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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以为我要谋朝篡位-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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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珣低着首,萧月白瞧不见他的容貌,便转而凝视着他研墨的手,那手指纤长莹润,仿若与昔日执朱笔的手指合在了一处,萧月白不由心绪混乱,登时陷入了恍惚之中。
前一世,萧月白权倾朝野,时常在宫中行走,若无旁事,便会伴在颜珣身侧,颜珣批阅折子之时,他偶尔会为颜珣研墨,彼时的颜珣从不理会他,而今,十四岁的颜珣竟主动为他研墨,着实是令他心神激荡。
颜珣并非女子,萧月白却不合时宜地生出了红袖添香夜读书之感。
片刻后,颜珣磨好了墨,又将宣纸在矮几上铺陈开来,可怜兮兮地道:“先生,你出题罢。”
萧月白执起狼毫,沾上墨汁,低笑一声,并不出题,只一面画着图形,一面讲解《周髀算经》中的一段,讲到关节处,他朝着颜珣问道:“懂了么?”
颜珣聪慧,一点便通,答道:“懂了。”
恰是这时,侍女送了庐山云雾来,庐山雨雾因产自九江庐山而得名,茶芽肥厚,清翠多毫,醇厚味甘。
颜珣抬手将宣纸往旁边去了些,留出来的空闲处便让侍女放了龙泉青瓷茶壶以及两只茶盏。
颜珣摆摆手令侍女退下,亲自倒了一盏茶递予萧月白。
萧月白接过茶盏,细细品着,这庐山云雾远不及前一世他相府平日备着的,但因这盏茶是颜珣心甘情愿倒的,颜珣又身在他伸手可及之处,他非但不觉得这茶水粗劣,反是心生欢喜,被茶水润泽过的口腔乍然生起了甜意来,这茶水好似化作了蜜糖水,柔柔软软地抚过他的喉间,末了,缠绵地落入了腹中。
“口感如何?”颜珣思及颜玘只饮了一口的那盏庐山云雾,不禁有些忐忑。
萧月白赞许道:“我从未饮过这般合意的庐山云雾。”
颜珣略略松了口气,为自己也倒了一盏。
萧月白又讲了约莫俩个时辰,庐山云雾也已续了数回。
他忽然停顿了下,望着颜珣,叹息一声:“殿下,你我困在这拂雨殿之中也不知何时方能洗脱罪名。”
颜珣不知萧月白为何讲算学讲到一半,竟不往下讲了,却是提及自己被诬陷谋害颜玙一事,方要发问,萧月白陡然抓了他的手,以食指在他掌心上写了两个字:有人。
有人?是有人在外头窥视么?
颜珣会意,含着哭腔道:“我当真从未意图要谋害皇兄,岂料,一时不慎,居然被人诬陷了去。”
萧月白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我不知是谁要诬陷殿下,但为了洗脱殿下的罪名,我已差人把霁蓝釉白竹纹梅瓶中残余的药粉掉了包,殿下到时只要坚持须得御医再验一验那瓷瓶中的毒物与霁蓝釉白竹纹梅瓶中残余的药粉是否相同,便可脱罪。”
“糊涂!”颜珣不住提声道,“你差使之人行事可稳妥?你虽是好意,但倘若被人瞧见了去,不是害得我平白担了罪名么?”
“殿下,你且小声些。”萧月白眉间尽蹙,“这拂雨殿中保不齐藏着第二个王姝。”
颜珣噤声,不发一言,萧月白亦沉默了下来。
良久,萧月白笑吟吟地道:“那人已走了。”
颜珣疑惑道:“先生方才为何要这样说?”
萧月白凑到颜珣耳侧低语了几句,又饮了一口已然凉透了的庐山云雾。
作者有话要说:《周髀算经》为天文学、数学著作,数学方面讲了勾股定理

    
第22章 起·其十八
萧月白凑到颜珣耳侧低语了几句,又饮了一口早已凉透了的庐山云雾。
待这口庐山云雾入腹,萧月白放下茶盏,向窗外望去,现下已近亥时,月朗星稀,清亮的月光倾洒下来,漫进雕花窗棂,沿着墙壁蜿蜒而下,继而铺展了开去。
萧月白合上手中的《周髀算经》,抬手抚着颜珣的额发,柔声道:“天已夜了,殿下快些去歇息罢。”
听得这话,颜珣顺势扣住了萧月白抚着自己额发的右手,道:“我有些饿了,先生陪我用些茶点可好?”
“好罢。”萧月白应和道,“我也有些饿了。”
颜珣松开萧月白的手,站起身来,欢快地一蹦一跳着到了门口,门一推开,复又恢复成了喜怒难辨的模样,连语调都平缓得仿若带了死气:“再送一壶庐山云雾并一些茶点来。”
內侍应诺,领命而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內侍端着食案进来了,食案上头放着一壶庐山云雾以及三品茶点。
这三品茶点分别是核桃软糕、柳叶蒸饺以及松子鹅油卷。
颜珣已将矮几上的笔墨纸砚撤去,这茶点便摆在了矮几上头。
萧月白执着竹箸,随手夹了个柳叶蒸饺送入口中,这柳叶蒸饺乃是咸菜肉丝馅的,甚是可口,他原本不觉得饿,由于应了颜珣陪其用些茶点,故而打算每一样都尝上一口,这一个柳叶蒸饺下肚,他却陡然生起了饿意来。
颜珣一面吃着一只松子鹅油卷,一面下意识地窥望着萧月白。
俩人且饮且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三品茶点用尽了。
颜珣饮尽茶盏中残余的庐山云雾,微微仰首望住萧月白道:“先生,你今日与我一道睡可好?”
倘若前一世颜珣这样与他说,萧月白定能欢喜地在京城布上一年的粥,但眼前的颜珣仅仅是二皇子,远未坐上天子之位,须要遵循宫中诸多规矩,君臣抵足而眠,共商国是,可称美谈,他与皇子同床而眠,却是逾矩了。且这拂雨殿又或许藏有内奸,他不过是一介无品秩的教书先生,恐怕护不得颜珣周全,若是他与颜珣同床而眠之事被旁人知晓了去,不知会惹来何等的流言蜚语。
是以,萧月白只得摇首道:“这怕是逾矩了。”
“昨日在大理寺牢中先生不是还抱着我睡么?”颜珣辩驳道,“为何今日便是逾矩了?”
萧月白答道:“今日与昨日境况不同。”
颜珣放下茶盏,伸手勾住萧月白的脖颈,以面颊蹭了下萧月白的锁骨,撒娇道:“先生,我有些怕黑,若无先生陪伴,怕是不得好眠。”
见萧月白沉吟不答,颜珣蛮不讲理地道:“你吃了我的茶点,便须得听我的。”
闻言,萧月白不觉失笑,入眼的颜珣已是十四岁了,全然是少年的模样,在天家这年纪算不得小了,颜珣的曾祖因先帝早崩,早在十三岁那一年便做了皇帝,随即娶了一后一妃,如今颜珣这副模样却似足了讨要不到糖吃而打滚撒泼的孩童,虽然摆明了不讲道理,于萧月白而言,却着实是可怜可爱。
萧月白不得不屈服:“只今日一次,劳烦殿下抱我去床榻罢。”
怕萧月白反悔,颜珣立刻揽住萧月白的腰身,将他打横抱起。
幸而软榻与床榻算不得远,颜珣未费多少劲,便将萧月白安稳地放下了。
萧月白伸手解着自己的外衫,抬首见颜珣要将烛火吹熄,急声道:“殿下不是怕黑么?”
颜珣回过首去,与萧月白四目相接,笑道:“既有先生在我身侧,我如何还会怕黑。”
话音尚未落地,摇曳的烛火已灭了去,只烛芯灼还热着,除却窗台下被月光照着的那处,整个房间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颜珣便踏着这一片黑暗,走到床榻旁,解去外衫与中衫,仅着这一件亵衣,钻入了暖和的被褥里头,末了,摸索着抱住了萧月白的腰身。
萧月白将颜珣揽在怀中,颜珣顺势往萧月白心口钻了钻,迷迷糊糊地唤了声:“先生。”
萧月白顿觉心脏柔软得厉害,较适才的核桃软糕都要柔软上许多,遂将怀中的颜珣紧了紧,声若蚊呐地唤道:“阿珣……阿珣……”
如今颜珣尚且年幼,虽与自己这般亲近,但到底不过是纯粹的依赖罢了,断无旁的情感,是以,萧月白便安心地做着教书先生,只唤颜珣为“殿下”。不知待颜珣再长大一些,到了情窦初开之时,是否会对他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那厢,东方堪堪有一丝白光,周惬尚在熟睡,突地有一物自窗缝中直直地飞扑至他枕边。
周惬猛然惊醒,环顾四周,见毫无异样,便趿了鞋匆匆开门而出,门外亦无不寻常之处。
他又回到房中,捏起枕边那物,细细地端详了片刻,才展了开来。

    
第23章 一更·起·其十九
周惬又回到房中,捏起枕边那物,细细地端详了片刻,才展了开来。
这纸条尚未完全展开,周惬却听得一把迷迷糊糊的声音道:“相公,你今日怎地起得这样早?”
出声之人乃是周惬的妻子唐氏,周惬与唐氏感情甚笃,唐氏嫁予周惬八年,俩人从未吵过嘴,唐氏相貌虽不出众,但性情温和,且颇为能干,将周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她陪着周惬从一介芝麻小官,坐上大理寺卿之位,美中不足的是这唐氏年八来不曾有孕。
周惬将纸条拢在手中,俯下身去吻了下唐氏的发间,柔声道:“阿芜,我今日有公务要处理,须得早起,你勿要起来,再睡会儿罢。”
唐氏低低地应了一声,因着实睡意未消,即刻又睡了过去。
周惬直起身来,走到窗边,借着薄弱的晨光将纸条看了仔细,后又将纸条放入一暗格之中,才穿衣洗漱,急匆匆地坐了马车赶去大理寺。
大理寺门口的守卫见周惬来得这样早,足足吃了一惊,才恭声道:“大人。”
周惬摆摆手,便径直到了封存证物的密室前。
颜珣卧房中藏有毒/药的霁蓝釉白竹纹梅瓶以及据王姝证言盛有毒/药由颜珣交予刘垣毒杀太子颜玙的白色瓷瓶俱在此处。
周惬开了足有三把明锁并一把暗锁,这密室的门才得以推开。
他走到那霁蓝釉白竹纹梅瓶面前,一手摊开掌心,铺覆上雪白的帕子,一手随即将霁蓝釉白竹纹梅瓶中的毒/药倒出了些在帕子上头。
他将这帕子放在一桌案上,又取出另一张帕子倒上了白色瓷瓶中的毒/药。
而后,他将两张帕子并排放着,细细端详,这两张帕子上的毒/药凭肉眼观来无论是颜色亦或是颗粒大小都并无不同,紧接着,他低下首去,轻嗅了下,未免不慎吸入鼻腔,他极为小心,半晌后,他直起身来,面色肃然,有了定论:这两处毒/药的气味亦无不同。
——那纸条上头写的是毒/药恐已被掉包。
周惬沉思须臾,将两张帕子分别打上结,揣着怀中,不紧不缓地出了密室。
他吩咐心腹看紧密室,便上了马车,赶去上朝。
散朝后,他去了御医院,特意避过刘御医,寻了宁御医。
这两样毒/药原是刘御医验的,结论是这两样毒/药一致,但亦有可能刘御医早已被收买了去,谎称这两样毒/药一致,为求万全,他便打算先央宁御医查验,待得出结论后,再央刘御医验上一验。
宁御医见周惬前来,行过礼后,便自去摆弄自己的草药了。
周惬将两张帕子在宁御医面前展了开来,压低声音道:“劳烦宁大人验一验这两样粉末可是相同的。”
宁御医为人谨慎,仅抬眼瞧了周惬一眼,便复又低下头去,道:“验了作甚么?”
“这两样粉末与我手头一要案有干系。”周惬坚持道,“劳烦宁大人了。”
“周大人手头上的要案莫不是……”莫不是太子颜玙之案罢?宁御医噤声,不敢再往下说,见周惬会意颔首,他应承道:“好罢,请予老夫半个时辰。”
“可。”周惬说罢,立在宁御医身旁,寸步不离。
半个时辰之后,宁御医下了结论:“这两样粉末并无不同,乃是杀人的毒/药,剧毒无比。”
周惬问道:“若是中了这毒/药可会呕血?”
宁御医答道:“怕是会呕尽心头血而死。”
周惬又问道:“为太子殿下看诊的是哪位御医?”
宁御医低声道:“是刘御医。”
周惬谢过宁御医,又去寻了刘御医。
刘御医验过后道:“这两样粉末成分一致,与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亦是一致。”
周惬暗暗地打量着刘御医,含笑道:“劳烦了。”
周惬别过刘御医,出了宫去,坐上马车,赶往大理寺。
马车还离大理寺尚有一段距离,他便闻得一阵哭天喊地,他掀开车帘子一望,却有一老妇跪倒在大理寺门口,不住哭喊着,老妇背脊弯曲,额头几乎点地,而老妇身旁有一老翁一面轻拍着老妇的背脊,一面沉默地跪着。
周惬心道:哭得这样惨烈,莫不是有天大的冤屈罢。
思及此,他朝车夫催促道:“快一些。”
顷刻后,马车便到了大理寺门口,周惬下得马车来,扶起老妇,关切道:“老夫人,你有何冤屈?”
老妇面上涕泪纵横,涕泪弥漫在皱纹上,衬得其可怜万分,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身体更是细细地抽搐着,张了张嘴,话语破碎,良久都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来。
旁的那老翁朝着周惬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待他抬首时,他额头上已多了个口子,口子上沾了些沙土,又有鲜血自其中流淌下来,覆在他本就丑陋的面上,煞是可怖。
老翁顾不得理会自己满面的鲜血,哀声求道:“还请青天大老爷还老头子与老婆子一个公道。”
周惬先是命一大理寺门口守卫请大夫来为老翁诊治,才问道:“老人家有何冤屈?”
这时,老妇终是缓过了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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