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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发展当真和那位大能所料的一样,楚衍顺利杀进灵山大典决赛,只是他大概没想到,楚衍竟能夺得头名。
就算没有夺得头名也没关系,自有其余机缘在前方等待着楚衍,不过稍稍变更形式罢了。
真是精准可怕又让人敬佩的计谋,一环套一环毫无瑕疵,楚衍再仔细一想都觉得浑身发凉。
之前楚衍隐约猜到了这些事情,甚至知道那人是谁。他开始时只是疑惑,他那位了不起的少年师祖,究竟有什么事要他卖命。
大约是对尚殿主而言微不足道的事情,对楚衍而言却关乎性命。没办法,谁让他是小辈那人是大能,地位与修为差距都太大,容不得楚衍拒绝分毫。
尽管有了猜想,但真正确定此点,还是见到那位黄衣女修之后。
原来这位了不起的尚殿主,恐怕也与楚衍所谓的前世渊源颇深,究竟有何缘由,楚衍也不大清楚。
其实平心而论,尚殿主对楚衍也算格外宽厚。不光自作主张将他收入太上派内,还一并传授功法,给予他天大的便利与优待。
更难得的是,尚殿主还生怕楚衍灵器受损,日后与他人斗法时吃亏,居然还替他找寻机缘重新修补灵器。
恐怕就连感情再深厚的道侣,也没他这般尽心尽力。
而他的师姐李窈兰么,只是尚殿主随意抛出的一粒棋子,随时可弃却也自有用途。
想明白这些事情后,楚衍反而觉得李窈兰分外可怜。
在楚衍见过的这么多女修中,独独她与那位黄衣女修最为痴情。一个甘愿以神魂修补楚衍的灵器,而另一个,满心满念全是她的师祖,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楚师弟可以恨我,但请你不要恨太上派。”
李窈兰一眨眼睫,她冰雪般纯然的面容上,难得显露出一丝脆弱之意,“我做错的事情,自会一力承担。不管楚师弟要与我邀约死斗也罢,还是另有打算也罢,我全都认账,别无他话。”
本来对李窈兰稍有好感的楚衍,又免不得心中嗤笑了。
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是如此,刚一解开怨恨,又重新有了纠缠。如此反反复复升升降降,从没有舒坦快意的时候。
真不愧是他冰雪聪明的师姐,恐怕之前李窈兰将姿态摆得这么低,就为了顺理成章说出最后这句话来。
她当着太上派长老与两名师兄师姐的面,说出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仿佛楚衍是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仅仅因为太上派些微慢待,就觉得不高兴不舒坦。
这等行为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已然将楚衍逼迫到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他但凡点点头语气稍有不快,恐怕以后也没法在太上派继续生存。
楚衍并不否认,他自己记仇又小心眼。可他同样还秉承着一个原则,有恩必报有怨必还,清清楚楚从不纠缠。
平心而论,太上派传授他功法收他入门,已然是上界无数人终身难得的机缘。仅此一点,楚衍就明白他欠下了天大恩情,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还清。
即便最后顺利偿还恩情,也有天道的因果牵连在其中,根本不用李窈兰多事逼迫他这一句。
就算冷眼旁观的其余人,也察觉到李窈兰这句看似态度低实则无比倨傲的话。若真让楚衍与李窈兰继续吵下去,定会让其余门派看笑话。
刘长老不好插手这件事,毕竟是两个小辈之间的事情,他哪一方都不好偏袒。虽说如此,他身为太上派的长老,自该立场明确地支持李窈兰。
他选择继续漠视不理,反倒是一向和楚衍关系好的穆静雅急了。这女修直愣愣地反问李窈兰:“窈兰,你再说什么呢?楚师弟怎么可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质问一句还不保险,女修又目光殷切地转过头来,只希望楚衍略微一点头。
楚衍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不好辜负穆静雅一片好意,仍是笑了笑说:“我当然是太上派的弟子,替门派争光无可厚非。之前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惜没有一个人相信。”
听到这句话,刘长老都不由有些尴尬。
他自己其实没忘了当初是如何劝慰楚衍的,可事态发展太过出乎意料,谁也没想到竟有如此结果。
虽说楚衍这句话听起来没有其他意思,他也免不得有些愧疚心虚。
正当刘长老心虚的时候,他又听见那少年表情柔软语气却刚硬地说了一句:“至于师姐的道歉,我不接受。师姐是师姐,太上派是太上派,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我没那个资格,恐怕师姐也没那个资格。”
“我不是天生大度的人,更何况我记性太好,不愿遗忘任何事情,也着实做不到和师姐亲亲热热一切如常。”
刘长老稍微一愣,随后反而觉得楚衍的话再正常不过。
毕竟是年纪轻又未经世事的小修士,恨一个人来就分外刚硬刻薄,丝毫不愿妥协,有些可怕却也无比真实。
如果楚衍宽容地原谅李窈兰,刘长老固然松了一口气,也免不得觉得这小辈有些虚伪,更加猜测楚衍是忍气吞声,实则连带着太上派也一起恨上了。
楚衍这句回答可谓是妙极了,他恨的是李窈兰,而非太上派,真是坦荡又诚恳。
听惯了种种顺耳动听的话,刘长老越发对楚衍刮目相看。
他见惯了各类年轻修士,能够温顺无棱角讨好所有人的自然有。左右逢源固然好,却缺了那么一股蛮横刁钻不服软的劲头,因而他们大多修为平平。
至于桀骜不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人,刘长老更见过不少。
刚过易折,他们得罪的人太多。稍一显露锋芒,大多无声无息地陨落,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楚衍如此刚刚好,有棱角却也懂进退,恰如其分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苏青云真是收了个好徒弟,若是假以时日,恐怕楚衍的修为并不在他的师父之下。
眼看李窈兰心绪不平,又要说出什么话狠狠得罪她这位师弟,刘长老咳了一声,也决定平复争端:“几位师侄,时候不早了。固然灵山修士热情好客,我们也不好长久停留在这里。”
“有什么事情,等回到太上派再说,岂不更好?”
李窈兰面孔一白,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再也没有刚才的锐利锋芒。
她知道,这场对决又是自己输了,她输给楚衍的年轻气盛,输给他的光大前途,输给他早已注定的天命。
其实在来灵山大典之前,李窈兰心中狠狠憋着一口劲,就想获得一个好名次给尚殿主看看。
既是为了取悦心上人,也是女修压抑许久的自卑爆发,欲要一举逆转颓势。
想让那人长长久久地看着自己,不要再研究那些无可琢磨的天命。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尚殿主要逆转天命,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惨痛。
看着尚余整日劳心费神,李窈兰的心都是狠狠一疼。可女修深切地明白,她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颓然无力又分外可怜。
李窈兰明知此等感情是奢望是高攀,旁人若是知道,都会笑她痴心妄想攀附大能。
但那又如何,其实她所求的东西既轻又小,比一粒尘埃更加微弱渺茫。
女修不求那人同样对她滋生情谊,李窈兰只想让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稍稍停留一刻,能够全神贯注地稍稍注视一刻,就已足够。
如果尚余知道她夺得本次灵山大典首席之位,怕是会惊讶会欣喜吧?
他大概也会重新在心中评估自己的利用价值,目光专注一瞬不瞬。能被他利用,李窈兰甘之如饴从未有过怨恨。
可惜的是,她败了,败得无可争议。也让李窈兰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簇火焰,又被瞬间熄灭,风一吹连尘埃都没有。
都说一举成名天下知,而她是鼎鼎有名上等门派太上派的太上派弟子,却败给了一个中等门派凌烟阁的弟子林修羽。
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李窈兰却觉得羞耻又难堪,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固然尚余对她从未有过期待,因而就谈不上失望,她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不只是羞愧,还是天大的耻辱,值得她用尽一生时光将其洗刷干净。
李窈兰固然输得不甘心,她倒也对林修羽心服口服。女修甚至生出了一丝微妙情绪,希望林修羽能在本次灵山大典上一举夺魁。
能够击败我的人,至少也是同辈修士中的年轻俊杰,值得让所有人高高敬仰。
怀着这种古怪念头,李窈兰在得知楚衍的对手正是林修羽时,难免有些幸灾乐祸,还有点不服气。
楚衍会输,毫无疑问会输。他败给林修羽,大概尚余就会失望了,那人也会放弃楚衍。
毕竟是稍稍有兴趣的目标,自有千百万种候选在其后等待。楚衍看似得了天大机缘有大能看中,他每时每刻却都处于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分外可怜。
一旦他失败之后,待遇就会截然不同。真到了那种时候,李窈兰反而不会再嫉恨楚衍,她甚至能心平气和地把他看成自己的小师弟。
没有威胁又不能与她争夺那人注意力,这样的楚衍,才是她希望看到的。
偏偏等比赛一开始,结果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林修羽直接了当地认输,全场哗然人声鼎沸,都不能让那人更改决定。
没有人知道,云端之上的李窈兰捏紧了手指,长长指甲攥得生疼,几乎陷入掌心中。
难怪其余人都不服气,的确是楚衍赢得太轻易。他一路挺进决赛,还走了天大好运轮空一回,谁都轻看他一眼。
等到楚衍与万众瞩目的段光远对决之时,李窈兰才明白她有多狭隘,也有多可怜。
原来她有些怜悯又瞧不起的小师弟,心性境界远超自己,虽然还是楚衍修为低下,却已然有了金丹修士的气势,与段光远一比都不逊色分毫。
再多的青年俊杰,全都被那两人远远甩在身后。他们在云端,李窈兰只是在半山腰,得竭尽全力抬起头,才能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只比拼武力太野蛮,还是境界之争更加惊心动魄,稍有差池就是前路断绝修为终身停滞,格外可怕。
那一瞬所有人才真正叹服了,李窈兰也是如此。她终于坦荡诚恳地承认了,她其实很嫉妒楚衍。
嫉妒他生来命好,嫉妒他博得那人瞩目,嫉妒他一举成名天下知。
只是那卑劣情绪被李窈兰死死埋在心底,自己都不敢看不敢想。唯有面对楚衍时,才猛烈地爆发出来,天崩地裂洪水滔天。
即便现在有刘长老打圆场,楚衍妥协之后,李窈兰还不认输。她轻轻一笑,目光中荡漾的是刀锋般的执拗,“很好,我就欣赏楚师弟此等性格。”
“太上派弟子间自然也有仇怨,好比你和陈世杰,就用一场赌约了却一切。既然楚师弟恨我恨得要命,不如你我打上一场,也好分出个高低上下。”
眉目秀美的少年,整个人迎光而立洁净如雪。听到这句话后,楚衍一扬眉,竟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抱歉师姐,我不想和你斗法。”
“以弱胜强,即便赢了我也觉得是欺负弱者,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句话中的意味太嘲讽,足以让脾气不好的人被气炸。
比针锋相对更差劲的态度,就是从头到尾气定神闲,甚至他从来都没有把你放在眼中。
哪怕李窈兰再坚强,她也忍不住胸口起伏,眼睛都有些发红。这是怒意达到顶点的表现,足以让所有人失去理智,干出一些十分鲁莽的事情。
“够了。”刘长老极为强硬地说了一句,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时间到了,跟我一起走。”
楚衍倒是模样和善,他一点头就转身,紧跟在刘长老身后。
可蓝衣女修根本不动,她垂着眼睫眸光晦暗,谁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公开忤逆长老命令,这可不像李窈兰一贯的风格,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虽说刘长老的话不偏不倚,可谓是公平极了。李窈兰却本能地觉得,他是在偏帮楚衍。
那种感觉,仿佛你被整个世界背弃,孤苦无依分外可怜,根本寻不到丝毫依靠。
空气太清冷又太残忍,巨大回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毫无止境。
眼看李窈兰还不走,刘长老又补充了一句:“别让外人看笑话。”
这句话自然十分管用,李窈兰不紧不慢缀在整个队伍最后,垂着头一言不发,沉默得好比一尊雕像。
何必如此,非要如此针对自己?楚衍冷眼旁观,都觉得李窈兰有点可怜。
他说得全是实话,李窈兰的确打不过自己。他一件灵器在手,哪怕对上金丹修士都能奋力一搏,自己这位师姐又有何办法?
再说他和李窈兰之间的仇恨,也并非多么深重不可解除,何必像仇敌一样互相鄙夷,那活着该多可怜啊。
楚衍这般心事重重地想,一面还不住地摇摇头,似是叹息又似怜悯。
瞧见他如此情况,李窈兰神情越发刚硬。刚一走出传送阵后,她也不等刘长老招呼一声,就自顾自离开了,倒让穆静雅越发诧异。
红衣女修小小捅了楚衍一下,还是略带微笑地说:“我之前可没看出来,楚师弟原来这么会气人。我从没见过窈兰这种模样,她的脸都白了。”
“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并没有刻意针对谁。”少年声音低沉,仿佛真是无意间触怒了自己师姐一般,声音中还带着点惶恐不安。
穆静雅瞪他一眼,又冷哼一声:“装,你再装。明明你脾气最坏,平时还装出一副人畜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