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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周格还想再叫,却看见在自己前方的椅子上突然出现一个人,穿着单薄又奇怪的衣服,领口再低一些就能看见锁骨,头上戴着像是帽子一样的罩子,将头发全都掩进去,还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这样看来,对方全身都几乎裹得严实。
一个凭空出现的奇怪的人,就像是希尔亚先生讲的故事中的“时间旅行者”一样。【注1】
蒋周格低低咳嗽一声,感觉伤口处又有血涌出来,她失血太多了,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她很想问那位凭空出现的“时间旅行者”是谁,但是她想,在这种医生推门后尖叫、副官紧随着拔枪相对、“时间旅行者”举手慌张解释的情况下,她那如耳语的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我、我是医生,我真的是医生,我……别、别开枪……”那位“时间旅行者”害怕极了,她哆哆嗦嗦地边说边试探性地往蒋周格这边靠,当然得到副官抵枪的待遇。
“她的伤势……我……”
蒋周格使了些劲咳嗽一声,震得伤口处有肉眼可见的血涌出来,“汝明……”她叫道。
副官此前就注意着她,现在见她嘴唇翕动,即是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也赶紧跑过去,半跪下,侧耳对着她,“长官,您说。”
“让他……让那个人……”蒋周格缓了口气,力气已经用尽,又是咳嗽几声。
副官从她当兵后就跟着她,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当即起身,“喂,你不是医生吗,我们长官让你过来。”
“时间旅行者”哆哆嗦嗦走过来,路过副官时低着头连步伐都快了几分,蒋周格现在状况糟糕得要命,也顾不得再让副官收敛不要吓到对方。
“时间旅行者”走过来,走到她跟前,蒋周格虚弱地使劲把眼睁一条缝,虽然模糊着,但她知道,对方不是“他”,而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你……”那女子过来,刚才还吓得哆嗦,现在却镇定地不得了,手是微微抖,但是随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而越来越稳。她迅速检查蒋周格的伤口,“伤口离心脏太近了,你失血过多……”
“瞎子都能看出来失血过多,老子是问你要怎么救!你要是救不了,老子就把你当奸细就地枪决了!”
女子皱眉,但对副官的话置之不理,她摘了口罩后对医生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消过毒的医疗器械拿过来,你们两个是医生,应该知道需要什么吧,还有,我需要验血,你们这里有没有……”
“A型……”蒋周格声音孱弱道,“我是……”
女子打断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惊讶,“好,我知道了。”复而又看副官,“你们这里有没有A型血库存?”
副官去看在准备器械的医生,医生茫然地摇头,副官面色变了,“你们这群庸医,老子……”
“你们会抽血吗?”女子没管副官,直接问医生,医生点点头,女子伸出胳膊,“用我的。”
医生照着女子的话抽血300cc,抽完后女子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汗粒,她现在这幅样子,不知情的人见了准以为受伤的人是她。
“偏偏在这个时候低血糖……”女子低骂一声,甩甩头,从旁边拿了一瓶酒精用来泡手,边泡边说:“家属出去,另外两位担任我助手,等下都拿酒精泡手消毒,术前准备交给你们了。”
被喊“出去”的副官急了,又要骂人,却被蒋周格叫一声,“都听……她……”
副官明显不满,但碍着蒋周格而不得不出去,不过他看上去五大三粗,心里却细腻,脚步声放低了,关门声也小,随即就听见他在门外重重骂道:“妈的,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女子没管这些,她泡好手后呈一个双手悬空在胸前的状态,随口说道:“手术衣。”
两位在准备的医生愣了一下,满脸茫然,女子说完后也愣一下,懊恼道:“阿西吧,忘了这破地方是……”后边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听不清楚。
其中一名医生问她:“这位、小姐,你说的手术衣是?”
“没什么。”女子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嘟囔一句:“算了,凑活吧。”她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对医生说:“口罩总有吧?消过毒的那种。你们术前要怎么消毒,不用我教你们吧?”
两医生急忙点头,去做术前准备。女子重新将蒋周格的伤口看一遍,皱眉抿一下嘴,目光一直盯着伤口处,好像在想什么。
直到术前准备完成,女子才收回目光,微微侧头由医生帮她戴上口罩,站在蒋周格床前。
蒋周格在麻药药效产生时,隐约看见对方接过手术刀,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手术开始。”
她在那一刻忽然就不怕了,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相信她,你不会死的。”
蒋周格彻底闭上眼,放任意识沉沦,她第一次把命交给一个见面不到五分钟的陌生人。
(五)
张汝明,南京人,陆军军官训练团二期生,少校,民国二十四年起任蒋周格中尉的副官至今。
回想近十年副官生涯,他跟着蒋周格走南闯北,西安那会儿他护着蒋周格毫发未伤,淞沪那会儿他拦着蒋周格乖乖待在南京,南京那会儿他顶着蒋周格的枪把她往飞机上拽。从民国二十四年至今,他护着蒋周格、为蒋周格挡子弹奋不顾身,可唯独这一次,参谋部那么多人,就唯独蒋周格冲在前面身先士卒,而他呢?却因为那堆见鬼的地图,差点让他的长官丢了命。
临时医院中,张汝明失魂落魄地站在手术室外。
“吱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女人身形不稳地走出来,张汝明急忙迎上去,他还没开口问,女人就摘下口罩答道:“手术很顺利,患者身体内的弹片已被取出,但是……”她犹豫一下,张汝明急了:“但是什么?我就问你,里面的人能不能活下来?”
女人身子晃了晃,张汝明注意到她面无血色,连嘴唇都趋近白色。“我不能保证。你们的设备和条件都太简陋了,我只能说手术顺利,但是之后会不会感染……”她抬头看一眼天,想说什么,嘴型却又到一半改口:“没有消炎措施,感染机率会很大。”
“消炎……”张汝明想到药品,急急问她:“盘尼西林可以吗?”
女人一瞬间睁大眼,仿佛不可思议:“你们有盘尼西林?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有盘尼西林,里面的人能活下来吗?”
女人的身子又晃了一下,她闭眼使劲摇一下头,这不像是否决的摇头,而更像是因为头晕从而下意识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只能说我尽力了,手术很成功……”她额上、鼻翼间都有汗水滑下来,甚至衣服胸前也有被打湿的痕迹,“但是消毒、术后感染都是问题,还有输血,虽然血型相同,但是没有仪器检测我不能确定会不会产生排斥……”
“不是有盘尼西林吗!还有血型,长官已经输了血怎么还会有问题!”张汝明上前抓着女人,女人却晃晃,整个人都往地下栽。
“喂,你!”张汝明下意识拦着她,同时手往她鼻间探。
“盘尼西林,现在……快……”女人闭着眼趋于昏迷,却还是嘴唇微动,用气音说。
作者有话要说:【注1】:希尔亚先生,引自英国作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时间机器》,讲述了时间旅行者发明了一种机器,能够在时间纬度上任意驰骋于过去和未来。希尔亚先生则是本文的叙述者,他是主角“时间旅行者”家中的客人,对“时间旅行者”以及“时间旅行”本身怀有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心。——注释来自百度百科
第3章 第三章
(六)
宋时邈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压迫中清醒过来,她躺在一张草草铺了些干稻草的炕上,炕没烧,身子底下冰凉一片,屋内也冷,不知几月也不知在何地,但这温度像是燕市的十月,承着天寒地冻的是只有几度的温度。
不过好在自己没有干躺着,上半身还披着不知是谁的军装外套。
宋时邈往有些冻僵的双手上呵一口气,起身下地,军装外套滑落下来,露出自己沾了血迹的刷手服。
屋内不大,一张炕一张桌就是全部摆设,靠门处有一张窗,在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情况下,这张窗是仅有的光线来源。
宋时邈去试着开门,门锁着,她拍了几下,还没出声,就听见门外骂骂咧咧:“安分点,瞎拍什么呢!还不到吃饭时间,饿死鬼。”
宋时邈听见,还不等对方说完,就使劲踹一脚门,力道不小,疼得她够呛。宋时邈坐在地上下意识抱着脚,眼中的泪花再也忍不住。
过了几小时后,约摸着到中午时分,门外终于传出些动静来,锁链声响几下,门被打开,一个穿土黄色破旧军装的士兵端了碗进来,在宋时邈的殷切下把碗“哐嘡”砸在桌上,转个身又走了。
宋时邈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在门被重新锁好后,垂头丧气地往桌子那边蹭,再一看碗,碗是带豁口的,里面只有些米糊糊,伴着几小块牛肉,寒碜地要命。
就这样仅靠一件薄外套,连着几小块牛肉,在夜里温度骤变下,宋时邈又成功地熬过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门外的锁链声似乎响地早了些,宋时邈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感觉脑子有些昏昏沉沉。
“参谋长让我把这个女人带过去。关于此事要保密,我不希望有除你们两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是!长官请!”
从外边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她曾经在“手术室”前中见过的军官。那军官只穿一件白衬衣,手一挥,后面跟着的两个士兵便过来拖宋时邈。
“你们……”宋时邈下意识要躲,两个士兵在她面前止住,无措地等军官的命令。
“我的长官要见你。请吧,这位小姐。”军官面无表情地做个请的手势,宋时邈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军官在前面走,宋时邈披一件薄军装外套,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走在最后的两个士兵时不时推她一把,意为叫她走快点,都被宋时邈怒瞪之。
七拐八拐走近一处宅子,从外望去是中国民居中最普通不过的合院式,飞檐翘角颇有古装意味。
进了宅子,原本空阔的中庭里横七竖八晒着床单和止血纱布等,原本应是纯白色,现在不知道回环往复利用了多少次,已经泛黄洗不干净。
廊檐下有穿军装的伤兵慢慢走,拄着拐杖、头绑纱布、缺胳膊少腿、哀怨□□的均有之,宋时邈不忍再看,她知道这些伤兵不是治不好,而是受于医疗设备和技术所困,只能屈居如此。
又跟着军官往里走,拐过一处透空墙后,耳边一下安静下来,眼中只能看见院落被收拾地干干净净,檐下五步一哨,正对厅前,两名站岗的士兵目不斜视。
军官直直带她入内,后边跟着的两名士兵在进入院落后就止步。路过哨兵时,士兵纷纷立正向他们敬礼,军官只是随意还礼。
入厅后,军官站在门前,沉声道:“长官?”
里间有低低的咳嗽声,只听一女声说:“进来吧。”
军官这才带着宋时邈继续往里走。
里间的小桌前,一女子正斜靠着桌子,衬衣袖子一直卷到肩头处,由医生替她换药。宋时邈下意识往前走几步,“刚动完手术最好静卧。”
屋内原本安静,只有女子的咳嗽声,宋时邈这一出声,立刻把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
“离手术只过了两天左右,这时候静卧是最好的选择。”宋时邈只有硬着头皮诺诺解释道。
军官去看医生,医生点点头,“这位是对的,可是蒋长官非要……”
“你跟蒋长官谁是医生,蒋长官不知缘由,你还不知道吗!”
“汝明。”女子低低呵斥一声,军官下意识立正。“说了多少遍了,你这脾气该改一改。是我执意要下地的,不关他的事。”
说完看一眼医生,嘴角浅浅抿了一个笑,“您请继续吧。”
宋时邈看那医生给女子包扎,放在现代来说手艺粗糙到不行,她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我来吧。”
女子诧异地看宋时邈,在军官开口前轻轻点下头,“麻烦您了。”
“应该的。”宋时邈回一句,走上去慢慢拆掉女子的绷带,待能看得见敷料后,问:“伤口也是枪伤吗?用的什么药?”
“是被刺刀划的。”女子答道。
宋时邈一听紧张起来:“刺刀是不是杀过人?你用了什么药?”
军官轻蔑道:“鬼子的刺刀当然杀过人,还不只一个中国人。”
宋时邈没理他的讽刺,紧张地看医生,医生说了几种药名,抗毒素、抗生素均有,都是些在这个年代珍贵如盘尼西林的药,宋时邈又拆开敷料检查伤口,在长约三寸的伤口内没有检查到坏死组织之类的,这才长舒一口气。
医生在一旁看半天,这会儿开口问:“您是在担心会出现破伤风吗?”
宋时邈惊讶地看一眼他,医生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从日本帝国大学医学院毕业的。”
原来如此,日本帝国大学医学院堪称二战时期全亚洲最好的医学院。这样虽然这医生的技术手段因时代和设备局限跟不上,但理论还是先进的。
宋时邈点头:“是的,虽然我刚才检查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