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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红(大叔攻&大叔受)-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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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获奖了。
受如在云端,脚下发飘地走上舞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站到了麦克风前。
与台下的人群对视几秒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
人群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受:“有人提醒我事先准备发言稿的时候,我还不信真的会获奖。为防自己到这一刻脑中一片空白,我事先列出了感谢名单。事实证明果然是有必要的。”
他开始挨个儿感谢剧组成员,重点感谢了允许自己不断试错的导演。他用了很长一段话单独赞美影后,将自己演技的进步归功于对方的带动。他感谢了主办方,感谢了公司,感谢了经纪人。
然后他吸了一口气:“最后……”
最后这段话,他不需要读稿。
受下意识地朝台下的某个座位望去,希望能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
接着他突然一顿。
那个座位空了。
受用目光四下搜寻片刻,心一寸寸地向下沉去。
哪怕天塌下来,攻都不可能错过这个时刻。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受磕磕绊绊地说:“没……没了。谢谢大家。”
他在人群愈发欢乐的笑声中走进了后台。
攻也不在后台。
受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借口去洗手间,躲在隔间里打电话给攻:“你在哪里?”攻没有多言,直接报了一个停车场的车位给他,沉声说:“别慌。”
受慌了。
他匆匆赶到停车场,找到了攻的车子。刚一上车,攻就立即吩咐司机往外开。
攻:“我刚才突然收到了你儿子发来的资料,里面有大佬全部的罪证。”
受:“什么?不是让他先想办法脱身,确定安全了再交接吗?!”
攻:“所以我怕情况有变。他现在的定位点在迅速移动,如果方向不改变,最多再过一刻钟就到机场了。”
受:“他去机场做什么?离出差明明还有几天……”
攻:“不知道,最好的情况是大佬临时变卦,让他提前出差。最坏的情况嘛……我之前让人远远盯着大佬,刚才收到报告,大佬的车子在往机场开。”
俩人对视一眼,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大佬见形势不妙,要跑路了?
攻:“他们在跟那辆车,但离得太远,无法确定养子在不在同一辆车上。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追上去也不顶事,干不过大佬的保镖。”
受的心跳得飞快。
如果大佬真的要跑路,养子为什么要跟着?他是无法脱身,还是根本不想脱身?
此刻的养子确实坐在大佬身边,扭头望着车窗外的夜色。
他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一直拖到了今天。
无数次地,他心想着“现在就动手吧”。无数次地,他又对自己说“要不要再等一下呢”。
因为还没有看到父亲获奖。
因为还没有将新婚礼物交给攻的女儿。
因为天气不理想。
因为楼下面包店的新品卖断货了。
在某些特定的瞬间,他也想过:要不然就索性放弃吧。照着攻的计划,把大佬送进监狱,然后等待自己的判决书。这辈子干了许多坏事,蹲一回大牢也不冤枉。
但是怎么能放弃?怎么能甘心?胸口这团烧了二十年的鬼火,要怎么熄灭?
他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拖延着,直到变故突然发生。
最近的风声很紧,大佬观望到现在,决定出国去避避风头,万一有事,就不回来了。
然而他老丈人这边的直系亲属的护照早已全部上交,他夫人逃不出去。大佬来回周旋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便打算独善其身。夫人对他的不满达到了极点,向近来最喜欢的男宠抱怨了一番。
于是养子得知了这个消息。
没有时间继续犹豫了。
养子反应飞快,立即求夫人安排自己跟着大佬一起走:“我帮您看着他,他逃到哪里、联系了谁、怎么安置资产,我通通汇报给您。”
第二天他就受到了大佬的召见。大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是什么时候搭上那婆娘的?”
养子“扑通”一声跪下了,声泪俱下道:“我没有办法啊,我为您办了这么多事,您不带我走,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您带上我,您让我向她汇报什么,我就向她汇报什么。”
大佬原本的替罪羊名单中确实有养子的位置。
这下不知是慑于老丈人的余威,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考量,他最终同意了带上养子。
养子不知道他出国之后打算怎么收拾自己,也并不在乎。
因为,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攻:“已经让人报警了,但出警需要走流程,很可能来不及拦下大佬。”
受:“如果警察追上去,养子不就在大佬面前暴露了吗?”
攻:“就算没有警察,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以为养子的网络没人监视吗?他刚才把资料发给我,很快就会有人告诉大佬。所以才让他先全身而退……怕就怕……”
受眼前一黑:“怕就怕,他不打算全身而退了。”
养子只身一人,如果不用工具,不可能杀得了大佬。
而机场有安检设施,一旦他的工具被发现,就再也无法接近大佬了。
所以,他最大的机会是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攻:“定位离机场还有五分钟车程。你有办法阻止他吗?”
受抖着手举起手机,想要打养子的电话,又强行忍住了——他怕引起大佬的怀疑。
氧气忽然消失了,无论怎样深呼吸都只感到窒息。他又哆嗦着敲下几个字符,指尖一抖,提前按下了发送。
养子的手机轻轻一振,收到了一条信息。
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标点:“儿子,”
养子猛然摁灭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里,震惊地朝车窗外望去。外头的街景如常,看不出是否有人在跟踪。
受怎么会恰好在这时发信息过来?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难道仅仅是天意注定的巧合?
养子的手依旧藏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方块。之前他将它攥了一路,它已经变得与他的手一样冰冷而潮湿。
这辆车的油箱上,装了一个小型炸弹。
那是他买通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在大佬的车子上一次加油时安装的。
只消按下手中的开关,他就会与大佬一起灰飞烟灭。
养子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方块重新寻找开关,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另一个软软的物件,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是受送的平安符。
刚才那条信息是想说什么呢?儿子,我拿奖了?儿子,我想你?儿子,我等你回家?
自己死了的话……自己死了的话……
养子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一天,自己受不了班上同学的冷眼,逃课出去四处搞破坏,到深夜才回家,半路上遇到了穿着拖鞋、满头大汗的受。
“以后一定要早点回家,不要吓爸爸啊……”
那个人发着抖抱紧自己的样子,又滑稽,又可怜。


第五十四章 
攻在车上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下指令。当了半辈子发号施令的人,越是到这种关头,他就越镇定。
攻:“已经跟机场那边通过气了,大佬他们一走进机场就会被扣下。”
情况紧急,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解释,所以攻的下属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举报大佬有发动恐怖袭击的计划,并详细描述了他的外貌。只要把人扣下,就能争取到时间让警察赶去接手。
受的表情并没有丝毫轻松:“前提是……”
前提是大佬还能活着走进机场。
前提是养子没有在半路上动手。
他们所能做的只剩下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漫长得如同中了诅咒。
攻突然开口:“定位停止移动了。”
车子在机场外停了下来。
大佬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随意地接了起来,一边嘀咕着“又怎么了”,一边打开了车门。
养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只脚跨了出去,接着是另一只。一步,两步……大佬越走越远。
养子的冷汗浸湿了衣衫。
原来滔天的恨意也不过如此,仅存的尊严也不过如此。
脑中突然回响起了受的话语:“我那时觉得,是傅总把我劝下来的。其实不是,归根结底是我自己还不想死……”
就这样吧,养子想。他缓缓松开了手里的开关,跟着大佬一行人一道下了车。
等下过安检的时候,他口袋里的炸弹一定会被发现,然后机场的人会将他们一起扣下。到时候靠着随机应变,他就可以找到机会联系上攻。
再之后……就顺应天命。
天命这玩意,不服不行。
活下去吧。
养子心中混杂着各种情绪,自我厌恶达到了顶点,却又有隐匿的如释重负感。
前面的大佬挂了电话,肥胖的身躯顿了顿,转头看了养子一眼。那一眼里并没有多少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的。
但养子猛然刹住了脚步,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怎么能忘了呢?
自己出发之前将资料发给了攻。
大佬笑了笑,一个字也没有说,状似无意地转了个方向,一边继续走路,一边对保镖比划了一个手势。
养子甚至来不及反应,脑后就遭到了一记重击,瞬息间失去了知觉。
养子醒来的时候,身在荒郊野外。手脚都被牢牢捆着,捆他的不是绳子,而是临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显然对方也是仓促行事。
身周别无他人,只有大佬的保镖,正抓着他的脚踝将他往前拖拽。夜色漆黑,养子挣扎了半天也看不清前方是什么。
保镖:“哟,醒了?”
养子嘴里也塞着布条,发不出声音。
保镖头也不回:“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在出国的飞机上了。”
保镖的语声里全是恨意。
保镖:“你以为老板事先没有做点以防万一的准备吗?他听说你干的事,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根本没进机场,临时转向混进了人群中,现在已经坐别的车走了。可我倒霉啊,还要留下来处理你,我替他干掉过那么多人,现在逃命的路被你堵上了……”
养子终于看见了,前方是一片湖水。
他意识到了对方要干什么,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
保镖:“省点力气吧,就算你有同伙,现在也去追踪大佬了,不可能来追踪你。”
他将养子拖到了湖边:“我本来是要上飞机的,所以身上也没带什么武器,只好这么处理你了。你也别恨我,恨你自己自寻死路吧。一路走好。”
保镖把养子整个人举起来,就要往湖里扔。
养子突然爆发,像被扔进油锅的虾一般疯狂地蠕动,试图用头去撞保镖。他没有得逞,但保镖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劲儿,手一松,将他掉到了地上。
保镖一脚狠狠踹向养子的肚子,养子仿佛听见了内脏破裂的声音。
保镖又用全力踹了几脚:“老实点!”
血液顺着喉管上涌,又被布料堵了回去,呛进了气管。养子在窒息中失去了抵抗的力气,被对方丢垃圾般投进了湖里。
他缓缓下沉,睁眼望着湖面上的微光。
刚刚决定活下去,就迎来了死亡。他本可以炸成一朵功德圆满的烟花,最终却只是作为一团无脊椎动物,在泥泞里腐烂。
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这段人生真是有始有终,连结局都充满了笑点。
最后一点气泡混着血液逃出了鼻孔,养子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湖面被一道身影击碎,养父朝着自己飞速游来。
那当然是幻觉。受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葬身之地。
除了最年幼的时候,他这一生都没有指望过躲在父亲身后。
他一腔孤勇,执迷不悟,誓死不回头,终于夺路狂奔到了此处。
这一次……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的不回家啦。


第五十五章 
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面目模糊的导演将他拦在家门外,下跪求他离开。他牵着养子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迎着灰暗天际那团剪影似的残阳,想象不出这漫长的余生该如何度过。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他一转头,竟然看见了攻的女秘书:“老总有事找你,请跟我来。”
身周场景幻化成了攻的办公室,他像条咸鱼般赖在椅上,对面的攻正似笑非笑地递来一张支票。
对了对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攻正在打发他离职。
受来不及愤怒或惶恐,也无心辩驳对错,像行将溺水之人麻木地攀着唯一的浮木:“老总,我听说有钱人一般都开空白支票。”
那一刻他真的只想讹对方一笔。然后呢,然后就可以再活几年,活到养子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到了那天……
攻:“咱先回家吧。”
受:“……嗯?”
受猛然睁开眼。他们正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身边还坐了几个警察。
攻:“你一天一夜没睡了,我送你回家休息,这边不用你操心。”
受迷迷瞪瞪地眨眨眼,看了看窗外的晨光,又扭头望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门:“没事,我去看看他。”
养子在混沌的黑暗里看见了一道微弱的光。他竭尽全力顺着光望去,隐约看见了攻和受的身影。
人死后也会做梦吗?
可是他的梦里不可能出现攻啊。
难道自己还活着?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养子来不及想清楚这个问题,意识就又陷入了黑暗。
几个月前。
攻的女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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