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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林没有看他,收回一只手,在自己衣内翻找出一个小药包,当着他的面把小药包打开后,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
林怀君并不精通药理,可见他小心的把粉末抖在自己的伤口处,又感觉这些药粉沾到伤口处时,一股清凉之意代替了原本的疼痛。便知这药粉是极好的东西。
谢林一字不发的为他抹药,林怀君看不到他的神情,脸上变得愈发燥热。试着缓解气氛道:“你身上为何会有这个东西?”
谢林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道:“我一向随身携带。”
他答复完这句话,虽看不到神态,语气明明还是宛如平时,可林怀君再憋不出任何一句话,半晌低眸道:“对不起。”
谢林动作一顿,终于抬头看他。看了一阵,温和道:“为何突然对我说对不起?”
林怀君低眸看着地面,很难过的样子:“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该对你说这三个字。”
谢林缓缓一笑,用手指沾了药粉,小心抹在他脸上的伤上:“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林怀君心中有些暖,抬头看了他许久。
谢林为他涂抹好药,笑道:“道长看我做什么?”
林怀君认真道:“你是个好人。”
谢林笑出来,收拾着小药包,视线却没从他身上移开过:“是么,有多好?”
林怀君道:“特别特别好,至少我从未见过比你还好的人。可我先前还曾误会过你,这真是……”
谢林收好小药包,长叹着打断他的话:“道长,对我别这样客气。至于你说我好,其实不然。我的好,也是对人的。”
林怀君诚心道:“即便如此,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说完这话,他眉中不经意的透出一丝忧伤,心里也莫名的有些难受:“你喜欢的那个人,若是被你找到了,那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他的这个神色自然逃不过谢林的眼睛,后者极黑的眸中转过一抹喜悦,肯定道:“是的,他若被我找到。这一世,我必定将我所有的柔情和宠溺,都全部给他。”
林怀君喃喃道:“那她还真是幸福。”
说话间,谢林小心牵着他的手,为他拨开小路两旁的树枝,轻轻道:“说来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问道长。”
林怀君被他牵着,抬眸道:“什么。”
谢林道:“这世间有无数种感情,其中一种,被许多人视为禁断。而我说的这种感情,就是人们常说的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我想问问……道长是如何看待的?”
不知为何,林怀君觉得他说这话时,突然一改平时的胸有成竹,变得极其不安。
举目看着眼前的这一袭红衣,红衣艳丽妖娆。而红衣的主人却看着前方幽黑的道路,似乎突然间连回头的勇气都不见了。
沉默片刻,他还是诚实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断袖之癖啊,其实我并不是很反感。”
此话刚刚出口,他便猛然感到谢林的身子一怔。
林怀君接着道:“毕竟这都属人的感情,既是感情,哪里能对比出高低贵贱?若是真心,也并非不可。”
牵着他的谢林终于转身,黑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我也是这般认为。若是真心,又何必去管别人的言论。”
“道长。”谢林拨开前方的一根树枝,温声道:“我跟你分享一个故事吧。”
林怀君端正身体:“洗耳恭听。”
谢林道:“有一个人,他出生即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说是好的,那是因为,他出生的家族是修真界中强盛无比的门派。说不好的,是因为这个门派被人骂作邪魔。他出生在这里,自然无人敢随意欺凌,可也因出生在这里,哪怕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也被人骂作邪魔歪道。”
“可这个人生来就活泼开朗,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他不因自己的出生而欺凌弱小,也不因别人的话而自卑伤感。他很喜欢嘲讽他的那些人的风情文化,也相信若是别人和他相处之后,一定会对他这个人有所改观。于是抱有这些想法的他,不顾亲人的反对,毅然千里迢迢去到嘲讽他的地方虚心求学,想要接触到他们的风情文化,也想和他们做朋友。”
“可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在那个地方,别人都不待见他,说他是邪魔,骂他是妖孽,想尽一切方法让他出丑。但纵然如此,他也一直都初心不变。”
林怀君跟着他的步伐,一面感受着他的体贴和照顾,一面叹道:“这个人真是一个很纯善简单的人。”
谢林笑道:“在那处求学的地方,他碰到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正义冰冷,一向看不惯他们这些邪魔歪道,可他与别人不同,别人是痛恨并欺凌,而他偏偏是个正人君子,虽痛恨,却从未欺负过他一次。”
听到这里,林怀君突然觉得心里似乎有某处怪怪的。
谢林接着道:“不仅不曾欺凌,甚至在一个燥热的午后,他被大家栽赃嫁祸,被教学的先生罚扫整个山峰的落叶时,就是他最先看不下去,站出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扫把狠狠砸在地上生气道‘你不是邪魔歪道吗,那么乖张做什么!他们欺负你,你就不会为自己长脸打回去吗?’”
林怀君听得仔细,催促道:“后来呢?”
谢林回头看他:“后来啊,这个千里迢迢去求学的人,经过这一次,对他渐渐有了好感。虽然他对他仍旧是冰冰冷冷,也算不上有多好,可他知道,他对自己有了一点点改观。就是这一点点改观,让一向比较胆小的他狂喜了许久,也是从这时起,他开始偷偷的关注他,悄悄的跟在他身后,有时在他的坐席上送上一朵小花,有时见他没吃早饭,趁人不注意在他桌上放上几样亲手做的小吃。”
林怀君惊呆了,惊得愣在原地半响不走。
谢林拉他不动,回头道:“怎么了?”
林怀君看着这样妖致美丽的脸,结合他方才说的种种,由衷道:“你说实话,这故事中的人,是不是就是你?”
一般情况,和别人说故事,用什么第三人称,或者说我的一个朋友等等情况,其实都是在复述自己的事迹而已。
也不知为什么,在谢林说他要和他分享一个故事时,林怀君就直觉的想:其实,不论他说的什么,这个故事里的人,必然就是他自己吧……
谢林看着他没说话,林怀君又道:“这么说,你的那个‘她’其实不是‘她’,而是他?”
谢林剔透的双眸内浮出一丝无奈,悠悠摇了摇头,他道:“道长真是的,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真是……叫人好生尴尬。”
林怀君不依不饶:“真是你?”
谢林无奈的瞧着他,半响点点头:“的确是我。”
话刚落音,一向冷漠木讷的林怀君突然轻轻笑出来。
一时间,谢林微睁了双眼,又惊愕又纳闷的道:“道长在笑什么?”
林怀君道:“我实在想不到原来曾经的你,居然如此纯情。”
此语一出,谢林牵着他的手微微一颤,别过脸去。
他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可哪怕他速度再快,林怀君还是看到他微红的面颊。
☆、初情窦开(一)
两人缓缓走在漆黑的夜色内; 一前一后,一红一白。
谢林小心牵着他,慢步走在路上,一边回着身子; 一边拨开拦路的枝条。
林怀君道:“你对人真是好,你倾心的人若能被你找到; 他必定很幸福。不过说来; 你当初为何不告诉他你的心意呢?”
谢林道:“我不敢。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于我而言; 当年的他就像天上的烈阳,高不可及,无法接触。而我……只是地上的一株小花; 又哪里敢对他说。”
林怀君感到他的失落,心中有些酸楚。反手轻轻握住他; 林怀君道:“当年既然错过,那如今若是能再遇到他,你还是对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吧。虽然世人对龙阳之好确实有异议,可不管如何; 放大胆子试一试,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好。”
谢林看着他; 剔透的眼睛里笑意浓浓。他歪歪头,温柔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末了,他又道:“不过我这个人面对喜欢的人时; 很容易胆怯,所以道长平日要多多鼓励我啊。”
他这话说的俏皮讨喜,模样和语气都很像是家中小弟无比的乖巧可爱,无形间戳到林怀君内心深处的柔软。
龙阳之好自古就是禁断之恋,很少有人会如此明了的和另一个人说自己对一个男子的感情。可谢林,才仅仅与他相识几天,便如此信任他,甚至还愿意和他分享这等秘密。
这样想着,他莫名的感觉,谢林是真心对他,更可能并未将他当外人。
看着眼前这张好看到惊艳的面庞,林怀君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发,答复他刚刚的问题:“好。”
话刚落音,谢林便笑弯了眼。
几日后,燥热了许多日,天终于开始下起茫茫细雨。
细雨连绵朦胧,砸在落花上时,花瓣飞落了一地。
林怀君静坐在窗前,手中握了一只笔正低头细细描绘着几棵墨竹。他的画,干净简单。就像是他本人一样,单纯平静,有一种能叫人静下心的平和。
画了良久,他才将视线从画上移开,看向窗外。
窗外一改昨日的明媚艳丽,变得灰沉沉、白茫茫。
天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朦胧的雨中透露出两道举着伞的人影。
两个人影一般高,都是在雨中欢快的转着手中的伞,把伞缘上的雨水转的飞起。
看着这一幕,林怀君不曾说话,站在他身边专心磨墨的谢林也不曾说话。气氛安静无比,除了窗外那两个转伞踩水的少年传出的声音,和淅淅的雨声外,宁静的让人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
地上的积水被何家兄弟俩踩的很响,就是呆在屋内的林怀君和谢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侧耳倾听一会,林怀君刚放下手中的毛笔,就听身旁的谢林一边磨墨,一边头也不抬的道:“飞花离树,雨点淅淅,原是最有诗意的美景……”
微微顿了顿,他笑道:“瞧他二人走得噼里啪啦的,真是毫无诗意。”
短短几句话,明明声色依旧,场景也并不特殊,却不知怎地竟突然带给林怀君一种家的感觉。
很宁静,也很安心。
积水被踩得四处飞溅,屋外满树碧绿,叶子经过雨水的洗礼变得鲜艳欲滴。
两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飞一般的转着伞,嘻嘻哈哈的在雨中嬉闹玩耍,一人黄衣,衣袖由风而起,乌发垂至腰间,一双多情的眼睛左顾右盼,颇有些风流的韵味儿。
一人白衣,唇角挂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白皙的面颊明媚俏丽,丝毫不因为连绵的细雨而影响了心情。
“年轻真是好。”正仔细的看着那两个活泼的身影,窗前突然悠悠叹出一息。
听着这个声音,林怀君收回望着何喻何筱的视线,转为看向声源处。
声源处寂尘抱手倚在窗边,冰凉如线的雨丝在他前方的屋檐处滴落。他在看雨中的那对兄弟,可神情却像透过他们在回想什么一般。
谢林依旧不曾抬头,细心磨着手里的墨,轻笑道:“寂尘道长在惋惜什么?”
寂尘突然低了头,净白的侧颜俊得有些安静。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淡淡道:“只是在惋惜某些回不去的时光,和再见不到的人。”这句一出,磨墨的谢林终于抬起头。深深望他一眼,他又将视线移到淡淡漠漠的林怀君脸上。见他也在看自己,心情似是突然好了大半,笑道:“想不到寂尘道长也是性情中人。”
寂尘回道:“谁还没有遗憾的过往。”
林怀君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此时听了寂尘的这句话,心中忍不住一动:何家兄弟在此玩闹,姿态亲密笑闹不止……若,寂尘真是他梦中的君伏,方才透过他们所想的,只怕就是当年他和柳玄英的种种过往。
故此才有那一句“只是在惋惜某些回不去的时光,和再见不到的人”。
垂目细想着,屋外玩闹的兄弟俩却出了状况,只听何喻大声道:“嘿!你还敢撞回来!”
何筱道:“撞回来怎么了?明明是你刚刚先用力撞我的!”
何喻道:“胡说!是你先踢水在我身上的!”
何筱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站在我傍边?”
何喻大怒,推了何筱一把:“你小子是报复我呢?”
何筱也生气了,扔了伞大声道:“就是报复你怎么着了?谁叫你刚刚甩水在我脸上!”
“转伞水不飞出去那才是怪事了!你不也甩水在我脸上了吗?”“我那时不小心的,你刚刚明明是故意的!”“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故意了?”
屋内三人:“……”
“啧啧”几声,谢林道:“还真是少年,脾气大得很,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寂尘抱着手在窗边摇摇头,显然无话可说。眼看雨中那两人都扔了伞,语气越来越激烈,就快要掐起来,林怀君再觉好笑,都不得不站起身子打算上前阻止:“上去把他们拉开吧,不然今日是没玩没了了。”
谢林点点头,和他一起出门提开已经掐起来的两兄弟。
何喻何筱平日看起来斯文乖巧,可两人一旦打起来,出手也是够狠。被林怀君和谢林提开,还用脚往对方身上踢水,边踢边骂:“我怎么会摊上你怎么个弟弟,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哥哥!”
那