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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泥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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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郑艺这个心思一直深深藏着,没想到王德权都看在心里。
“膝盖好点儿了吗?”王德权忍不住问。郑艺最近似乎招惹上一个叫方芳的漂亮丫头,那丫头在厂里认了不少干哥哥,各个都看郑艺不顺眼。前几天,郑艺下梯的时候,直接被人从踹了下去。王德权问郑艺是谁,郑艺却咬住不说。
“没事儿,就是一点小伤。”郑艺觉得这事儿算是自己不对,哪有随随便便就扔姑娘的情书的?他之后私下找过方芳,坦诚的道了个歉。但他软弱可欺的性格倒像是引来秃鹫的腐肉似的,欺凌似乎并无休止。这都发生在王德权没看到的地方。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不适合工厂这种‘生态’。你就是温室里的狗尾巴草儿,周遭越单纯越好。”王德权又忍不住发表高见。
“你才是狗尾巴草。”郑艺说完,咯咯笑起来。
而他一笑,王德权就觉得眼前的光影世界敞亮了几分。
填完报名表的郑艺直接被刘老师插班到高三的一个班级,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在伏案自习。这是他万分熟悉的场景,心里某个载着愿望的地方被牵动起来。
他转头,怔怔望着那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像是感知到他视线,王德权竭力压低声音,他说:“我得赶紧回去,今儿算是翘班,估计回去得挨工段长骂了。你快进去,好好上课,下午下课我来接你。”
个子不高的刘老师搡了郑艺一下,让他进入教室。接着他用极快的语速向同学介绍道:“同学们,我来给你们介绍你们的新同学,郑艺。上一次他由于高考英语发挥失常而与心仪的大学擦肩而过。希望这大半年他能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也希望每个在备战的你们以他为鉴,积极调整好自己的备战心态……”
生活一旦规律起来,日子快得就像不停抖下纸页的日历。那还是高考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时代,这两年又有新政策说是复读生的提档线要比应届生高上二十分。班里有个复读的书记家孩子还为此改了名,后来郑艺才隐隐得知他是为了规避这个政策,是直接顶替了别应届生的名字。
老师们为了疏导学生的压力都会忍不住替他们描绘未来上了大学情景。说完,他们还会忍不住提及四五年前的那件大事,告诫学生将来不要去参加什么“民主沙龙”或“草坪沙龙”,有时间多读些书保持独立人格,被煽动的人敌不过庞杂的国家机器,更敌不过大浪淘金的大时代。
那个时候的人获取信息的方式都偏向单一,电视台、报纸说什么就是什么,剩下的就都来自于绘声绘色的口口相传。私下的闲言碎语都会在前面加上一句“听某某人说”。连班主任也是如此。
他说:“我听某某人说,大学生是铁饭碗的时代可能很快就快过去了。你们将来还能不能包分配还不好说,但先考上再说。没准儿倒还能捉住个小尾巴。”
诸多诸多心事填满冲刺阶段的罅隙,沉得令郑艺喘不过气来。考试前一天夜里,郑艺八点就熄灯上床,翻来覆去合不上眼。他一会儿怕自己明天发挥得不好,一会儿又害怕自己前几天被老师拿走润色的档案会被篡改,一会儿有怕成绩出来后会被李鬼冒名顶替。就在他踌躇焦躁的阶段,他听见王德权的敲门声,连忙踩着拖鞋跑去开门。
“是不是睡不着?我这两天给你糊了一个许愿灯。”王德权将细木架撑开,那只孔明灯做得实在是粗滥得有些滑稽,但看到王德权手指上纵横的小伤口之后,郑艺又不禁心疼起来。
郑艺接过来细细瞧着,发现那半透的红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金榜题名”几个大丑字。
两个人一起来到大院儿中央,王德权手忙脚乱的点燃固体酒精。俩人齐齐端着上身看那被映得通红并且渐渐飘起的孔明灯
王德权用肘部顶了顶郑艺,说:“赶紧,赶紧许个愿。”
郑艺配合的闭上双眼,嘴唇抿得紧紧的。
似乎由于中线对得略微潦草,许愿灯忽然在半空中燃成一个火球,带着细碎火光的余烬时不时的坠落。
王德权有些懊恼,阳刚英俊的面孔流露出愧色。他说:“我昨天多做一个试飞一下就好了。你刚刚是在想去哪个大学吗?”
郑艺红着脸摇了摇头,他刚刚想的是——和你在一起。
8。
郑艺还真就考上了哈建大。当时院儿里的老邻居们都对郑艺妈妈说:“得,没看错,这孩子就是有出息。”
工厂也有人传之前擅自旷工被除职的那小子考上了大学,大家就觉得厉害,一听明白人说毕业了包分配,就更觉得厉害。一个车间的李静茹还打了条暖绒绒的围巾托人捎给他。
1993年的夏天又热又长,郑艺飘在天上。
开学前期,郑艺带着录取通知书、他妈新找人弹的那床棉被、几件老款式的衣服和他妈妈的眼泪一起上路。王德权说要陪陪他,想一起看看他的学校,其实主要是担心郑艺自个儿没办法拿着这些东西,于是就一起跟去了。等他替郑艺安顿好,他打算自己在附近找个小旅店过夜,隔日就乘车离开。
从小城到新的城市不过半天绿皮火车的行程。一路上王德权都有些局促,怕郑艺渴了怕郑艺饿了。郑艺困了就靠在他身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到了地方,两个人在火车站外兜兜转转,向着路人探寻着去路。倒也不远,俩人就一路走了过去。那栋“土木楼”率先映入眼帘,郑艺觉得那建筑沾染着说不出的时光风情,来时的惶恐倒也消了大半。
入学登记了之后,郑艺得知自己被分到哪个宿舍,于是就同王德权一起抬着东西进去。宿管并不算太严,是个年纪稍大性情温和的中年人,似乎默认王德权是他哥哥之类的亲属。
同寝室另外几个同学似乎都还没来报道,郑艺忍不住想要让王德权留宿下来。王德权犹豫再三,掂量着口袋里的钱,就最终答应。
后来郑艺按照清单和王德权去师大后门的专卖画材小店买些用具。郑艺报道的时候听老师说他们大一会有高强度的素描和速写课,他从未没拿过画笔,因此有些害怕。
买完画材过后,郑艺和王德权去亚细亚电影院看了场爱情电影,电影院的构造比小城的电影院要精致许多,似乎连放映机也要更新一些。郑艺记得有一次他在小城的电影院,刚看到一半,幕后突然着火,于是人群兽散般从安全出口逃出。
而这场电影几乎是满场,人头密密晃着,四周偶尔能听到青年男女的呢喃爱语。这一整天的奔波似乎让王德权有些疲倦,没看到一半儿他就沉沉的睡着了。郑艺忽然胆大起来,借着黑暗的遮掩凑过去在王德权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散场之后,天才真正黑了。郑艺突然间觉得很愉快,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这个被自己妖魔化的外部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友好。
回去的路上郑艺就在不停的给王德权补充他瞌睡间错过的情节,说完这个,他又兴致高高的说将来自己毕业想被分配回家,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只要条条大路通我家。但一转头,他又有些发愁,因为他听说现在很多省市出现了新的试点,一些大学生毕业之后先会被下派到基层,工作几年之后再被转调至研究所。
王德权觉得他语气可爱,忍不住想要发笑。偏过头去看他,却发现那个和自己一起成长的青年身高几乎到了自己的鼻尖。一种异样在他心里蔓延。
王德权留宿得还算顺利,他替郑艺把床铺好,又替他将杂物收拾了。过了一会儿,他去走廊尽头的洗漱间用凉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回来见郑艺还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德权忍不住用大手在郑艺眼前晃了晃,说:“想什么呢?赶紧洗洗睡了。”
郑艺抬起头,忽然笑,他说:“王德权,如果我不结婚,我以后能黏着你吗?”
王德权沉声笑笑,说:“怎么了?怕你学校没有漂亮姑娘?”
郑艺咬了咬下唇,又说:“我说着玩儿的,你别放在心上。我先去洗了,你困了就直接睡下吧,我等会儿睡上面。”
王德权觉得郑艺调子很古怪,但也没多想,就脱去上衣,只着一条宽松的裤衩窝上床。他确实是疲困,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直觉背脊似乎被一道视线来回描摹着,那种略微怪异的感觉让他猝然惊醒,王德权强撑开惺忪的睡眼,问:“大艺,你这是给我守灵呢,我呼噜声吵着你了?”
郑艺摇了摇头,他的神情也有些怪,眼角在微光下泛出一抹淡红,这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有种难以言说的意味。又过了几秒,郑艺单手攀住上铺的把手,踩着简易焊接上的直梯爬了上去。
过了不到五分钟,床又晃动起来。
王德权刚准备张口嘱咐郑艺好好睡觉,就感觉一具偏凉的身体贴住了自己的后背。郑艺散发着热意的嘴唇轻轻蹭着他的耳廓,见王德权没有抵触,就吮吸起他的耳垂。
之后,郑艺那两只爪子绕过去也不停的揉捏着点缀在王德权厚实胸肌上的男性乳粒。那原本扁平的乳珠在郑艺肆意玩弄之下稍稍鼓起,拨弄几下就带出了王德权竭力压制的喉音。
那亵玩的动作又倏地停住,郑艺像一尾死鱼,静静贴着他。接着,王德权觉得自己肩头有些湿意。于是低声唤着:“大艺?”
“王德权,我想要你,我……我想操你。”郑艺的手在王德权胸口和小腹胡乱摸着,眼泪和鼻涕也在他肩背不停蹭着。
王德权的呼吸粗重起来,迟疑了许久,最后说:“行。”说完,他就翻身趴在床上,大手将那条朴素的裤衩扯到膝盖,而这四角裤里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穿。
郑艺嵌在王德权背上,因为他的动作也翻了个儿,倒像是小孩儿趴在爸爸的背上。然后郑艺稍稍直起身,傻乎乎的看着王德权缓慢拱起的臀部。
他俩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郑艺用小臂擦了擦眼泪,然后开始摸起那两瓣肉润的屁股肉,手指摸到王德权的股缝,用指甲轻刮簇着短毛的肛口。郑艺早就勃起了,硬物撑着短裤,抵在王德权的腿根处,有意无意的摩擦着。
像想到什么似的,郑艺从木桌上摸到一小盒防手足皲裂的油脂,挖出一块晕在掌心,然后褪下短裤,将油脂细致的抹在蓬勃的阴茎上。剩余的部分沾在他细瘦的指尖,被他旋着送进王德权的内部。
为了便于他的动作,王德权用双手扒着臀瓣,将羞耻的部位袒露出来。王德权说:“大艺,你学坏了。”
郑艺咬着下唇,也不作声,但又添了根手指。过了半晌,郑艺觉得差不多了,就扶着自己硬挺的部位破门而入。
王德权咬着自己的拳头任由郑艺开拓,而青年的力压在他身上,愈发快速的冲撞下难以抚平的渴望似乎蕴含着无限可能。
郑艺发泄了差不多三次,腰部绵软,最后软在王德权怀里,两人相互拥着。郑艺的手顺着他的腹肌轮廓下滑,才发现王德权的欲望似乎还没得到纾解,龟头昂扬着,偶有透明的腺液从小孔渗出。
“是我没让你舒服吗?”郑艺亲吻他的胸口,时不时探出舌尖舔舐他褐红色的乳尖。
王德权被他撩拨得周身发烫,呼吸急促起来,他说:“你刚开学,我怕弄脏你的床单。”
郑艺眼睛红了一圈,凑过去和他拥吻,过后,又换了个姿势,鼻尖同那狰狞的巨物相对。郑艺说:“那就弄脏我的嘴吧。”
第二日,郑艺送王德权去火车站。
王德权说:“大艺,是不是因为我小时候总把你当女孩儿?你一不留神就学偏了。”
郑艺说:“你后悔了?”
王德权说:“有点儿,这事儿不太好。对你对我都不好。鸡奸罪,流氓罪我都听过,小报上总写。”
郑艺说:“那我要是还想和你做这事儿呢?你还做吗?”
王德权说:“会。”
郑艺说:“为什么?”
王德权说:“只要你想,我什么都会做。”
郑艺说:“那我想让你和我在一起呢?像一对夫妻那样。”
王德权看了看火车票上的时间,说:“时间快到了,我走了。大艺,你有空多给阿姨写写信。”
9。
王德权说得没错,他确实更适合校园环境。他们寝室加他一共三个人,还有一个没来报道。大家相处得都还不错。除郑艺以外的两个人,一个叫国嘉军,一个叫冯文革。
叫“国嘉军”那个说,他小学的时候叫“国治中”,那时候他调皮捣蛋,而他爸他妈也是急脾气的性情中人,常常拿着鸡毛掸子追到学校抽他。后来老师整理学生档案,发现他妈姓“姚”,他奶奶姓“王”,他姥姥姓“张”,他那个倒插门的姑父姓“江”。那时候大家都特恨“四人帮”,尤其是知识分子和有知识分子。
老师就去他家动员,说:“你看看你全家这姓,不能治中国。尤其是不能拿着鸡毛掸子治中国。”他家改不了姓,就只好给他改了名。改完以后,连教导主任都夸好。
叫“文革”那个说他三声“革”的“文革”是他的名字,是他们家乡人的叫法,二声“革”的“文革”是左倾政治错误。
只有郑艺说,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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