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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弱又锋锐,美丽而坚定,惊艳时光劈碎禁锢。少年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勇往直前的气魄,不妥协也不步退却。
楚衍读出了肆意畅快,也读出了惊艳与震撼。
年少得意非同寻常,少年站在群山之巅俯瞰众人,他当然是欢喜高兴的,这一幕大概打动了不少人,因而画师才记得这样清楚。
纵然时光消弭世事变迁,当年那个惊艳众人的少年已经不在了,这幅画却长长久久地存留于此。
可怜人,好一片深情都无处寄托,只能颓然无力地留在墙壁上。楚衍一眨眼,没在意也不觉得吃惊。
楚衍看到少年容颜更盛,看他修为提升交友广泛,看他被不少人暗中爱慕却不自知。
色彩越来越明艳浓烈,艳丽如火如花如晚霞,色彩流动旋转地向下蔓延,几欲从墙壁上流淌下来。
最上面的图案,是那容颜极盛倾倒众生的年轻修士,看他一眼都觉得时光停住,不知今夕是何夕。
纵然只是一副图画,楚衍却忍不住眯细眼睛,好像生怕他被那绝代姿容烫伤一般。
天空是乌黑暗淡的,云层中坠落的不是雨雪,而是明晃晃的火焰雷霆,宛如雷劫降世,齐齐对准一人席卷而去。
那年轻修士正从天边缓缓坠落,无有依托也没依靠,像一只羽翼折断的白鸟,向着下方无尽的迷离的旋涡跌路。
他掌心中跌落的,是一把楚衍十分眼熟的短刀,轻薄绯红却也锋利。那刀刃在哀鸣在叹息,却只能不甘心地从主人指尖滑落。
前有雷霆后有追兵,云层中是好些面目模糊的修士,或是掐指引或是操纵法器,目标都是那孤苦无依的年轻修士。
修士唇角有血受伤不轻,他的眼睛还是明亮如初。即便深陷绝境,修士还在肆意微笑,带着股恶狠狠又不认输的劲头,拼尽全力也要奋力一搏。
他的表情太熟悉,熟悉得让楚衍的心狠狠一抖。少年忍不住咬了咬舌尖,稍稍避让开来。
那副画实在太真实又太惊心动魄,让楚衍身临其境险些无法自拔。他好似就成了那被追杀的白衣修士,耳边传来各种嘈杂剧烈的声响。
有劫火燃烧雷霆震怒的声响,亦有居心叵测的修士嗓音,虚伪造作让人不快。诸多声响一股脑回荡在楚衍耳朵里,乱哄哄分也分不清。
更难缠的是骤然涌来的感受,有狠厉有绝望,亦有拼死一搏的不甘,鲜明炽热地涌上心头,快把楚衍一颗心都烫熟。
似曾相识的情绪,勾起了楚衍一些不大好的回忆。
他也曾在无尽的轮回中这样的绝望厮杀,明知毫无希望仍旧不肯放弃,非要杀个你死我活才甘心。
一切是何其相似,又是何其可悲。永无止境的循环往复,每一世的命运结局都是如此,无比恶意分外凄惨。
前面那么多图画,不是不生动不是不美妙,却无一幅有这等威能,硬生生搅乱了他的理智。
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你每次都要遭受此等结局?是为了赎罪,还是慢慢折磨好使你绝望至死?
似曾相识的声音响彻神魂,蛇般攀爬而上,缠住了楚衍扑通直跳的心脏。
少年狠命一咬嘴唇,骤然而来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情绪,也让他快要那颗快要鼓胀的心,重新平静下来。
这是别人的故事,他一个局外人,为什么觉得愤懑不平快要绝望?是同病相怜么,未免有些可笑。
楚衍静下来思考片刻,轻轻缓缓地一摇头。等他再看那幅图画时,只觉得荒谬又无聊。
它下面颜色寡淡最上颜色浓艳,头重脚轻手法拙劣,着实不值得他花费那么多时间欣赏。
横竖都是别人的事迹别人的悲喜,那位大能至少曾是搅动上界风云的顶尖人物,就算曾经失败,谁也没法否认那人的存在,如火光赫赫映亮黑暗,人人见了皆要屏息。
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根基不牢心境还需巩固,哪比得上那人威风凛然。
少年不再逗留,一拧身就向大殿最中央走去。在各色轻薄如蝉翼艳丽流动如光的纱幔掩映间,楚衍看到了一具棺椁。
如果那修士死了,修建这座大殿的人,必会将他安放在正中央。有他亲手绘制的图画陪着那人,就当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人都死了,还弄这些花样有什么用处,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心安。
说来深情实则凉薄,楚衍都忍不住一摇头。不过没关系,他只是为了尚余交代的那件事情而来,也不在意前辈大能之间的恩怨纠葛。
靠近那具敞开的棺椁后,楚衍忍不住眉心一跳。
果然是绝代美人,容颜之盛无可比拟。他已然能让人咋舌叹息,视线无法挪开半寸,恨不能长长久久地凝望这人的面容,哪怕时光就此停止都好。
纵然这位修士大能死了,他还是面色红润长睫合拢,好像下一刻就能活过来一般。
楚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觉得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究竟哪里熟悉,楚衍也说不清。
他忍不住凑近了些,却更迷惘了。仿佛楚衍每眨一下眼,那人的脸孔就随之变上一变,着实不能更惊心。
第110章
似有朦胧稀薄的雾气笼罩着那人的脸孔,虚无不真格外迷茫。纵然楚衍目光敏锐,他也不由自主一愣神,疑心自己看错了。
躺在棺椁中的那位大能修士,竟诡谲神秘地对自己一眨眼,嘴角也微微勾起,似是他和楚衍自有默契,无需言语就能心神相通一般。
楚衍本来不怕死人更不怕鬼,他无所畏惧勇往向前,再大的艰难险阻也不值一提,
他独独在此时害怕了,发自内心发自本能地害怕了。
那个笑容真是诡异莫测,恰好掐住了楚衍心底的畏惧之意,立时让他汗毛直立惊出一身冷汗。
野兽见到天敌被逼入绝路时的感受,大概也是如此。浑身冰冷拼命低鸣嘶吼,最后还是屈从于威严震慑之下,都升不起反抗念头。
这等怯懦不堪的反应,根本不像自己。楚衍向后退了一步,他疑心自己落入幻阵之中,所见之物都是虚假而非真实。
人死既成土,这人早已死去千百年,连神魂都已轮回千百世,又哪有这种装神弄鬼的本事?
必定是大能在这棺椁周围布置了迷阵,只为排除一切居心叵测之人,根本不容旁人接近分毫。
是了,必是如此。
楚衍稍一定神,他神识全开仔仔细细地掐算情况之后,不禁眉宇微皱。
没有迷阵也非术法,周围安全极了,空旷寂寞一片宁静。就连楚衍的呼吸声与衣料摩擦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这里仿佛真是某位大能怀念故人,因此修建的一座大殿,满怀着深情与悲怆的意味,甚至能让时光在此停滞不前。
也许是心有惦念因此软弱的原因吧,楚衍才发现他也会害怕失去害怕分离,害怕命运降临星辰当空,他只能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无有自由更不能解脱。
大概是心魔作祟的缘故,楚衍甚至不愿承认自己太软弱。
畏惧是心魔,患得患失也是心魔,修行终究是不容易的,每一步都是踏着荆棘前进,谁能走到最后,怕是连他都认不出他最后的模样。
事已至此,一切都该有个收尾,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楚衍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他神魂殒灭重新开始罢了。
少年垂下眼睫静静站了一会,终于等到他心绪彻底平静了,这才第二次向前。他定睛一看,棺椁里的美人仍然神色安详如在沉睡。淡淡光线落在他浓密睫毛上,晕染出一片阴影,格外动人。
楚衍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还不见那人眨眼或是装神弄鬼,他忍不住唇角上扬露出个讥讽的微笑。
肯定是他之前看壁画看呆了,也是画师本事太好气氛渲染得太妙,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了错觉,认为如此容颜的美人还好端端地活着。
可惜那只是错觉妄想罢了,是他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心思沉静之后,接下来楚衍就发了愁。他绕着那具棺椁走了好一圈,很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
按照少年师祖的交代,他要的就是这人体内那粒金丹。看这位修士大能生前的本事,他的金丹必定对尚余有好大用处,甚至能助他突破合道境界。
要取金丹就要开膛破肚,尽管这人已经死去好久了,却仍像个活人一般。真要楚衍冒犯先人,让这位大能死后亦不得安息,着实有违他的行事原则。
对楚衍来说,杀人不算多难。但不管谁死了之后,哪怕是仇敌,楚衍也不想把人大卸八块只为泄愤,未免手段太阴狠又不光明。
楚衍踌躇不决地绕着棺椁转了一圈,听到一声细微响动传进耳中,像什么东西开裂又瞬间风化的声响。
少年猛地回头,他只看到盈盈脉脉的青色烟雾缓缓升起,轻柔优雅地在半空中漂浮盘旋。
仿佛连那股烟雾也是自有意志的,它飘忽不定地在半空转了一圈,慢慢地轻轻地凝聚成形。
从两腿手臂衣襟手指,再到头发脸庞,那阵青烟一寸寸地化为实体、先延展拉伸出四肢躯干,最后幻化出一张秀美面孔,惊人的熟悉可怕的巧合。
楚衍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到了自己的心魔自己的妄想。
他与这心魔曾经交谈过一次,楚衍以为那只是虚无不真的幻象,和他的懦弱不安,同样也是修士结丹前的必要灾劫。
现在看来,是楚衍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那心魔消失时曾说,有朝一日他们必会再次相见,楚衍从没当回事。偏偏事态发展着实诡异,与这心魔预言别般无二,不由得楚衍不起疑心。
这处大殿实在太古怪太邪门,明明没有看门妖兽与血腥厮杀,却让楚衍寒毛直立心中忐忑。
看到死人眨眼微笑也就算了,谁知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心魔化为实体,这已然是楚衍快要疯癫发狂的表现。
想不到他没死在敌人手上,反而因心魔作祟而死,着实有些憋屈。楚衍眉宇紧皱刹那,又缓缓松开,还是表情沉静没有惊惧。
越是慌乱越会出错,倒不如仔细斟酌冷静对待,由此才能搏出一条生路来。反正这心魔已经看到了自己,再躲闪逃避也全无用处。
烟雾化成的少年好像一阵风,面容虚幻不真好似魂魄,眼睛却亮得很。
果然,他只扫一下就捕捉到了一旁呆立的楚衍,露出个果然如此不出意外的微笑。
“好久不见,另一个我。”心魔自然坦荡地打了个招呼,他一荡身就飘到楚衍身边,“我说过,你我必有重逢之日,现在你信我了吧?”
他们俩距离亲密,心魔在楚衍眼前一晃手指,似在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别装傻,你装傻就很无聊啦。怎么,你还当我是虚幻不实的幻影么?”
心魔明明是轻飘飘的毫无重量,他袖中却飘出一股清甜甘润的气味,提神又分外好闻。
楚衍拧着眉头,又与那心魔拉开距离,“我什么都不想说,你与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疯,也不会堕入魔道。阁下死心吧,我绝不会让你取代我。”
“荒谬。”心魔轻巧干脆地否决了,“你以为我只有那点志气么,非要占据你的肉身躯壳才肯甘心。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庸俗,也把自己想得太无能。”
“从始至终,你与我都是同一个人,本来也没区别,我也从没想过和你抢。什么”
心魔说的话,楚衍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熟读典籍之后,明白这些心魔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鼓动人心以利相诱,只算最基本的手段。
更聪明的心魔,会好好哄着你劝慰你,让你缓慢地放松警惕之后,再一下把你拽入魔道之中。
眼下情况着实不利,这心魔既然敢正大光明地现身,必定有所依仗。怎么偏偏这么巧,关键时刻心魔也出来捣乱?
又或者说,这诡异莫测的心魔,早就料到他们重逢之处就在此地。楚衍忍不住抿了抿唇,少年面部线条严峻一瞬,又柔软地漾化开来。
心魔一眼就看出楚衍想法,他扬眉冷笑一声,字字尖锐地批判道:“真是蠢货,莫非你心生软弱之后,连脑子都不好使了么?”
楚衍没生气,他还能态度良好地同心魔讲道理,“随便阁下怎么说,我都不信。我无法奈何你,你也别想迷惑我。你最好自己乖乖离去,免得费了好大力气,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固执又呆笨,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是如此模样。”心魔刻薄地评价道,他身边的楚衍连睫毛都没眨一下,鼻观眼眼观心,活像在打坐禅定。
真是难缠又可怜,难怪这么多人里,唯有楚衍最难对付。大概也只有这种死脑筋的人,才能一路劈波斩浪硬生生闯到他面前。
心魔忽然叹了口气,那股咄咄逼人的尽头就随之消散了。就连他那张秀美动人的脸孔,也变得不那么光灿。
他在空中改变姿态,双腿交叠在一起,轻盈灵动分外轻巧。心魔时而大头冲下时而窜向空中,自己就能玩得挺开心。
楚衍不理他,心魔也不肯主动搭理楚衍,双方好似小孩闹别扭般互相别着脑袋,连目光都不想交汇一刹。
就这么静静地苦熬时间,先开口的人就是先认输。楚衍别的本事不说怎样,论耐心他可是出类拔萃,见者皆服。
时光在这处大殿中停滞了,许久不见西斜的太阳落山。一切永远挺自在了那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