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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你呀！”
白龙的眼睛里闪过的是恍然大悟。他好像了悟到了什么，用脑袋去够我的手。
猫的毛软软的，好像在抚摸一匹昂贵的绸缎。他的温度传递到我的手心，暖暖的却并不炙热，好像是冬日里的撒过的第一缕暖阳，是烤过的软糯棉花糖。
我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看着白龙合上的双眼，眼泪流下来。他像是了却了一桩疑惑，从容的走向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月下的陪伴，我对他隐约的欢喜。知道墓穴里我的所有恐惧和无助，知道他闯入时我内心雀跃泛起的心安。
白龙进入猫身，继承的是我所有的记忆，我早已无法隐藏。
他最后的看见，或许是一个奇迹，又或许是老天看我孤身多年的补偿。白龙靠近我的时候，是了然，是感谢，是收到了这个冰冷世界微弱的暖意。
白龙在最后，舍去了这几年的冰冷尖锐。他好像又变成那个单纯少年，那个舍不得伤害任何人的人。
他闭上眼睛，结束了这一场维系三十年的复仇。他解脱了，可我没有。
我不会让他这样孤独的离开这个世界的。从以前开始，他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得到。他没有家庭，没有得到父母的爱；他没有爱人，没有得到那温暖怀抱；他没有朋友，没有得到最有力的支持。他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这样活着，前十几年，懵懂孤单的活着。又从极乐之宴那一年开始，遇上命定之人。遇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哪怕他没有拥有过。他为之付出了三十年，最后还是孤独的离开了世界，就像他来时一样。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心疼他。
我摸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哪怕到最后，他还是寄存在这猫的身体里死去。
泪逐渐又涌上眼眶。我的呜咽声在这个废弃的阁楼里回荡。我在不平，我在悲戚，我在为他流泪。老天就是这么不公，为什么他人都可以得到现世安稳，而他却要受尽磨难。
“白龙，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我抱着他，在他耳边呢喃，像他还活着一样对他承诺。说完把他放在贵妃身边，离开时，我看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龙，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我发誓。哪怕用尽我全部的能力，哪怕逆天而行。”
自此之后，花萼相辉楼再也没有被开启过，这里被人永远遗忘了。
17、但愿人长久
我离开白龙和贵妃后，攥着从他们身上取出的金色青丝匆匆而去。
长安城内，人群熙攘，我飘过人群，走入城郊。在这里，是我早已寻找好的两户人家。他们相邻而居，关系和睦。
巧的是，他们基本前后都怀孕。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把那两缕金色青丝放进去了。
这缕青丝承载着他们的一丝灵魂，我不会让他们去奈何桥喝上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最后天各一方。白龙苦了这么久，怎么能如此随意的被抹去一切，走进新的人生。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是我为他们挑选的人生，远离权力纷争，远离晦暗人心，在这片天地里找到彼此。
贵妃和白龙，他们会有爱他们的父母，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颠沛流离。他们会得到很多很多爱，不再小心翼翼。他们会遇上真正心灵相通的之人，相伴终生。
“这样就足够了。”
我看着屋里的人忙碌而充足的生活，轻轻的说。
……………
做完一切，我回到了那个曾经存放贵妃身体的山洞。坐在那里想了一天，我将心事寄存于此，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新的自己。
尽管我的前路还是迷茫，一片漆黑，看不到前程。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还能回到未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还要有多久。
但我已遇上了人生中最瑰丽的绮梦和最惊艳我的少年。
我看着自己更透明的手，笑了笑。
后来的日子，我随心去了很多地方，作为一个灵体，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很是方便。我游荡了很久，看过生死离别，看过沧海桑田，除了日渐透明，我活得很是自在。
我没有回去长安，看过了这么多分分合合，越发明白白龙的真情可贵。我不敢回去，怕勾起旧的回忆，怕带起往日涟漪。最
不动声色的喜欢，最难忘怀。
“施主？”
又是一日飘荡时光，然后却有有些不一样，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见，日光下一袭□□。
“空海？”
旧人缓缓走来，像梦一样。
空海怎么在这里？他又怎么会见得到我？我表情有些震惊，欲言又止。
“我从丹龙法师那里听到过你。能在这里遇上你，也是幸事一桩。”
空海脸上挂着笑，显得谦逊又有大智慧。
从空海这里，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白乐天的《长恨歌》还是发表了，一字未改。他说：“长恨歌是假的，但感情是真的。这首诗不是我写的，是白龙所作。”
空海拜入法门寺，他早已寻得无上密法，领悟真谛。
而丹龙在了却这桩心事之后，不久便圆寂了。他结束了三十年前的旧怨，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施主，你做的事情，我们知道了。”
聊了很久，在离开的时候，空海对我说道。
18、后来的事
“我见到了施主你隐藏起来的秘密。”
空海带着笑讲出了那个我瞒着所有人做的事情。
我有点吃惊，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白龙和贵妃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空海怎么会知道。
“我见到了他们。”空海说。
空海在领会到无上密法之后，并没有马上选择会日本，而是想要云游四海。在告别白乐天之后，他走了很多地方，直到最近他想要回到长安。
在长安的近郊，他看到了长大了的白龙和贵妃。他们被放入灵魂之后，就像转世也如重生。
少年的白龙和贵妃在农家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却非常幸福。他们俩个人从小相伴，带着前世的缘分，又带有现世的陪伴。
空海见到他们的时候也是一愣，实在是太像了。明明已经死去的人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眼前，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还是辨认出来这两个人，长相相似的人有很多，但空海就是确定这两个人就是贵妃和白龙。
少年依旧纯真，少女美丽中带有忧愁。
“你别闹了！”
女生拿着浣洗的衣服走在山间小路，少年在旁边一直嬉闹。显然少年的行为惹怒了少女。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少女也没办法真正和他生气。而是把脚一跺，转身快走。
“再这样我要告诉你爹娘了。”
少女留下一句快步向前，少年看着她远走，赶紧追过去。
“哎、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少年追着去拉住少女的衣襟。
“我错了，我错了………”
少年的求饶引得少女笑出声来。
看到少女并没有真正生气，少年马上明白过来他被耍了。
“好啊你，桂花你胆子大了啊！竟然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年追着少女，两人嬉闹起来……
打破了山野的宁静，也打破少女眉间的忧愁。
空海看到两人，瞬间明白了这样的巧妙安排。他没有走上去，没有把这一切打破。
…………
“你是说，贵妃现在是叫桂花吗？”
我听见空海的描述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空海的表情，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空海看了看我，平静的说：
“那施主知道白龙现在叫什么吗？”
“什么？什么？”
我好奇心一下子涌上来，没想到他们现在都有这么接地气的名字。白龙会叫什么呢？
“白龙他现在叫……”
空海卖了了个关子，故意引我的好奇心。
“ 大壮。”
大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很朴实，但施主你也没必要笑成这样。”
空海有点不解。
“算了，算了，你不懂吧！”
我揉了揉笑的疼得不行的肚子，摆了摆手。
“你是怎么猜到是我做的？”
听到白龙和贵妃现在生活的还不错，我便安心了。和空海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听丹龙大师提起过你，大概也能猜到你的不凡，但自从花萼相辉楼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你。当时丹龙大师觉得你已经了却心愿离开人世，我却不这么认为。到今天又遇见你，也算是证明我的猜想了。”
我看着空海没有再说话，他一向很有慧根，从日本千里迢迢来到大唐，很快就能领悟到真正的无上密法。这个人一直很透彻，比所有人都透彻。
“但，我这次见到你，发现你的状态很不稳定。相信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吧。”
空海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其实我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从我帮了白龙和贵妃之后，我就开始变的透明虚弱起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发不能掌控自己。
这也许是交换。
我这样猜测着，看着阳光下透明的手。
19、【番外】白龙
我知道这个猫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作为一只猫，它的记忆实在是太有感情倾向了。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它的欣喜和悲伤，就像是，就像是人一样。
正因如此，在这个身体里，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个墓穴里的恐怖和绝望。
像是亲身经历过的濒死挣扎，在这个身体里，我看到的是世界的残酷和黑暗。我不知道为何我会存在于如此怪异的猫身之中，这也不是目前我应该探究的。
因为，我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要复仇！
我潜入皇宫，看着那熟悉的宫廷楼宇，心中不免冷笑。
宫人们都在议论皇帝的长情，至今仍在思念贵妃娘娘。可又有谁知晓这只是自欺欺人的惺惺作态？
长情？深爱？
究竟是多大的爱可以把所爱之人生生困在石棺之中，任其在里面呼喊绝望？究竟又是有多长的情，规划一个白头偕老的骗局，让人至死都死心塌地一心一意。
可笑。
我溜进皇帝的寝宫，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皇帝早就不是那个极乐之宴上壮志凌云，傲气凌人的击鼓人。他好像苍老了许多，经历了安史之乱也磨灭了心中豪情。
此刻的皇帝正在发呆。
我走到皇帝面前，黑夜里，我知道我的眼睛在发光。
“猫？”
皇帝看着我，语气里满是沧桑回忆。
“你可真像我的那只猫啊！只不过它已经离开我好久了……都走了……”
“哦？是吗？”
我问他。
我能说人言，能用幻术，甚至可以来如影去无踪。这些变化都将成为我的武器，去收割这些虚伪的生命。
皇帝显然是不敢置信，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手指指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皇帝陛下怕是记忆不太好，我怎么会像呢？我明明就是陛下您亲自放进去的啊？”
我的声音阴冷悠长，在空荡的宫殿里格外诡异。
霎时幻术包围了恐惧的皇帝。
我走出宫殿，看着还是那样皎洁的月亮，耳朵里传来凄厉的哀求。
那个幻术很简单，只是在每个夜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贵妃在石棺里的场景。
这只是开始。
我走遍军营找寻当年的金吾卫，我踏遍长安搜索当年叛乱的参与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仇恨却没有消减，与日俱增。
人们在遗忘，遗忘贵妃，遗忘盛唐，遗忘一个辉煌的过去和伟大的时代。
没有人再记着贵妃了，我不敢想象，我死后是不是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没人知道她的美好与无辜。是否史书上只会留下红颜祸水的简单描写，是否真的掩盖掉现实的一切。
只要想到这些，我的心里愈发悲凉。
直到我听到一个秘闻，说诗人白居易正在写一首诗，而这首诗正是描写皇帝和贵妃的爱情。
诗？
我想起极乐之宴上李白所写的传世佳作，脑子里有个新的想法。
我要让这个诗人看到真相，我要让真相流传千古，我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冤屈………
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秘闻出现的是如此巧合，巧合的背后更是一个针对我的局。
最后的花萼相辉楼，我又见到了丹龙。
他抱着我的身体出现。
他说：“她已经不在那个身体很久了。”
他说：“白龙，你要清醒一点。”
…………
白龙，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少年时练习幻术的时光。那时的我们是那么好，一心一意的想要学好幻术，多挣点钱。
可惜了。
现在的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我们了。
我杀了那么多人，双手浸满仇恨的血液。看着贵妃的身体，我的眼泪突然流下来。
那个少年早已远去，留下的只是一个残忍阴暗的妖猫。我早已不是那个身体很久了，又何必来提醒我。
一口鲜血溢出。
我躺在贵妃的怀里，口中鲜血止不住。
也许只是一个好结局，闭上眼睛我这样想着。
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