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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晨曦那时候的意识其实挺模糊的，好像整个人都被那种悲伤难过的气息笼罩了，唯一一丝温情，来自于扬帆。她当时觉得，扬老师可真温柔啊。
“陆大夫。”
扬帆开口打破了有一丝尴尬和隐隐暧昧的气氛。他系上了领口处那最后一颗扣子，然后神色温和的看向陆晨曦。
“现在能和我说说，刚才那是怎么了吧”
“刚才……”陆晨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扬帆一会，“扬主任，您有兄弟吗亲的，双胞胎的那种。”
“没有啊，”扬帆摇摇头。
“那手术室里那个人……是谁啊”陆晨曦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于世界真奇妙。
而扬帆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挑眉笑了。他看着陆晨曦，微微仰着头，表情有几分傲娇的说“真没想到啊，原来我要是死了，陆大夫会那么伤心啊我还以为，陆大夫巴不得我赶快消失呢。”
陆晨曦一听，面色有些复杂的回视扬帆。“我是希望……您能……”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不起，扬主任。刚才我失态了。”
“没事的，陆大夫，去忙吧。”
第 9 章
狭陆相逢九
“扬主任，”陆晨曦站在那没走，她定定看着扬帆，“您还记得，在我刚入仁合那年……遇到第一个死亡患者时，对我说过的话吗”
扬帆稍稍一愣。
“陆大夫，这么久远的事，我哪记得清啊”他的视线从陆晨曦犹带泪痕的脸上挪开，淡淡道。
“您对我说…… 一个好的医生，必然会面对许多许多的死亡。而也只有经历了这些，才能更懂得生命的可贵。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能忘记学医的初心。”陆晨曦看着扬帆，目中有微光闪闪，如寥落星河，她一字一句的复述扬帆当初对她说的那番话，神情格外认真和专注。
扬帆低垂着眸子，手插在口袋里，容色寡淡，好像对陆晨曦说的话并不在意。只是，他心里清楚陆晨曦指的是什么。
那天，是陆晨曦到仁合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死亡的患者。小姑娘难受极了，下了班失魂落魄的，外头下着倾盆大雨呢，她跟瞧不见似的，傻愣愣的往雨里走，要不是他把她拉回来，指不定走到什么时候呢。
这状态，他也不放心陆晨曦一个人，就送她回了家。
陆晨曦一起身下车就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可这也比不上心里的难受。她禁不住冷笑了一下，自己这心理素质可真是差啊。扬老师对这样的她，应该也挺失望的吧
陆晨曦一想到这里，心情更加低落。
“扬老师……”
站在家门口，陆晨曦小声的叫了下扬帆。扬帆看她那表情，再看看门，笑着说“怎么你不会是没带钥匙吧”
陆晨曦摇摇头，从包里找出一串钥匙开了门。
“淋雨淋了那么久，你赶紧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不然容易感冒。”一进门，扬帆就催着陆晨曦去洗澡。他是看着丫头慢吞吞的，等会湿衣服穿久了容易受潮，对身体不好。
陆晨曦现在脑子不够使，晕乎乎的，听他这么说就去了。
等她洗好澡换好衣服，走下楼的时候，只觉得头更晕了。她在客厅里没看见扬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找了点药，准备去厨房烧点水。
她迷迷糊糊的走过去，却看见了系着围裙的扬帆。陆晨曦有些惊讶，“扬老师”
扬帆回过头，那件萌哒哒卡通皮卡丘的围裙系在他身上真有些莫名的喜感。陆晨曦竟忍不住笑了。
扬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也顺着她笑了。扬帆生的秀气，此时低头抿唇一笑的样子竟让陆晨曦看出了几分俊美来。陆晨曦一直知道，扬帆的眼睛很清亮，却头一回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目中好像凝着流光，映着细碎的银河，里面沉淀的温柔像是月光在水面的倒影，浮浮沉沉，虚虚实实，引人流连。
扬帆见陆晨曦傻乎乎站在那，转身端了一碗姜汤递给她。“先喝点驱寒，饭等会就好。”他的语气就像是和一个小孩子说话一样。
陆晨曦乖乖的点点头，抱着那碗姜汤走到餐桌旁坐下，一口一口的喝着。
等扬帆炒好菜端出来的时候，陆晨曦还在喝那碗姜汤。扬帆看了一眼，还没见底。
“扬老师，”陆晨曦从他走过来到坐下一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扬帆轻声问。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用啊，心理素质那么差。”陆晨曦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
“这是正常的。”扬帆认真的看着低着头的陆晨曦，温声对她说“当医生的都得经历这一次啊。第一次面对死亡，多少人能面不改色呢况且一个好的医生，必然会面对许多许多的死亡。也只有经历了这些，才能更懂得生命的可贵。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能忘记学医的初心。”
“我真的能当一个好大夫吗”陆晨曦盯着眼前的碗，怔怔的说“扬老师，有时候我看着那些病人那么痛苦的样子，真的觉得很无力。我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反而可能增加他们的痛苦。”
扬帆静静地看着陆晨曦，眉目温柔。“所以啊，现在越是觉得无力，越是要坚定的当一个好大夫，一个能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只有努力提高自己，才能救更多病人，不是吗”
他看了看陆晨曦严肃的表情，笑笑说“陆晨曦，我相信你有一天一定会成为仁合胸外科最优秀的大夫之一的。”
陆晨曦抬头看扬帆，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扬帆噙笑点头，他看着蓦然抬头凝着他的陆晨曦，她眼里裹着的光芒那么耀眼，真是个孩子啊。扬帆忍不住揉了揉她软软的短发，含着笑意低声对她说“到了那一天，作为你的老师，我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好！一言为定啊！我一定会努力的！到时候老师可要说话算话啊！”
“我说什么了”
“你说会为我骄傲啊！不准反悔啊，到时候你得逢人就夸我！”
“行行行，我答应你。”扬帆状似无奈的笑了笑，点头应允了。
而此时，站在扬帆面前，六年后的陆晨曦，已经是仁合胸外科最优秀的大夫之一了（时间线经不起考据啊），可他……却失言了。
“老师”陆晨曦看着他，眸光执拗，“您的初心……还在吗”
扬帆终于抬头看向陆晨曦，他敛去了眸中复杂的情愫，平静地说“晨曦……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我来仁合六年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实习生了。”陆晨曦稍稍有些激动，可她并不想再向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和扬帆吵起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老师，我知道，有些事情，很正常。不止是在医院，在哪里都会发生。我只是不希望，做这些事的人，是您。若是别人，我只会觉得不屑。可偏偏是您，我还觉得痛心和失望。”
“我现在还记得，您给我们读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时候，目光有多么虔诚。”
“您在告诉我们，手术室就是我们的战场，一丝一毫都不容许马虎，要学会理智，冷静的时候，表情有多么认真。”
“您曾是我学医的信仰。”
“老师，坚持初心，是您教我的。我一直在遵循，一刻都不敢忘记。”陆晨曦长久的注视着扬帆的眼睛，“您呢您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第 10 章
狭路相逢 十
“扬帆，我喜欢你。”陆晨曦看着伏案写字的扬帆，没有半点铺垫的表白了。她看见扬帆似乎是僵了一下，手一松，握着的笔滚到了地下。
这可以说的上是措不及防了。
陆晨曦好像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扬帆还记得月余前，陆晨曦对他说
“老师，坚持初心，是您教我的。我一直在遵循，一刻都不敢忘记。您呢，您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老师，我这几天才知道，您最初是因为没有钱给父亲治疗……才……开始变的。可是您想过没有，有多少和您当初一样治不起病，买不起高昂药材的患者啊您常常说，我没有给患者选择的机会，那么您呢，您给了他们选择更廉价药品的机会吗仁合的治疗药几乎都被先锋公司垄断了吧”
“老师，您曾说您刚进仁合的时候，也和我一样，想成为仁合胸外最优秀的大夫。可现在呢，您实现了当初进仁合想要实现的梦想吗”
“老师，您不觉得您的初心已经被搁置太久了吗您没发现您的行为已经和初衷相违背了吗您现在所拥有的，真的是您最初想要的东西吗得非所愿，又有什么意义呢”
扬帆当时沉默着没说话。
他回去想了很久。
后来过了几个礼拜……陆晨曦发现，小唐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就跟看什么有毒物品一样，她觉得莫名其妙。一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扬主任减少了对先锋公司药品的购买，增加了其他同类更廉价产品的引进。陆晨曦想不明白，以前和扬帆吵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啊，难道，他吃软不吃硬
扬帆更是想不明白，这个陆晨曦，这小姑娘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怎么突然到他办公室说这个呢
扬帆头也没抬的去捡起笔，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写，只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漂移不定的眼神隐隐泻出了他心中莫名其妙涌现出的一股慌乱。他不愿，也隐隐是不敢深究自己慌乱的原因。扬帆下意识的把头埋的更低了一点点，好像眼前的文件里有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消息。
“我知道今晚院里的年轻大夫搞了个什么活动，陆晨曦，看在你满身酒气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扬帆的声音很镇定，冷静。“明天，你酒醒了之后，自己会把这句话收回去的。”
陆晨曦走近了几步，她微微俯下身，轻声说“我是喝了酒，可我却没醉。”
“扬帆，你为什么不抬头不敢看我吗”陆晨曦凝着低头的扬帆，目中倾泻出的笑意如三月的桃花，明媚艳丽，衬得她整个人都添了几分娇美。
而此时抬起头的扬帆，被她这一笑晃了晃神。他握笔的手用力了几分，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陆晨曦， ”扬帆的神色非常淡，淡到几乎没什么表情。他依然没有接陆晨曦的话“喝了酒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扬主任。”陆晨曦突然改口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很乖巧。“您能站起来一下下吗”
扬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笔，站起来了。
“什么事”
扬帆看着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的陆晨曦，那个“事”字还没说完，就消失在了两人紧紧相贴的唇里。陆晨曦踮起脚吻住了他，柔软的唇无章法的在他唇上蹭着，右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扬帆冷静的表情终于还是寸寸龟裂了。他眼底迅速滑过几分慌乱，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心中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就像是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火，绚烂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陆晨曦的温度……扬帆闭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回应了她这个吻，好像所有理智都灰飞烟灭了一样，他难得的听从了心底的声音。左手不自觉的揽上了陆晨曦的腰肢，两人本就靠近的身子贴的更紧了。
两人分开的时候，陆晨曦的脸红扑扑的，而扬帆的耳后根也红了。他看见陆晨曦目中细碎的笑意，看见陆晨曦的唇一张一合，他禁不住又想起方才在那唇上辗转的滋味，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只是陆晨曦的声音依然在耳边。
“扬帆，我喜欢你 。”
“你喜欢我吗”陆晨曦的神态娇俏，她定定看着扬帆，唇旁流转着的笑容如晨光，温暖又迷人。“你要是不喜欢，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呢”
“晨曦，”扬帆也看着陆晨曦，理智回归的时候又添了几分无奈。“你知道我们相差多少岁吗”
“你知道……”
“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吗”陆晨曦笑意不减，不依不饶的要一个答案。
“晨曦，”扬帆也笑了，他笑得很温柔，温柔里带着点令人有些心酸的迟疑。他缓缓的说“你是我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除去老师的身份，扬帆，你喜欢我吗”
扬帆张了张口，他试图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喜欢”两个字之外，旁的什么都是违心。
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么多年了，他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变化，感受着她对他从亲近到疏离甚至是不屑。他想着，她的性子得改改，傅博文护不了她一辈子。他也不行。他想教会她为人处世，她却句句带刺。
两人渐行渐远。
喜欢的。不喜欢何必在她身上大费周章呢何必把一个天天和自己吵架的人留在身边呢
只是，他从不愿意承认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将那些悸动死死地压在了心底。
可看着眼前的陆晨曦，他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喜欢。”他听见自己轻轻的，挣脱了理智的束缚的声音。
“晨曦，我是喜欢你的。”扬帆眉眼轻柔，眸中含着情意，他看着陆晨曦样子和看心爱姑娘的模样一般无二。
“但是……”他顿了顿，“晨曦，你比我年轻那么多，你还会遇到很多比我更好，更值得你去喜欢的人。”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