没有万岁之人!」
柳弛的话说出口,原竟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只能假装不受欢迎,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去。花蕊不明白原竟今日的举动是为何,毕竟她不像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原竟笑了笑,心情颇好地在外头逛了逛才回去。而回去没多久,她便被原烨命人再度喊了过去,不过这回,原励也在。
「爹,你快说说她,都怪她,害得我在温香楼丢尽了脸面!」原励状告道。
原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都去了温香楼?这成何体统!那温香楼乃销金窟,励儿你时常往哪儿跑也就罢了,竟儿你怎么也学了这一身坏毛病?!」
「爹,您怎么说这事了,我不是跟您说了原竟在温香楼与柳弛起争执,害得我,不,是害得爹你颜面尽失,令天底下的人耻笑!」
原烨深深地看了原竟一眼:「我不管你在外头与人争吵些什么,我只问你,你是否去了温香楼?」
「去了。」原竟并不否认。
「混帐!眼下八月乡试,你不好好在家读书习字而出去寻花问柳,这成何体统?」原烨佯装发怒,斥责了原竟一番,还决定将她禁足一个月。
原励在旁边幸灾乐祸之际,原烨也将他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身为兄长,理应起带头作用,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你看你,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出入烟花之地,发现弟弟出入烟花柳巷也不阻挠!」
原励想不通,也不服,他想着原烨最近那么忙,不到夜晚也不回府,而这府内都是他娘作出,他要出去玩,谁还能阻止?于是等这事慢慢地淡了,他照常瞒着原烨出门去。
原烨对他似乎不怎么上心,晚上早早地用膳的时候没看见他的身影也不过问,用完晚膳把原竟又喊到书房去了。
原鹿氏见原烨最近老是让原竟到书房议事,便问身侧伺候她多年的老婢:「阿英,你说老爷最近老是让那庶出的到书房,又为了那庶出的呵斥责罚励儿,他是否要给那庶出的留身家?」
阿英是原鹿氏的陪嫁丫头,到原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